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君臣之間

“沽名釣譽?”蕭舜欽的聲音中充滿了自嘲和無奈:“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此事遲早會大白于天下,到時天下人怎麽看你?一個以陰狠毒辣聞名的君主,天下才子又豈能甘心為之效命?”

陳梓坤臉色稍緩,幽幽嘆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但,機會稍縱即逝,本王實在不願錯過。^//^至于名聲,本王有空會好好經營的。蕭卿,歷史上任何一個君王都不可以當道德的楷模。對于帝王,文治武功就足夠了。”

陳梓坤說完,有些疲倦的擺擺手:“本王太累了,先生先回去吧。”這是陳梓坤第一次這麽直接下逐客令。蕭舜欽眼中迅速閃過一絲窘迫,快得讓人難以察覺。他輕輕地搖搖頭,神色複雜的看着她,緩緩轉過身去,身形顯得十分落寞,陳梓坤看在眼底,心頭微微有些發堵,但很快她就将目光轉向別處。

李思原适時推門進來,快步走到蕭舜欽面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蕭舜欽面無表情的随他離去。李思原一直将他送到門首,蕭舜欽擡擡手,語氣略有些生硬的阻攔道:“李總管請留步。在下知道該怎麽走。”

李思原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蕭大人知道路怎麽走,卻不知道這王宮的路怎麽走!”

蕭舜欽打量了他一眼,徑直往前走去,李思原等不到他的主動發問,只得掩飾的笑笑,接着說道:“大王尊敬先生,但先生也得有臣子的自覺才對。以奴才來看,先生從來沒有擺正過自己的位置。為人臣者,應當君憂臣辱,王上有難解之題,我等若有法可解,自當提出。若沒有,則無論大王提出何種方法,我等都要盡力施行就是。怎可随意質疑?”

蕭舜欽腳步一頓,淡然問道:“這話,可是她讓你說的?”

李思原搖搖頭肅然說道:“不,是奴才自己想的,這些話,奴才早就想告訴先生。先生說大王用的方法太過陰毒,那麽先生為何不想個光明正大的不陰毒的方法呢?大争之勢,成者王侯敗者寇,青史為什麽一向為聖者諱,為尊者諱?若他們都是光明磊落的,這史書又何必為其隐諱呢?既然如此,先生為何非要單單如此要求大王呢?大王若真想當個萬世道德楷模,她早就不是君王了,早就學聖人将王位禪讓于兄弟了。在下讀書不多,見識淺薄,還望先生見諒。”說完,他略一拱手,昂步離去。

蕭舜欽立在原地,默然良久,然後轉身踽踽而去。

衆人很快便發現了君臣二人之間的詭異氣氛。往常陳王舉行小朝會時蕭舜欽都會在列,但是一連數次,在聯晉抗魏這等國家大事上,陳王竟然再三将蕭舜欽漏掉。朝中那些敏感的大臣們一下子就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有人在私下裏傳言,蕭舜欽因犯言直谏惹惱了陳王,所以他“失寵”了,蘇放已經取代了他的位置。流言傳得有鼻子有眼,很快地,本來就門庭冷落的雲鶴居簡直是門可羅雀。蘇放和崔博陵府前卻是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如今每到中午時分,樂山和樂水便會一左一右守在門口一邊曬太陽一邊怡然自得的喂麻雀。蕭舜欽更是閉門謝客,終日不出院門。

李思原自然也聽說了此事,這日晚飯過後,他見陳梓坤心情不錯,便一邊為她捏肩一邊試探着說道:“大王,奴才前些日子做錯了一件事,還請大王寬恕。”

“哦?什麽錯事啊?”陳梓坤漫不經心的問道。

“就是……那日蕭先生和大王有了争執,奴才看不過,在送他出宮時與他辯駁了幾句。”

陳梓坤興致盎然:“嗯,你且詳細道來。”

李思原一字不漏的将兩人的争執過程娓娓道來。

“哈哈——”陳梓坤朗聲一笑,顯得十分開懷,他也有今天!

Advertisement

李思原輕輕舒了一口氣,末了又道:“按理,奴才是不該幹政的,可是這次奴才實在忍不住了。”

陳梓坤臉上笑意漸去,忍不住嘆了一句:“蕭舜欽這個人,本王有時實在不知拿他怎麽辦才好。像上次本王不過是提了個聯姻的話頭,就被當場頂了回來,還有這次……本王有空要好好修理修理他……”

李思原思索有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陳梓坤親切的笑笑:“說吧,不必拘束。”

“是。”李思原字斟句酌的慢慢說道:“大王,蕭舜欽留在朝中,則四方人才逐漸來投大王;若是大王将他收入後宮,則陳國又是一番氣象,連他這樣的人都被大王的氣度傾倒,天下士子肯定對大王改變觀感;再者說,蕭舜欽無論是家世還是才貌都算是上上之選……”李思原的話說完,陳梓坤端着水杯的手忍不住抖動了一下,收入後宮……她以前從未朝這方面想過,一是她還在孝中,二是她一心想着統一天下,根本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此刻,這個問題突然被李思原提了上來,她也不得不正面考慮這個問題了。陳梓坤思索半晌,最後搖搖頭道:“此人不合适,本王整日與人勾心鬥角已經很累了,将來若要納夫侍,一定要選個省心、賢惠、不善妒的,還有一條,一定要以本王為天。”

李思原臉皮一陣抽搐,他想了想最終還是說道:“我王果然與衆不同。奴才提的人選僅供參詳。”

陳梓坤擺擺手:“這等小事以後再說罷。”

“是。”李思原低頭應道,然後又一擺手示意侍女端過熱水,他親自為陳梓坤脫鞋解襪洗足。

陳梓坤舒坦的半靠在椅背上,凝眸打量着李思原,長長地出了口氣,道:“思原哪,其實本王覺得你也是個人才,本王讓你跟其他男人一樣成家立業入朝為官如何?”

李思原神色十分複雜,又感動又凄然,他撲通一聲跪倒,伏首叩拜道:“大王,奴才不要成家立業,也不想入朝為官。奴才只想一輩子留在宮裏,服侍大王。等待着大王能一統四海,好騰出手來,為奴才複仇。其他的奴才什麽都不想。大王若是怕人閑話,奴才這就去淨身。

陳梓坤徐徐說道:“其實本王也舍不得你,只是怕耽誤你了。”

李思原一咬牙,幹脆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全部倒出來:“大王,奴才何嘗不想像正常男人那樣成家立業,為家族傳宗接待。可是奴才由于先前種種不堪的經歷,無論是對男子還是女子的觸碰都心存恐懼……奴才終其一生再也做不成正常人了。”一語未了,他伏地痛哭。陳梓坤心懷恻然,連忙扶他起身。李思原急忙擦幹眼淚強自笑道:“奴才又打擾大王的興致了。”

陳梓坤擺擺手,吩咐他下去好好歇息。

次日清晨,一騎快馬飛馳入城。最後在王宮東門停下,門外早有侍衛在旁邊迎接。此人正是秘密返回的索超。索超仍像以前一樣,邁着昂昂大步,徑直入宮。陳梓坤早在小書房等候多時,一見進來,立即笑道:“索将軍一路辛苦,請座。”索超坦然坐下,順手接過宮女遞過的熱茶,灌了個飽肚。然後一抹嘴,一雙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盯着陳梓坤,等待她發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