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邊關風雲
李思原面色蒼白,他死死地咬着嘴唇,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似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争,陳梓坤也不催他,只是靜靜地等他開口。
半晌之後,李思原的情緒才稍微緩和下來,他啞着嗓子面帶悲戚的說道:“大王,請容奴才細細禀來。奴才的父母都是漢奴,他們被鞑子虐待鞭笞,最後被活活累死。奴才的姐姐十四歲時就被左賢王的叔叔強占,姐姐不堪受辱,撞柱自盡。還有奴才的妹妹……大王子喜歡幼女……她死時才十二歲啊……奴才自己九歲時就被迫成為達官貴人的娈童……”李思原斷斷續續的說着,突然忍不住大放悲聲,面容猙獰的控訴道:“他們根本不把我們漢人當人看,我們漢奴連一只驢子都不如。奴才恨透了鞑子,恨透了東虜人!奴才早就發誓,若有機會一定要報仇……可是奴才只是一個漢奴,人單勢孤,而仇敵又是那麽強大,這些年來,奴才一直在暗暗尋找機會。後來,奴才到了右賢王府上,零零碎碎的聽說了不少太上王和大王的事跡。奴才覺得大王将來必為一代雄主,天底下也只有大王能替奴才報仇雪恨。奴才一直在等待時機,準備逃回故土,恰好遇到崔大人出使東虜,奴才百般懇求,崔大人仁心宅厚,冒險将奴才帶回。”
陳梓坤聽完,心中騰地湧起一股怒火,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的神色。她緩和一下心緒,然後和氣的扶李思原起身,說道:“真是難為你了,起來吧。以後別奴才奴才的叫了。”
李思原漸漸斂去臉上的悲痛,鄭重說道:“奴才對鞑子自稱奴才時是滿懷怨氣,對大王這麽自稱卻是發自內心的。小人本就是大王的奴才。”
陳梓坤笑了笑,知道他是這麽自稱習慣了,也就沒再勉強他。她沉吟片刻說道:“鞑子嘛,本王遲早都會滅掉的。但卻不是現在。本王的羽翼未豐,你的大仇短時間內恐怕報不了。這一點本王先和你說明白。”
李思原忙道:“大王,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奴才能等的。”
陳梓坤微微颔首:“那就好。”
李思原頓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小心翼翼的呈上:“大王,這是奴才獻給大王的禮物。”陳梓坤一怔,接過來順手打開,原來是一張東虜山水圖。李思原上前一步細心解釋:“大王,那上面的紅點是代表東虜的銅鐵分布處,那幾處鐵山銅山都是奴才的朋友進山做苦力時發現的——我的那個朋友祖上就是前朝鼎鼎有名的嚴餘嚴公的後人。還有軍營的布防,奴才也大都熟記在心,準備抽時間細細繪制好呈給大王。還有,奴才對于東虜各部落王族大将們的性格弱點摸得一清二楚,大王以後應該也能用得上。”
陳梓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極為滿意的點點頭,當下拍板決定:“李思原,你以後哪也不用去了,就陪在本王身邊吧。”她頓了一會兒,接着說道:“我估摸着不出三年,陳國和東虜必有一戰,到時你就可以報仇了。”
李思原激動的匍匐在地,磕頭叩謝:“多謝大王洪恩,奴才縱然肝腦塗地也難報大王萬一。”
“好了,起來吧。”
今日恰好是休沐不用上朝,陳梓坤晨練完畢,用罷早膳便開始批閱奏章。中間小憩時,便讓李思原讀書給她聽。
陳梓坤一邊聽着朗朗書聲一邊思索着國事。突然,一聲急急的奏報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平靜。
“六百裏加急——六百裏加急——”
聲音傳來,李思原的朗誦聲戛然而止。
陳梓坤的身子也不禁微微一顫,心頭頓時籠上一股巨大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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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傳進來!”
李思原小跑過去,接過奏報呈遞上來。
這正是薊州守将胡亮發來的急報:魏國大軍前夜偷襲薊州,被巡邏的士兵發現。二十萬魏軍晝夜不停的輪番攻打薊州,而薊州只有三萬守軍。
沉默須臾,陳梓坤臉如秋霜一般的下令:“緊急通知大臣入朝議事!”
“遵令。”
“遵令。”
內侍匆匆散去。
片刻之後,王宮前邊的箭樓上幾聲鼓響,接着又響起了雄壯急促的號角聲。居住在王宮四周的各位大臣不敢耽擱,當下急匆匆的入宮。那些早起的百姓們見官員們如此行色匆匆,敏銳的知道國中要有大事發生了,面色也不由得凝重起來。
沒多長時間,文武大臣們已經全部到齊。就連太上王陳信也趕了過來。
陳信在王案的左上方坐定,他目示陳梓坤可以開始了。陳梓坤沖父親略一點頭,她雖然心急如焚,臉上卻仍是鎮定如常。
“驿站六百裏急報,前天午夜時分,魏軍偷襲薊州。被巡邏士兵發現,如今二十萬魏軍正晝夜不停的輪攻薊州城,我城中卻只有區區三萬守軍。衆位卿家好好議議,此事該如何處置?”
殿中一陣寂然,衆人都在凝眉思索。
秦元率先起身奏道:“魏軍二十大軍大軍攻城,我軍至少也要派十萬大軍前去救援。另外還要多發糧草,以妨城中糧草不繼。”
他的話音剛落,朱寧的大嗓門響了起來:“大王,末将願領兵前往。”
程綜也不甘示弱:“末将也願前往。”
陳梓坤的目光在殿中環視一圈繼續問道:“諸位卿家的看法呢?”
崔博陵思索片刻,出班禀道:“啓禀我王,微臣以為陳國的大敵不是魏軍,而是晉軍。大王不能往東部征調大批軍馬。以免中了晉國的聲東擊西之計。”
朱寧兩眼一瞪高聲嚷道:“二十萬大軍圍城!崔大人竟然還說魏軍不是陳國的大敵?我看崔先生因為自己是魏人才特意為母國開脫吧。”
朱寧一開這個頭,頓時有不少人紛紛附和。
崔博陵和蕭舜欽都是魏人,蕭舜欽還好些,他畢竟只是一個客卿,沒有實權。但崔博陵卻是朝中的實權派人物。衆人早就看他不慣,憑什麽他一個又醜又挫的異邦之人一來就占據高位?如今陳魏開戰,衆人的一腔怒火一齊朝他發洩過來。
“都給我住口!”陳梓坤還沒開口,一旁的陳信忍不住先發飙了。
“太上王——”陳信的吼聲對這些武将的震懾力還是很強的。朱寧等人立即軟了幾分。
陳梓坤臉色一沉,緩緩說道:“都什麽時候了,還分什麽魏國陳人!寡人問問你們,我們陳國的子民難道全是土生土長的嗎?還不是從五湖四海彙聚而來的?我們都是華夏子民,同時也是大梁的百姓,你們難道忘了梁皇後裔還在夷州嗎?”
朱寧等一幹人一起躬身謝罪。
崔博陵呵呵一笑,拱手奏道:“大王無需生氣,兩位将軍都是性情中人,今日情況特殊,情有可原。我等還是繼續商議邊關之事吧。”
朱程兩人沖崔博陵勉強咧咧嘴,什麽也沒說。
蕭舜欽見氣氛已緩和起來,雙手一拱,朗聲說道:“大王,微臣以為崔大人言之極當。如今晉魏結盟。而魏國從魏文王以來就與陳國一直和平相處,雙方糾葛極少。魏軍不知陳國戰力,所以,薊州之戰,只是他們的試探而已。晉國與陳國數次沖突,大王先敗其八萬大軍,再奪其關,然後又殺死王室公子袁寅,每一樣都是血海深仇。晉國上下必當同仇敵忾,上下一體。與陳國作起戰來,必當人人奮勇,微臣以為晉軍才是最可怕的。”
陳梓坤默默點頭,若有所思。秦元周通之人也是凝眉沉思。
秦元目光微閃,向蕭舜欽略一拱手,問道:“那以蕭先生之見,該何如何?”
蕭舜欽彬彬有禮的說道:“接下來的事情就有勞各位大人了。蕭某才疏學淺,不敢放肆。”
“哼……”人群中不知誰發出了這麽一聲輕哼。
崔博陵輕輕一笑,再次奏道:“大王,微臣願意出使北狄和林胡,說服他們從背後襲擊魏國,到時魏國自顧不暇,又怎能再來進攻陳國。”
秦元一臉疑惑:“可是我卻聽說,魏國已經和兩個部族聯姻,他們豈能背信棄義?”
崔博陵傲然一笑:“邦國之交,利益至上。什麽聯姻結盟都是虛的。朝盟夕戰都是常事。只要微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以巨利誘之,挑動他們兩國的戰事,應當不在話下。”
秦元沉吟片刻,肅然說道:“若果能成功,大人當是我陳國的大功臣。”
崔博陵謙虛的說道:“為大王分憂,是微臣份內之事,秦相不必客氣。”
陳梓坤腦中飛速盤旋思索,飛快的将衆人的意見整合在一起。
最後果斷下令:“事不宜遲,寡人這就下令。”
衆臣一齊高呼:“臣等聽令。”
“朱寧,周通。”
“臣在。”
“末将在。”
“兩位卿家,寡人派你們帶二萬五千人去增援陽平關。”
“……是。”
“程綜,韓奇。”
“你們兩位領三萬軍馬去增援函關。”
“朱下水。你帶領新訓的水軍前去防守平江。”
“吳師道你負責統籌運送糧草。”
……
陳梓坤一口氣分派完畢,喘了口氣,停頓了片刻,緩緩說道:“接下來,還有兩個很重要的任務,寡人一時想不起合适人選……”
“那就讓我去吧。”陳信霍地從座上站起來,略有些不滿的看了女兒一眼。難道她嫌這個當爹的老了不成?
陳梓坤的臉上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的。點點頭,繼續說道:“這兩個任務是:一是偷襲魏國儲糧重地敖倉,此戰至關重要,行軍過程要隐秘,攻擊時要有雷霆之力,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勝任;二是馳援薊州,此戰也非常重要,魏陳兩國多年不曾交戰,魏國不知我軍虛實,此戰只許勝不許敗。若勝,魏軍必定對陳軍心存忌憚,将大大瓦解其軍心。到時,寡人再派一能言善辯之士前去斡旋,情勢必将好轉。若是敗了,後果将不堪設想。關于這兩項任務的人選,衆卿既可舉薦,也可自薦。”
“第一個任務就派我去吧,誰也別跟我争!”陳信如奔雷一樣的聲音在大殿中轟然響起。他一出馬,還有誰敢和他争!
陳梓坤仍不滿意,用凜然的目光又将群臣掃視一遍。
秦元出班奏道:“微臣願去協助太上王。”
陳梓坤微微松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副極為滿意的神色,她沖秦元點點頭,語調激昂的贊道:“以父王之勇,再加上秦相之智,此戰必勝。寡人高枕無憂矣。”秦元付之一笑。
“那麽最後一個任務……”
陳梓坤的話沒說完,就聽見一個桀骜不馴的聲音響了響起來:“我可以去。”
衆人眉頭微蹙,紛紛朝這人看去。這人正是索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