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和親之議

陳梓坤接過密報仔細看了兩遍,她的嘴角逸起一絲冷笑:這個晉成王倒真愛做美夢。算計到她頭上來了。她蹙眉思索半晌,沉聲吩咐:“宣周威、韓宣、鄭喜、王福等人到政事堂議事。”內侍飛步出去傳話。

不多時,衆人魚貫而入。

陳梓坤正襟端坐,她看了看這些人,都是跟她年紀相當的少年人,她也想尋些老成善謀的人來撐場面,無奈那些迂腐的老頭子都不願意在她手下謀事,她也只得退而求其次重用這一幫人。畢竟年輕人的思維比較跳脫,他們的腦子暫時還沒有完全被那些正統的條條框框束縛住。

見人到齊,陳梓坤吩咐侍衛在政事堂門外把守,她站起身來和顏悅色的招呼衆人,然後将天機閣的明碼情報發給衆人傳閱。這天機閣是她十二歲時創立的,專門搜羅一些機靈聰明的孤兒,然後集中起來派專人教他們讀書識字,再集中訓練,稍大後再将他們分派到各行各業去打探消息,閣中所有人都只對她一人負責。

開始時他們只負責一些國內情報,如今已經逐漸向別國滲透。随着天機閣逐步發展壯大,但很多問題也來了,那就是情報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截獲,像是信鴿被捉,送信人被俘等等。造成的後果也十分嚴重,輕者消息走漏,重者是密報據點被人端掉。為此,陳梓坤和鄭喜等幾個心腹想了很多方法,但收效都不太大,

有一次,陳梓坤實在忍不住向母親傾吐了這個煩惱,母親思索片刻,便教給她一種暗語(即漢語拼音)。這種暗語,只有她和天機閣的核心人物才懂,每次各地的重要消息先傳到這些機要人物手中,再由他們翻譯好,最後才傳遞給陳梓坤。最後,陳梓坤才擇其要點讓人将這些譯成文字供她的謀臣查閱。涉及到國政的她則會交給父親和朝中重臣。

陳梓坤走神的這一會兒時間,衆人已經傳閱完畢,他們思慮半晌,便開始七嘴八舌的争論起來。

韓宣首先開口:“殿下,晉國和陳國接壤,兩國實力相當,不宜開戰。是以,這和親之事需從長計議。”

周威卻不以為然的看了韓宣一眼,朗聲說道:“殿下如今是國之儲君,将來怎能遠嫁他國!”

陳梓坤沖周威狡黠一笑:“誰說本殿要遠嫁,為什麽不能讓晉成王的犬子‘嫁’到咱們陳國呢?”

“哦……”衆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神色也釋然了許多。

陳梓坤一揚手正色說道:“下面,衆位說一下,我們要晉國的哪一位公子來陳國和親較好。”說完,她看了一眼侍立在旁的賀秋,示意她将袁家的幾位适婚公子的資料分發下去。天機閣打探的消息十分翔實,幾位公子的性格愛好、母家勢力以及受寵情況全都一一标注了出來,甚至連身高體重和長相也沒忽略,特別重要的幾位旁邊還附上了小像。衆人接過來後,不覺有些面面相觑,怎麽感覺有點選妃子的架勢?

晉成王榮熙共有七子五女,和陳梓坤年齡相當的則有三位,長子袁麒,次子袁寅,三子袁尚。袁麟為國後王氏所生,是嫡長子,按理以後應該會立為儲君。密報上說他性格沉穩,心機深沉,文武雙全。袁寅尚武,性格爽朗,頭腦相較于袁麒較為簡單急躁。其母常夫人,在後宮的位置僅次于王後。三子袁尚文雅清秀,是成王的寵妃蘇氏所生。密報中稱,晉王屬意的人選是袁尚,但其母哭鬧不止。大臣們屬意的則是袁寅,因此,晉王仍在舉棋不定。

“不知殿下覺得何人合适?”周威拱手問道。

陳梓坤環視群臣,慢悠悠的吐出一句:“本殿覺得袁麟最合适。”

她落音一落,衆人立即議論紛紛。

Advertisement

突然,韓宣朗聲大笑兩聲,高聲贊道:“殿下,這個主意妙啊。袁氏七子中唯袁鱗最有才幹又善招攬人心。他若來合親,便不能再立為儲君,這對陳國大大有利。”

一直靜靜聆聽的鄭喜出班禀道:“殿下,我們不但要指定要袁麟和親,還要想法設法将袁尚推上儲君之位,此人性格溫和,喜好風雅,若他将來為君,豈不是我陳國大福?”

陳梓坤深思片刻,點頭贊道:“卿言最當!若是袁麟即位,将來必是陳國大敵,一旦他來和親,他便成了那無爪的老虎,本殿将他牢牢的拴在後宮;若是讓袁寅即位也略有不妥,聽說此人尚武,好興兵戈,将來必定邊境不寧;唯有袁尚最為适合,我陳國眼下還在積蓄國力,需要一個穩定和平的國內環境。”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自己的位置還不穩當,她醞釀已久的大變革還沒開始,所以只能暫且忍耐和蟄伏。

衆人聽了陳梓坤鞭辟入裏的剖析,心中不由得暗暗敬佩。有了這個引導,衆人的思維越發活躍,都徹底放開了來說。陳梓坤一律認真靜聽。合她心意的,她不吝贊揚,不合心意,她會認真和對方解釋剖析讨論。議事完畢,陳梓坤吩咐內侍擺宴招待衆人,臨去時,又賞賜了價值不等的物事。韓宣接過那沉甸甸的錦盒時,兩眼不由得一亮,他自小愛財,公主賞賜的一般都是黃金白銀。周威略微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但當他看到自己的那一份時,眼睛也忍不住亮了一下。陳梓坤給鄭喜的則是一匹頂級的蜀錦。鄭喜一臉惶恐:“殿下平日的賞賜已經夠多了,這蜀錦太名貴,鄭喜一介平民怎敢上身,還請殿下留下自用吧。”

陳梓坤大方的擺擺手:“我一直對衣裳首飾之類的不大感興趣,放在我這兒也是束之高閣,俗話說,好鞍配良馬,錦衣襯好女。不能浪費了。”

鄭喜低頭鄭重接過,略帶俏皮的說道:“殿下賜,不敢辭。微臣惶恐接下。”陳梓坤爽朗一笑,拍拍鄭喜的肩膀轉身回內殿去了。鄭喜也趕緊回去辦她的正事。

雁鳴山的救災行動也在有條不紊的開展着,好在人員傷亡不算太大,但它新形成的奇觀卻讓人們心生敬畏和震撼。市井百姓更是議論紛紛,有人說是吉兆有人說是兇兆,一時間誰也拿不準究竟如何。過了兩日,陳梓坤帶領衆多侍衛侍女并部分官員,浩浩蕩蕩的前去雁鳴山祭祀山神。

到了山下,衆人不由得呆住。山的南麓,那一片沃野良田此時已變成了煙波浩淼的大湖,粼粼波光在朝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大湖的盡頭矗立着一座孤山,那便是因為地動而隆起的山頭。

忽然,人群中有人驚呼:“你們看那山頂像不像一個女子臨風而立!”衆人定睛觀瞧,然後一起驚呼起來:“是啊是啊,太像了!”

衆人正在驚疑不定,就見鄭喜上前奏道:“公主殿下,良田突變成大澤,臣覺得此事有反常。殿下何不派一些熟識水性之人下去勘查。”

這時,郭承業粗着嗓門接道:“我爹說了他準備派人下去,人很快就到。”

陳梓坤眯眼一笑:“既如此,我就等五叔的人到了才說。我們先去祭祀山神,然後回府。”

陳梓坤帶領衆人祭祀完畢,剛回府不久,就聽侍衛匆匆來報:“公主殿下,方才有人從山下大湖裏打撈出一快巨石。”

陳梓坤一臉淡然:“這有什麽奇怪的,水底的石頭不是多得很嗎?”

“可是——這塊巨石上寫得有字,是‘女王臨朝,永昌帝業’八個大字。那巨石動用了二十人才擡得起來,街上擠滿了圍觀的百姓……”

陳梓坤一臉驚訝:“此話當真?走,去看看。”

“報——”又有一個侍衛飛報。

“講!”

“雁鳴山頂的大雁石像也變成鳳凰石像了。”

陳梓坤帶着一幫侍衛侍女,從容的向國府門前的廣場上走去,此時廣場上是人山人海,擠得水洩不通,圍觀的百姓一見公主府的侍衛,急忙推推搡搡着讓出一條路來。

就在這時,鄭喜和韓宣領人也趕了過來。

鄭喜撲通一聲跪下,面帶驚喜的高聲說道:“公主當日為了天下百姓吞蝗救災,誠意感動上蒼,是以這才有了這祥瑞之石。”她語猶未了,就聽鄭喜身後的衆人齊聲高呼:“天佑大陳,女王臨朝,永昌帝業。”圍觀的群衆也跟着一起振臂高呼:“女王臨朝,永昌帝業。”接着廣場上的人群也山呼海嘯一般的齊呼起來,聲震雲霄,震耳欲聾。連在國府後堂的文丹溪也聽到了動靜。

陳梓坤緩緩走了出來,在侍女的簇擁下款步走上一坐臨時搭建的高臺,她微笑着環視人群,臉上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惶恐和敬畏,接着用她那特有的清越的語調慢慢說道:“當日吞蝗救災,實屬本殿分內之責。天下大德大孝之人多矣,本殿不敢期冀以些許才德感動上蒼,況天意深不可測,豈容我等凡俗之人妄加揣測。這也許是上天看本殿德薄才鮮,再次出語警示罷了。”

人群嘩的一聲議論開了。

“不,不是!”有人大着膽子反對。

……

鄭喜忙說道:“殿下差矣,上天若是警示,當降大災于陳國才是,怎麽可能降此瑞石!天意至高無上,殿下當安心受之才不辜負上蒼厚意。”

“鄭喜言之有理。”韓宣帶頭高聲附和。

……

國府後堂的高樓上,文丹溪帶憑欄而立,遠遠的望着廣場上的那一幕。春芳春草等人均是一臉的敬畏,雙掌合攏,嘴裏念念有詞。文丹溪的臉上帶着一絲極為隐晦的無奈的笑意,她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個頑童玩耍似的。

秦元也早已得知了這個消息。相較于文丹溪,他的神色更為複雜,震撼、佩服、将信将疑以及各種說不清的情緒都有。

他在屋裏慢慢地踱着步子。秦承嗣垂着頭邁着略顯沉重的步伐走了進來。

“父親。”秦承嗣恭敬的喚了一聲。

秦元目光閃了幾閃,緩緩開口:“承嗣,你對今日的事怎麽看?”

不等他回答,秦元又問道:“你信嗎?”

秦承嗣搖搖頭,臉上帶了一絲苦笑:“我們信不信沒關系,只要天下百姓相信就行了。父親,您聽聽聽那呼聲就知道有多少人相信了。”

秦元點點頭:“承嗣,說句實話,撇去她的女子身份,她比誰都适合當陳國的儲君。”

秦承嗣無精打采的答道:“父親,承嗣明白。”

“那你以後……”秦元意味深長的看着自家兒子。正要推心置腹的與他長談一番,就聽內侍禀報:“丞相,顯公子要見丞相。”

秦元喃喃自語道:“顯兒來了。”

秦承嗣躬身向父親告辭,恭敬的退了出去。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