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引蛇出洞

一連幾日,不斷的有信鴿落到函關城樓,易州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的傳來。陳梓坤與文傑商量後迅速發出指示,遙控着京中事态的進展。

“殿下,大王請您去赴宴。”

“哦。”陳梓坤忙完手頭的事情連忙趕到父親房中。

“梓坤哪,爹爹今日想給你補辦十六歲的生辰,你看如何?”陳梓坤猛然想起自己十六歲的生辰已過,那幾日剛好和晉軍大戰,她早忘得一幹二淨。

陳梓坤笑嘻嘻的坐在父親身邊,晃着他的胳膊說道:“父親,那日烏陵大勝就是女兒用來慶賀生辰的。要補辦,也得回去讓母親補。”

“這個……咱爺倆倒想到一塊兒去了。”陳信想的是自己給女兒補辦,然後回去讓自家娘子給自己補辦。陳信生怕女兒窺視自己的想法,神态略有些不自然。

陳梓坤假裝沒看見父親窘迫,她沉吟片刻,開口說道:“父親,我們明早就回京如何?”

“這?可以嗎?”

陳梓坤乖巧的說道:“女兒知道爹爹歸心似箭,所以這幾天一直在書房忙着處置三關防務,以便早日踏上回程。”

陳信一臉的感動,本來他心中頗有微詞,覺得女兒不如以前孝順自己了,昨晚還獨自感傷了一回,心中越發思念老妻。如今得知女兒竟是為了自己忙碌,不禁埋怨自己太多心。

陳梓坤見父親心情舒暢,大手一揮道:“父親,今日咱爺倆好好聚聚,陳劍,去讓人上酒菜來。”

“好好。行行。”

不多時,酒菜端上,梓坤揮退左右,親自為父親斟酒布菜,陳信心滿意足的呷着酒品着菜,話匣子也随之打開了。

“好久沒見你娘了,也不知她是瘦了還是胖了。”

陳梓坤嘆息着接道:“娘親肯定想父親想得瘦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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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去要和你幾個叔叔聚聚,我們哥幾個總是聚少離多。”

見父親提到這茬,陳梓坤劍眉微蹙,一臉遺憾的嘆道:“我真羨慕父親和幾個叔叔的深厚情誼,為何我和幾個義兄弟就如此淡薄呢?”

陳信呵呵一笑,忙安慰女兒:“我們哥幾個當初可是同生共死無數次,而你們生下來就掉在了福窩裏,哪有機會經歷這些考驗。”

陳梓坤一雙靈動的眼睛細細觀察着父親的神情,接着嘆道:“爹爹,女兒無論性格還是相貌都随爹爹,承業一一他們也都像他們的父親,性格也不錯,唯獨大弟承嗣既不像二叔也不像大姨,我真不知如何評價他?”

一提到秦承嗣,陳信不禁面色略沉,默然片刻,他輕輕搖頭:“不止你一個人這麽感慨……或許,他以後長大些會好些吧。”

陳梓坤一臉遲疑:“可是人們都說三歲看老,他都快十六了,真的會變好嗎?”

“這……”陳信深深嘆息一聲,一時無言以對。驀地,他放下酒杯,在屋裏轉了幾步,突然問道:“梓坤,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得知什麽消息了?”

陳梓坤假裝一臉躊躇,欲言又止。她必須要給父親通個氣,讓他提前有個心理準備。但又不能說得太直。

“你倒是說呀。”陳信一臉的焦急。

“爹爹,事情是這樣的……”陳梓坤将秦承嗣的所作所為源源本本的說了出來,一邊說一邊察言觀色。

陳信聽罷拍案怒罵:“唉……這個孽障!”罵完秦承嗣,陳信突然目光銳利而又警覺的看着女兒,久久不語。

陳梓坤有些拿捏不定,略有些忐忑的問道:“爹爹為何如此看着女兒?”

陳信揉揉眼眶,略帶無奈的說道:“寶兒啊,你是不是早有對付你承嗣弟弟的心思?”

陳梓坤一臉委屈:“父親,女兒沒有!”

陳信走過去摩着她的頭頂,狡猾的一笑:“你真以為爹爹傻啊,你從小就心思忒多,我能不了解你?”

陳梓坤神态尴尬,不自然的幹笑兩聲,很快又恢複了平靜,她一臉難過的幽幽一嘆:“爹爹你想,我身為女兒身,被朝中文臣武将摒棄,若不多費些心思,能行嗎?”

“而那個秦承嗣——爹爹自個說,他到底哪兒比我強?他是文能治國,還是武能安邦?可是那些老頑固偏偏都擁立他。他自己也認為二叔為陳國的建立立下汗馬功勞,他理所當然的有繼任權。”

陳信沉吟道:“這……他也許沒有錯……”

“不,他大錯特錯!”陳梓坤一臉嚴肅的糾正父親的話。

“父親,您如今再不是雁鳴山上的那個山大王了,您是一國之君。國君是受命于一天,就要有絕對的不容他們置疑的權威。國君也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也別說什麽,父親出身草莽,沒有他們的輔佐就沒有今日。他們怎麽不反過來想想,若是沒有父親,難道他們就能有今日嗎?當時亂世中最重要的是什麽?是文治嗎?不,是武功!若沒有父親在前方沖鋒陷陣、攻城奪寨,憑他們一幫文人秀才何時才能建立基業?若非父親威嚴赫赫,在軍中一呼百應,四方壯士會雲集響應贏糧而從嗎?難道他們能憑嘴皮子說出一支軍隊來?父親和他們的關系的确是相依相存,猶如魚和水。但他們和父親都弄錯了,您才是水,他們是魚。只要有水,就不愁沒魚。但魚離了水,就不能存活!”

“這……”陳信一臉驚詫。

“父親,那些朝中大臣之所以敢明目張膽的結黨抵制女兒,那秦承嗣之所以肆無忌憚就是因為父親太重情義,沒有樹立起為人君者的絕對威嚴。讓他們居功自侍、不知進退、目無君上。父親您再想想,您若縱容秦承嗣,那其他幾個叔叔的兒子們怎麽想?他們的父親當年立下的功老也不小。他們是不是也有繼任權?到時禍端一開,他們耗子動刀窩裏橫鬥起來,我們陳國有多大元氣才能經得住這番折騰?到時我們一家三口該如何自處?”

“可是……我實在做不到拿你二叔一家開刀。”陳信一臉的為難。

陳梓坤突然破顏一笑:“爹爹,女兒并非讓父親拿他們動刀。我是讓父親從今以後端正心态,任何時候都要記得自己已經今非昔比。您是一國之君,您有乾綱獨斷的權利。不要總拿以前的事情說事,此一時彼一時也。他們功勞是不小,但父親也沒有虧待他們。立我為儲君也并非父親徇私,按照古制,無論是立長還是立賢都該是女兒。況且古制也沒說不準立女兒吧。以後朝堂上再有争執,父親要理直氣壯的拿出這番理論堵住他們的嘴,別總覺得心虛。父親,母親以前說過,人心很詭異,你越往後退,對方就越往前進。倒不如您幹脆前進一步,做臣子的退讓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父親現在退讓得越多,女兒往前邁的就越多。況且,女兒繼承了父親的暴躁性子卻沒有學會父親的寬容仁慈,萬一舉措不當,不但有損父親的一世英明,對于他們也是禍不是福。父親這麽做也是為了他們好。”

“好吧……梓坤啊,爹承認你說得有道理。”陳信一臉的感慨。沒有女兒前,他被妻子拎着耳朵教訓,如今輪到女兒了……偏偏她們說得都有道理。

“爹爹,這次回京,您就要着手樹立自己的絕對權威,女兒會在一旁協助父親。您要向他們證明,您是一個能上馬治軍,下馬治國的英明君主。不要讓他們總拿老眼光看人。”

“好吧……”

陳梓坤見父親已經被自己說服,不禁長松了一口氣。先打通父親這一關,以後就好辦多了。她早就敏銳的察覺到父親的性格中既有驕傲自滿的一面,又有自卑的一面。雖然母親幫他矯正了不少,但這種深入骨髓的性子并不是說改就改的。這才讓那些文臣們鑽了空子。

“爹爹真是從善如流,英明神斷,我們明早就啓程回京。娘親見了,定會說父親越發穩重成熟。”

“呵呵,爹爹也這麽覺得……”

陳梓坤心滿意足的告辭離去。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陳信就迫不及待的起床,吩咐士兵火速準備啓程回京。

除了留守函關、陽平關以衣西平關的士兵外,其他的八萬大軍全部班師回京。一路曉行夜宿,速度不下于急行軍。不過衆人都是歸心似箭,倒沒一個人抱怨行程太快。

三日後,大軍回到易州城外。城中百姓早聞訊趕來夾道歡迎,箪食壺漿以迎王師。三軍将士全部身着明亮的盔甲,排着整齊的隊伍秩序井然的入城。陳梓坤身着去鮮豔奪目的大紅披風,頭戴銀盔,騎在一匹神俊無比的白馬之上,異常引人注目。

不知是誰起了頭,衆人一齊高呼:“大王萬歲,公主萬歲!”陳梓坤臉上帶着親切的笑容,向人們招手示意。

“嗷嗷——”兩旁的百姓也瘋狂的随之招手回致。

兩旁百姓越聚越多,前方的騎兵紛紛放慢速度,緩绺而行。剛進出外城城門,氣氛便不自覺的為之一僵,內城門口,數百個士兵面無表情的頂盔貫甲持刀而立。地上跪着一老一小兩個男人,兩人均赤着脊背,背負荊條。

陳梓坤心中一緊:這父子兩人竟然來負荊請罪?

她腦中飛速盤算,堂堂丞相大人親自帶着兒子負荊請罪,其心可嘉,其誠可贊。以父親的性格絕不會再像她計劃中的嚴懲不貸。而且她還要考慮民心向背。文傑也知道事情有變,連忙策馬趕上陳梓坤,兩人暗暗使了個眼色:她們的計劃要也要随機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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