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竹林刺殺

剛過巳時,崔博陵便如約而來。

“崔兄請。”蕭舜欽起身拱手一笑,他一襲湖藍錦袍,神色疏朗清淡,與青青翠竹相得益彰。崔博陵則如往常一樣,一襲半舊灰衫,在蕭舜欽的映襯下,他整個人越發顯得矮小黯淡,但他舉止灑落自如,絲毫不以為意。

兩人寒暄幾句,崔博陵開門見山的問道:“賢弟找我有事?”

蕭舜欽緩緩抿了一口茶,漫不經心的說道:“無他,我前日認識了一個陳國客商,聽說,陳國太女眼下正在廣覓天下人才,特地告訴崔兄一聲,不知崔兄以為如何?”

崔博陵手握酒杯,沉吟良久,最後緩緩嘆道:“我也曾留意陳國太女所發的求賢令,看其措辭,胸襟見識非一般人可比。”

蕭舜欽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認為,我觀她既有雄心壯志,又能虛心納谏,雖然眼下還有幾分稚嫩,但假以時日,必能成就一番大業。”

崔博陵不疾不徐的說道:“只是,我曾聽人評價說,她這人好似特別精于計謀,作為一個君王,太注重于此便有些不好了。”

蕭舜欽淺淺一笑,接着娓娓道來:“我也曾這麽想,不過後來一想,覺得她如此做為也是事出無奈。假若她是一個男子,她的所做所為必定為世人交口稱贊。可惜她是女兒身,注定不能以通常的仁德來感化四方。因為人們對女子之德的要求是三從四德,是無才無識。她于君王之道做得越出色,與世人推崇的女德便愈來愈遠,所受非議也就越多。大概她也明白此路不通,便另辟蹊徑。況且,我們亦不能以常人的道德水準來衡量君主,一個純粹的好人是絕對成不了明君的。”

崔博陵眸光一閃,意味深長的笑道:“賢弟如此賣力推崇陳國太女,可是于她有過私交?”

蕭舜欽沒有正面回答他,坦然反問道:“崔兄觀我可是因私廢公之人?”

“哈哈,玩笑,玩笑。”崔博陵連忙拱手笑道。

崔博陵沉吟須臾,肅然嘆道:“誠然,賢弟說得有理,但她終究是一介女流之輩,誰知道将來如何呢?”

蕭舜欽慢悠悠的反問道:“莫非,崔兄也和那些世俗之人一樣不論具體情形,只一味尊男卑女?”

崔博陵哈哈一笑,将杯中之酒一飲而盡,侃侃辨道:“非是我有俗人之見,而是世事如此。賢弟請想,陳國太女如今才多大,剛剛年滿十六,正是激情勃發之時,但是幾年以後誰又知道是什麽情形呢?她能抵擋得住天下洶洶诽謗嗎?假若她将來得遇一心儀男子,而這個男子恰恰不喜歡她這麽做,那又當如何?歷朝歷代也曾出現過光耀奪目的才女,可是她們的最終歸宿又是如何?到最後還不是都褪去鉛華,在家相夫教子,泯然衆人!我觀歷朝野史時,還曾見過看過如下記載:說是西南某個小國國君只有一女,此女聰慧異常,頗受民衆擁戴——西南習俗不比中原。但是那個女子當上國君不久便得遇一心儀男子,最後撇下舉國百姓和滿朝文武,逍遙湖海去了。請問賢弟,若是将來陳國太女也來這麽一出,又當如何?”

蕭舜欽思索有頃,幽幽嘆道:“依我之見,她應該不是這種人。”

崔博陵搖搖頭:“是不是這種人,還需要時間的檢驗。我見過太多這種善始不善終的人了。況且,情字一關,是女人的最大劫難,我至今未見有人超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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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博陵說完這話,兩人均是一陣沉默。

蕭舜欽低頭一笑,不着痕跡的轉移了話題:“陳國不行,那麽眼下只剩下了晉國,崔兄可有意去晉?”

崔博陵無奈而頹然的搖頭:“不去了,就這麽終老林下也不錯,我看你不是挺逍遙自在的嘛。”

蕭舜欽正色道:“崔兄,我們不一樣的。我知道你不快樂。”崔博陵目光發怔,一時心中無比酸楚,一杯接一下的自飲起來。

連飲數杯,崔博陵咂咂嘴問道:“咦,這酒怎麽跟我家的酒味道如此相似?”

蕭舜欽淡然一笑:“這是我的新鄰所贈。”

“新鄰?”崔博陵一陣疑惑。

就在這時,林中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

崔博陵回頭一看,就見一個紅衣玉冠的士子子大踏步而來。

陳梓坤上前拱手笑道:“兩位先生好雅致,在此品酒論英雄。王坤不請自來。”

蕭舜欽對崔博陵笑道:“他就是那位新鄰。”

崔博陵微微一怔,然後爽快一笑,指指面前的空石墩:“你這人習慣不請自來,坐吧。”

陳梓坤坦然坐下,她本就善于周旋應酬,她一加入,氣氛頓時活躍不少。她和崔博陵兩人天南地北的閑談起來。越深入談論,崔博陵對陳梓坤越發欣賞,他朗聲贊道:“學子就該像你這樣,敢于質疑聖人之言,敢于引發新論。與你相比,那些學子簡直就是兩腳書櫥。

陳梓坤謙遜的答道:“先生過獎,弟子覺得先生之學廣博如海,幽深如淵,弟子恨不得化身為魚,暢游其中。”

“哈哈,你這小家夥真是……”崔博陵心情一陣舒暢,笑聲越發爽朗歡快。

陳梓坤眼珠一轉,一臉好奇的問道:“方才我未到跟前時,看兩位先生談得如此熱鬧,怎麽我一來就打住了呢?”

崔博陵擺擺手:“無他,就是蕭賢弟讓我去陳國,我呢,顧慮陳國太女将來難過情關,正在躊躇猶豫。”說完這句話,崔博陵那銳利的目光再次重新打量了陳梓坤一遍,又蕭舜欽的話迅速斟酌了一番,兩下一聯系,他心中一陣驚訝。陳梓坤看他面色有異,心裏已然明白他是起了疑心。但面上仍不動聲色,繼續談笑風生,她接着崔博陵的話調皮的說道:“我看崔先生完全不必顧慮這個問題。”

“哦?”崔博陵臉上帶上了一絲揶揄的笑意。

“因為就憑陳國太女的名聲,品格端方的正人君子誰肯委身于她呢?将來,圍繞她的也只能是一群無節操的小人罷了,小人貪于榮華富貴,他們怎能讓女王去逍遙江湖呢?”

崔博陵又是一陣大笑。

陳梓坤迅速轉移話題:“我們不談她了,大煞風景。來來,喝酒。”

“好好。”

兩人重新歸座,就在這時,隐在暗處的陳劍出來禀道:“水家村的李鐵牛要見公子。”

陳梓坤一揮手:“宣、哦不,讓他進來。”

陳劍低頭前去領人。

“哎呀,你們聚得好齊全,我打了只兔子,我娘讓我給你送來了,呵呵。”李鐵牛神色局促的走了過來。

陳梓坤沖他微微一笑。

“殿下,小心!”突然一聲厲喝,陳梓坤眼睛一眯,就在這時,一支利箭帶着呼呼的風聲朝她直射過來,陳劍一個利落的撲閃,揮劍将箭矢擋開。

接着,竹林中傳出陣陣喊殺聲,陳光帶着一幫親衛四處追殺刺客,蕭家的兩個書僮也氣喘籲籲的圍上來保護自家主人。李鐵牛愣怔片刻,從地上撿起一根木頭緊緊圍在陳梓坤身邊,警惕的看着四周。氣氛頓時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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