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晉王殡天
陳梓坤擡頭看看夜空,已經月上中天,宴會很快就進入尾聲了。她和文傑一起步入場中,親切的和一路的将士們打着招呼,陳信此時已經喝得半醉,他又像以前那樣,對衆人稱兄道弟,滿嘴的匪話,把他這兩日裝出來的氣派全還回去了。武将們一個個開懷暢笑,文官們卻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文丹溪無奈,只好讓人硬架着他回府休息,其他人也只好意猶未盡的陸續散去。國府和公主府的侍衛則留下清場。
陳梓坤和文傑鄭喜等人也一起踏着月色回府,文傑在城中并無宅邸,陳梓坤索性将安置在公主府的園林中居住。
“鄭喜、文傑,這次你們立的功勞也不小,可是我卻沒明面賞你們。不過,我心裏有數,你們就耐心等待時機。”
文傑笑答:“殿下曾說我和鄭喜是你的知音,既是知音,自然會明白殿下的難處和打算,若稍立寸功就急吼吼的要官要爵豈不是大煞風景?”
陳梓坤朗聲一笑,鄭喜和文傑也一起笑了起來。鄭喜将兩人送到府門,和弟弟一告辭起回家。陳梓坤一回去就立即發號施令,讓陳光陳劍速去準備送去晉國的“禮物”。
“你說袁麟會不會請名醫治好腿傷?”
文傑狡猾的一笑:“殿下,盯着他的可不止我們,他的弟弟們比殿下還緊張呢?”陳梓坤點點頭。
“對了文傑,你說過你還有一個堂兄,他現在在何處?”當時文傑提起過這人,但陳梓坤卻被蕭舜欽吸引住全部注意力,将他暫時忽略了。今日突然想了起來。
文傑一聽她問這個問題,神色不由得一黯:“堂兄名叫文賓,當日鞑子攻入家鄉,我們在亂軍之中失散了。如今臣也不知他究竟流落何方。”陳梓坤也跟着唏噓感嘆一回,安慰她道:“只要活着,一定會有見面的機會,我會讓天機閣的人仔細尋訪。”
文傑肅然拱手:“多謝殿下。”
黎明時分,陳梓坤像往常一樣,晨練之後,沿着園子散步。公主府的園林占地十餘畝,園中林木蓊郁,長風過林,飒飒有聲,鳥鳴啾啾,令人凡慮頓消。陳梓坤慢慢地走着,細細的想着事情。那日秦元和她的談話,她雖然慨然反駁,但事後想起來卻又覺得多少有些道理。陳國在四國中确實力量最弱,戰力雖強,但若沒有強大的國力支撐,國家遲早會崩潰。陳國的人才本就匮乏,若她即位,必定會有一幫老頑固隐退,她将面臨着無人可用的尴尬局面。她以前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世上的許多事并不是憑一腔熱血就能做成的。她需要好好籌劃一下陳國的未來和接下來要走的路。
“殿下,天機閣特使來報。”
“嗯。”陳梓坤猛然停住腳步,伸手接過密報,坐在旁邊的石椅上仔細閱覽起來。
這上面寫的正是她讓天機閣去查的關地蕭舜欽的消息,上面簡明扼要的記錄着蕭舜欽的家世,性格,愛好,大致行蹤。陳梓坤腦中飛速盤旋,這個人出身世家,對名利的渴望遠沒有那些出身寒門的士子那麽強烈。況且又有家族羁絆。要請他出山,是有一定的難度。這是一個看上去沒有弱點的人,這樣的人最不好對付。她最喜歡的是有弱點有嗜好的人,這樣的人最容易駕馭,像愛財又愛權的張讓李角。像惜名的周通韓奇。
陳梓坤低頭默然沉思,正想得入神,忽聽見一陣腳步聲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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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傑。”
“殿下,商隊和使者已經出發了,不日就能到達晉國。”
“嗯,好。”
“……臣聽說殿下,正在派人訪查蕭先生的行蹤?”
陳梓坤點頭。文傑躊躇了一下,該說的話她都已經說了,此時也不好再重複。
陳梓坤自然明白她的心思,笑着說道:“事在人為,不試上一試就自動放棄,這不是本殿的性格。”
“殿下說的是。既然如此,臣将盡力為殿下周旋。”
陳梓坤滿意的點點頭:“那好,再過幾日,等晉國的事情塵埃落定後,我們就化作游學士子,随商隊去魏國,你也準備一下。”
“遵令。”
“不過,”文傑話鋒一轉又忍不住問道:“殿下何以如此篤定那晉王一定會死呢?”
“這個嘛,他應該會死的,他若不死,本殿還有後招呢。那袁寅的頭顱可是讓人加了不少好料進去呢,他們父子會很快相見的。”
……
晉陽王宮。
晉王經過衆太醫的精心調養,身子終于有所恢複,為了振作國人士氣,他強撐着上朝議事。
“大王萬歲,萬萬歲。”
大殿中響起了衆臣略帶激動的高呼聲。
晉王壓壓手,提高聲音說道:“孤近日身體有恙,朝中諸事多賴衆卿操持。孤心甚慰。”
衆臣齊聲答道:“大王謬贊,這是臣等份外之事。”
晉王輕咳了兩聲,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色,他喘息片刻接着說道:“孤今日想同衆卿商議一下聯魏伐陳的事情,衆位有何看法?”
衆臣面面相觑,各懷心思。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
晉王微蹙眉頭,拖長聲調再問:“衆卿真的沒話可說?”
這時老将王起出班奏道:“啓奏我王,若大王出兵伐陳,末将懇請我王準許末将為先鋒,一雪陳倉函關之恥。”
“大王,末将請戰。”第二個開口的卻是陸城,他是函關守将陸将軍的侄子。
“君上,微臣以為時機位到。”晉王最為倚重的謀士田憶也出班奏道。
“哦,請田卿說說看。”晉王無力的擺手示意。
“君上本意是想聯魏伐陳,可是魏王正專心變法新政,魏國極需要穩定和平的邦交,臣以為魏王很可能不和我國訂立盟約。晉使一去多日,無果無終,便是因為魏王既不想得罪我國,又不願出兵伐陳,所以一直有意拖延。而晉國新敗,元氣大傷,若獨自進攻陳國,怕有不妥。所以臣請君上暫且忍耐,等待時機,一舉攻陳。”
“忍耐?” 晉王低聲自問。
田憶悄悄給丞相袁封使了個眼色,袁封會意,正要開口。就聽見有人進來高聲禀道:“我王,陳國使者給大王送來了兩件禮物。正在殿外等候宣召。”
衆臣一聽陳國送來了禮物,立即小聲議論個不停。
“陳國的禮物?”
“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
王起抖着花白的胡子上前一步大聲奏道:“我王小心。不要着了那妖女的詭計。”
晉王微咬牙關,沉聲吩咐:“宣陳國使者進殿。”
陳國使者從容不迫的拱手施禮,雙手把兩只疊放着的錦盒奉上。
晉王心生疑窦,示意內侍打開查驗。
內侍小心翼翼的将第一個錦盒打開,忍不住後退一步,“啊”的一聲叫出聲來。
內侍連忙彎腰謝罪:“大王恕罪,小人該死!”
晉王沒心情管他,遙遙凝目向盒中一看,臉色微變,這盒中裝的正是袁麟派出的細作華江。他微微嘆息一聲,擺擺手吩咐左右:“傳令,厚葬華江。”
“遵令。”
“大王,這第二份禮物。”
內侍抖着手指向第二個暗紅色的錦盒,語氣也跟着顫抖起來。
晉王心中已經隐隐猜到了什麽,他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臉色由白變青。
殿中衆臣一齊哭喪着臉勸道:“大王——還是別看了。”
晉王的手用力摁着禦案,咬牙命令道:“不,孤要看,孤要記住這一刻,将來好為吾兒報仇雪恨!打開!”
內侍想像方才一樣去查驗袁寅的首級。
晉王的目光一凜,冷聲吩咐道:“打開,退向一邊!”
“是……”內侍遲疑了一下不敢違令。流着淚将錦盒打開。
果不其然,袁寅的人頭赫然在擺在其中。晉王盯着人頭看了半晌,不禁潸然淚下。
他捶着禦案悲痛萬分的呼喚道:“寅兒,我的寅兒。你是死不瞑目啊。”
堂下的衆臣也紛紛掩面而泣。
田憶抹着淚上前勸道:“大王節哀!”說着又示意內侍将盒子收起來。
內侍剛要動手,就見晉王驟然制止:“孤要親自為寅兒皮膚阖目。”說完,他顫抖着手撫上袁寅的眼皮。就在這時,變故發生了。就聽見晉王慘叫一聲,一條全身烏黑的長蟲被甩了出來。
王起大喝一聲:“快,傳太醫,大王中毒了——”說着,他飛快上前,對着那只黑蟲用力一踩,田憶讓內侍将死蟲收起來,交給太醫查驗。
衆人七手八腳的擡着晉王進入政事堂旁邊的偏殿,太醫也匆匆忙忙的趕來。
僅僅這一會兒時間,晉王的嘴唇已經開始發烏,全身瑟瑟發抖。
“太醫,這是什麽毒?”
“微臣……暫時診不出來。那只毒蟲也沒見過。”
“什麽診斷不出來?簡直是廢物!”
不久,正個太醫署的大夫都宣進了宮,後宮的妃子們也一起哭着跑來。整座偏殿亂成一片。
一個時辰後,晉王薨逝于政事堂偏殿!連遺诏都沒來得及立。此事給後來的袁氏諸子争奪王位提供了借口。消息傳出,國人哀痛不已。紛紛咒罵靖平公主的陰險毒辣。陳晉兩國的宿仇進一步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