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蘇放使魏
陳梓坤聽罷,沉吟良久,然後面帶猶豫的嘆道:“可是寡人對晉王前有奪關之恨後有殺弟之仇,晉王恨寡人入骨,結盟談何容易。”陳梓坤還漏掉了毒殺老晉王這一項血仇。
蘇放狡猾的一笑:“大王,敵無恒敵,友無恒友。邦國之道,唯利恒常。何況當時兩國相争,各為其國,實屬迫不得已。在國家大義面前,個人私怨何足挂齒!微臣猜想晉王定會以大局為重,只要大王有和談之意,微臣願去晉國說服他們君臣和談。況且,晉王心中并非沒有後算,假若魏晉兩國滅了陳國,以魏王貪得無厭的脾性,下一步說不定就會向晉國下手。到時晉國獨對強大數倍的魏國,後果不言自明。所以微臣以為,最好的方法是陳晉結盟共抗強魏。但這個頭最好由我國挑起,畢竟明面上陳國是理虧的一方。”
陳梓坤頻頻點頭:“以先生之見,何時出使晉國适合?”
“大王不必着急,只須靜觀其變即可。”
崔博陵在一旁朗聲笑道:“蘇先生一來,大王無憂邦交斡旋,崔某也可專心內政。”
陳梓坤順口接道:“崔大人所言極是。”
陳梓坤又和兩人寒暄了一會兒,便殷殷囑咐他們回府休息,爾後她又親自去安排蘇放的住處。接着再召來秦元周通等人,抛出蘇放的一部分建議,試探他們的反應。此事之所以沒在朝堂上說,就是怕走漏了風聲。秦元和周通對視一眼,忙躬身說道:“若是蘇放果能說服晉國與我國罷戰結盟,倒也是一樁好事。臣等無異議。”
會商完畢,陳梓坤火速下令河津守軍速遷三城百姓到易州城外的十裏村,這一片村落是陳國為了應急而建,若是遇上災荒,流民湧入京城,便可安置在這裏。她接着下令遷徙百姓的損失一律由國府補償。此令一出,舉國惶然,魏晉聯軍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魏軍趁機襲擊陳軍後方,誰知對方早有準備,半日兇猛厮殺後,雙方各留下數千具屍體,魏軍畏葸不前,陳軍繼續內遷。
晉王袁麟得到消息後,思索半晌,仍無頭緒,他立即召來王恢問詢:“王相對此事有何看法?”
王恢眨巴着一雙三角眼,哈哈一笑,道:“微臣得到消息,陳國國庫空虛,陳王已經發令向民衆借糧,陳王的寵臣鄭喜宴請各大富商大戶向他們催糧。陳國內遷百姓,怕是力不能及不得不忍痛放棄河津了。大王且看,再過幾日,陳國定要收縮兵力,拔營後退。”
袁麟皺着眉頭說道:“可是寡人卻覺得陳王不是這樣的人。不戰而退,拱手相讓國土,這絕不是她的做派!”
王恢眉棱微挑,笑問道:“那依我王之見,陳國此時該當如何”
袁麟思索半晌,緩緩說道:“魏晉兩國糧商不入陳,它和吳國又隔着我國和魏國,東虜又是游牧部落,不産糧食。陳王縱有天縱之才也無處施展,先生之計果然狠辣。”
王恢略微得意的捋了一下稀疏的胡須:“我王謬贊。連大王都無破解之法,那陳王此舉也是無可奈何罷了。相較于舉國被拖跨倒不如忍痛割肉,舍小保大。”
袁麟佩服的點點頭,如此一說,當機立斷,這倒也符合她的性格,他心頭的疑雲頓時消減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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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後,陳王再次下令:“陳國河津守軍由原來的二十萬縮減至八萬,并拔營後退二百裏。同時西線守軍和東線守軍也也各減一半。每人每日的軍糧配給也随之減少三分之一。”一時軍中一片憤然,若不是各大将領竭力安撫,陳軍險些發生嘩變。
诏令一下,陳國舉國嘩然,群情洶湧。朝臣更是激憤異常,奏折像雪片一樣從全國各地紛至沓來。陳梓坤不得不罷朝十日,閉門不出。
群臣求見無門只好蜂擁頤養殿去求見太上王和太後。陳信得知這個消息後也是氣得直捶桌子:“我不信這是我的女兒幹的事!敗家子!狼崽子,這是吃了誰的**藥了,二百裏說丢就丢了,陳國難道無人了,老子親自披挂上陣,跟那個姓袁的小子拼個魚死網破——”
文丹溪連忙在旁邊柔聲勸慰:“二信,你仔細想想,咱們的女兒可是個吃虧的主兒?她這麽做必定有她的道理。你這個時候就別添亂了。”
陳信仍然怒氣不減:“她若是有什麽想法可以提前告訴我呀。”
“你要理解她,她有她的苦衷,你沒看她都瘦了好多嗎?”陳信抓抓頭發,胸中的怒氣漸漸平複下來。最後無奈的嘆道:“罷了罷了,那你說我眼下該怎麽辦?”
文丹溪平靜的接道:“衆人無論說什麽你都先應下。然後什麽也別管。你只須靜觀其變,我覺得不出旬日事情必有轉機。”陳信雖然無奈,也只得如此。
陳軍退出河當津之地後,魏晉兩國的關系頓時微妙起來。河津三城正好處在魏陳晉三國的交界地帶。兩國分三城,怎麽樣都不好分。魏國的統帥正是王室公子,魏王的庶弟劉據。劉據認為魏國是大國上國,此次出兵伐陳,也是魏國出力最多。他也不跟謀士商量,也沒向魏王禀報,當下大手一揮迅速派兵占領了三座城池,然後才飛馬向魏王報喜。
劉據此舉大大惹怒了晉國将士。魏晉聯軍一起攻陳,按照盟約應該平分所占土地城池。當下,晉國大将紛紛向晉王進言:“魏國狼子野心,妄想獨吞陳國。魏晉結盟只會有利于魏國,使對方越來越強大。就算将來滅掉了陳國,到時晉國怎麽辦?”袁麟立即召集謀士重臣商議此事。
魏王還算沒有完全糊塗,他得到劉據的喜報後,忍痛将三城中最小的津西城讓給了晉國。饒是如此,晉國朝野仍然忿忿不平。晉王和衆臣商議此事,王恢主張暫且忍下這口氣,此時正是關鍵時刻,決不能破壞兩國盟約。晉王最終還是依了王恢之策,竭力壓下此事。
然而就在此時,陳王卻派出特使蘇放入魏,向魏王明确表示,陳國願将整個河津地區割讓魏國,只請魏國借糧給陳國度過當下危難時期。并且進一步表示,陳晉兩國血仇累累,若是魏王将津西城讓給晉國,那麽陳國只好舉傾國之力,拼死一戰,來個魚死網破,同歸于盡。陳國特使奉上國書:“晉王欺我太甚,陳國國土寧與友邦,不與仇敵。魏是上國,陳國若割土與魏,則陳國百姓淡然處之,若與晉國,必将舉國求戰,如此,陳國不得不戰。望請大魏王體恤陳國之難處。”
魏王聽完蘇放這一番話,不禁心花怒放。
他壓下心中的喜悅,矜持的說道:“寡人能體諒你們陳國的難處,可是寡人也有難處。晉國那裏不好處置……”
蘇放縱聲大笑,魏國君臣不知所謂。
魏王待他笑罷,略帶不悅的問道:“特使何故大笑?”
蘇放朗聲說道:“我笑大王不知自重,自降身份——”
蘇放的話音未落,就聽兩旁的大臣一起怒喝:“大膽!”
魏王面色陰沉,他冷冷的說道:“請特使給本王一個解釋,否則,體怪本王不客氣。你一個弱國使者竟敢在我大魏國當廷侮辱本王,我縱然殺了你,天下人也無話可說。”說完,他一拍王案,沉聲喝道:“來人,在殿外架鍋煮湯,一會兒讓這位陳使下去游覽一番。”
“是。”殿前的甲士齊聲應道。
蘇放仍然不慌不忙,他坦然一笑,接着侃侃而談:“在下說魏王不自重,其原因有三,其一,魏國是天下四國中最強大最大者,陳晉等國本應奉大王為主,甘為大魏王驅使。晉王何德何能敢于大魏王并駕齊軀,共分土地?結盟締約是用于兩個實力相當的國家之間,晉國本應為大魏國之附庸,有什麽資格與大魏結盟?敢問魏王和衆位大臣,魏國此舉難道不是自降身價嗎?”
魏王一聽這話,臉色頓時陰轉晴天,心中無比舒坦。
他壓下面上的喜悅,點點頭,傲然說道:“那貴使之見,本王該當如何?”
蘇放微微一笑:“這是魏國的內政,外臣不便參于。外臣不知他國該怎麽辦。”蘇放說完,話鋒一轉道:“但外臣想既然陳國以區區小國尚能割河津三城奉給魏王。他國應該也參照此例,只多不少。”
蘇放的話音一落,就聽見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把這個搖唇鼓舌、妖言惑衆之人給本王拿下,斬了!”此人正是魏文王的弟弟劉潛,魏文王臨終時我封他為相王,地位僅次于國君。
魏王看看此人,緩緩說道:“王叔息怒,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魏國不能失了大國風範。”
劉潛從座中站起,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大殿中央,指着蘇放冷言叱責:“爾等君臣是不是已經做好了套讓我王鑽進去?你蓄意破壞魏晉聯盟,蠱惑我王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們陳國好坐收漁翁之利,是也不是?”
魏王臉色再度一變。
蘇放仍是不慌不忙,他拱手說道:“相王此話,外臣不敢茍同。衆所周知,我王今年年僅十六,是因為家無兄弟才不得不以女子之身登上大位,即位以來,我王只知孝敬父母,安撫百姓,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差錯,所求最大者不過是保全陳國不受刀兵之苦。請問相王,我王何德何能能有智計做套讓天縱英明的魏王去鑽?自古男為尊女為卑,相王此話豈不是颠倒乾坤,暗示堂堂大魏王尚不如一介女子聰明嗎?相王此話置大王于何地?”
劉潛氣得胡須發顫,以拄敲地:“你一派胡言!”
蘇放放緩語調,接着說道:“再說最後一條,大魏國擁有萬裏國土,千萬之衆,甲兵百萬。在此赫赫天威之下,我陳國能勉力保全已是萬幸,何談漁翁之利?”說完,他不等劉潛辯駁,态度恭敬的向上一拱手:“魏王,臣适才所言,全是肺腑之詞。望我王明鑒。我國君臣懇請大王保全陳國,陳國願做魏國的西部屏障,甘供大王驅使。外臣告退。”
蘇放說完,昂然離去。
蘇放還沒走,晉王袁麟也立即派出特使前來魏國周旋。
陳梓坤此時已經接到了天機閣傳來的消息。她輕輕叩擊着桌案,擡頭問座中幾人:“這兩條惡狗果然要撕咬了起來。諸位說說我們接下來該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