第3章 ☆、chapter 3
3.
“大宇……”
馮建宇還當王青醒了，只是夢裏呢喃。
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他。
想到這，馮建宇又開始覺得腰隐隐作痛。站一會兒，伸手壓好王青的被子，再從衣櫃裏拿出一床被子和枕頭，到客廳去睡。
一整天沒緩過勁來的身體，一躺下，自然而然放松，沒多久就進入夢鄉。
再睜開眼那刻起，一切就跟夢似的，虛幻、不真實。
王青是來做田螺姑娘的？
活生生一個人消失了，睡得是自己的房間，一桌的菜，一個個被保鮮膜包好，還有一張紙。
王青說他都知道了。他知道什麽了？每個字都看得懂，怎麽連起來就不明白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
“你就這麽從他家跑出來了？不是吧，王青，你真的是我認識的王青嗎？”陳秋實哈哈大笑，“我咋沒看出來你還有這麽賢妻良母的一面呢？”
“說什麽呢。”王青聽不下去了，“這不是沒找到一個好的時機。”
“沒有好時機。”陳秋實不禁重複道，“送到家的時候，都快十一點了吧。你差不多十二點多給我打的電話。這都要十二個小時，你和他獨處，還沒好時機？你還想做什麽？挑個咖啡廳，一人點杯熱咖啡，到時候被潑一身。”
“為什麽不可以？你一天到晚都在看什麽？”
“那我們昨天費勁巴拉地把你弄他家去，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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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定下這個計劃。我留了一張紙，他應該，不，肯定看到了。會主動找我聯系的。”
“看不出來啊，小夥子還挺有計劃。”
王青裝聽不出陳秋實語氣裏的嘲諷，“等哥的好消息。”迫不及待地挂了電話。
猝不及防的忙音，陳秋實一愣，罵了句髒，“敢情是來炫耀的。”
丢人。
是真的丢人。
幾乎是在馮建宇踏出房間的那一刻，王青就醒了。不對，他本來就是醒的。要不是顧忌到馮建宇在外面，恨不得從床上蹦起來。除了十五歲那年，剛到馮建宇家，怕他不适應新環境，每晚都是一起睡，還有睡前故事。
也不知道馮建宇看得是哪門子的育兒寶典，他那時都是高中生了啊！就短短的一個月，因為自己提出睡一個房間。現在想想，唉，年少不懂事。
趴在門縫上，估摸馮建宇什麽時候睡着。
喝醉人設不能倒。
馮建宇睡了，不能吵醒他。
說來說去，慫，他是真的慫。
王青是想好好和馮建宇談一談，而不是和他吵架的。
重返久違的家，王青看哪兒都新鮮。輕手輕腳地推開他房間的門，還保持着他走時的樣子。桌上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只餘一個臺燈。和藍色房間完全不搭的粉色床罩，王青躺了上去，試圖伸展四肢。雙手碰着床頭板，雙腳懸在半空中。
有些好笑，也有些難過。
這間屋子像是被施加了魔法，時光停滞，可他一變再變。
如果時間停止的代價是和馮建宇維持一輩子父子的關系，他寧可花個七年，去尋一顆不确定會愛他的心。
怎麽說馮建宇也有一米八，蜷縮在沙發上，看着還挺嬌小，這分量也偏輕。王青輕而易舉抱起馮建宇，絲毫不費力地放到床上。他們倆真的挺有意思，一張床上，輪流睡兩個人。
王青看了眼手機，才淩晨兩點半。在門外的沙發和門內的床，思考半晌，老老實實回到外面，扯過被子，也算是馮建宇蓋過的，不虧。
八點自然而然醒了。
王青沒喝多少啤酒，自然沒有酒醉後遺症。酒味是不顧這套昂貴的西服直接拿酒倒身上來的。
試了下鑰匙，鎖沒換。出門買菜，冰箱裏什麽都沒有，有的還都過期了。在國外這麽多年，廚藝被迫練就，從吃不死人到拿得出手，也是難以相信。不過王青是能不做就不做，除非有人洗碗，還能考慮一下。炒菜就很累，還要洗鍋洗碗，太影響做飯的心情。
馮建宇還沒醒，王青不意外，睡懶覺的習慣現在還沒變。昨天深怕鬧鐘會吵醒馮建宇，結果解鎖手機一開，已經關了。
糊弄自己可簡單了，蒸了兩饅頭。一邊叼着，一邊炒菜。意外發現，馮建宇留下的醒酒湯，王青一口氣喝了。反正是雪梨牛奶，過了一晚上應該沒事。這麽多年，依舊只會這個，王青給馮建宇做了那麽多回，倒是第一次喝。
這一覺是真的長，長到王青菜都做完了，人還沒醒。坐着也沒事，打掃起馮建宇的房間。處女座是處女座，看忍耐程度在哪兒，馮建宇就是兩個禮拜打掃一次的類型。
王青摸了把窗臺，一手灰。
得，今天就是第二個禮拜。
待得時間越久，王青坐在沙發上是越發得坐立不安。他自己也不知道怕什麽，從書房裏拿出紙筆，寫了句話：“我知道當年發生的一切，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你願意考慮一下我好嗎？”落款王青。
倉皇而逃。
星期天，這個星期的最後一天。
馮建宇是發自內心地不想浪費美好的一天在王青身上，去讨論那些陳年過往。可這麽一件事要繼續拖到下個星期，心裏就受不了。王青就是抓住這一點，馮建宇認命地發了消息，“我們談談吧。”
剛發出去，就收到了回複，“出發了。”
王青又一次登堂入室。
正大光明，馮建宇親自邀請，莫名地底氣都足了。
“菜好吃嗎？”
“味道不錯。你做得？”
“嗯。”
不痛不癢。原先被王青打了個措手不及的馮建宇，現在倒是掉了個個。
“這個你解釋一下。”
王青不用看，就知道馮建宇舉得是什麽。“你又瞞了我什麽？”
“我沒什麽好瞞你的。”
“馮建宇，我什麽都知道。”
“那你就說說你知道的。”
“我碰到了我媽。”
“什麽？”馮建宇一把抓住王青的手腕，“她為什麽會找到你？她對你說了什麽？”
“現在慌了？”王青冷笑，“我爸做了什麽我需要她告訴我嗎？我和他朝夕相處，我能不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嗎？濫情、自私……”
馮建宇下意識擡手，王青握住他的手，“第二個巴掌了。提到我爸有那麽讓你激動嗎？”
“你爸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不需要你來評價。我也清楚地知道，可你沒有資格批評你爸自私。”
馮建宇自認說出一個公平的評價，卻精準踩到王青的爆點，“為什麽你永遠都要護着他？七年前也是，我睡你你都沒那麽大反應，就因為我說了句我爸，你把我趕出家門。他憑什麽！憑你喜歡他嗎？”
馮建宇臉色刷白。無論是王揚的死因，還是王青父母的糾葛，馮建宇猜了個遍，獨獨沒猜到會是這件事。這是個要帶進棺材裏的秘密，也是他一輩子都不願意提及，如污點般的存在。
從馮建宇發現他喜歡王揚開始，百般找理由，否決合理性。一時情迷，甚至試圖交女朋友或男朋友以此忘卻。事實證明，他就是誰都不來電，更加安心地把這當做一種錯覺。被人呵護，過度依賴，把親情當愛情，就如王青對他。
被人睡了如何不會生氣，他好歹是個男人，尤其是被當成弟弟的人睡了。只是從王青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才不忍心責罰。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王青以為馮建宇會否認，會辯解，除了聲線略微顫抖，找不出任何不妥之處。恰恰使他不滿，王揚到底哪裏好，好到把他自己的存在全部抹殺。
“你錢包裏的照片，壓在我們的合照下面。”
看到的時候有多興奮，再發現下面的照片就有多失望。不為人知的暗戀，如此情深，難以啓齒，到底是有多愛啊！
“我十六歲的時候就喜歡你。我知道你一定會拒絕我，嫌我年紀小。所以我等，等到十八歲，過了成年禮，你就能正眼看我，而不是當個孩子。”
“我很抱歉。”
“我想聽的根本不是抱歉！”
“王青，你冷靜地聽我說。”馮建宇擡眼看向王青，不由心髒停跳一拍，“首先，我對你爸，是，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照片，我可能只是忘記拿出來，你不應太當真。其次，我拒絕你，和你爸一點關系都沒有。我把你當弟弟，說句過分點話，跟養兒子似的。”
“和你兒子上兩次床，第一次算我故意，第二次是你自己撩撥上來，口口聲聲念着我的名字。”
“夠了！”
“你到底在怕什麽？是哪裏覺得對不起我爸嗎？你是欠了他什麽，還是欠了我家什麽。他都死了，為什麽還不放過你自己！還有兩個月，我爸的忌日就要到了，是不是要去他面前忏悔，你才肯承認你愛我。”
王青摔門離去。
馮建宇癱在沙發上，合上雙眼，仿佛這個世界和他無關。
這是一份遲到的愛情，也是錯誤的愛情，無論是王揚還是王青。
馮建宇早就知道的。
他真的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