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兩軍血戰
衆人一齊轉身駐足觀望,陳梓坤一看這隊人馬雖然隊形有些散亂,但總體尚好。 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氣。文傑程金朱晃三人翻身下馬,快步來到陳梓坤面前,躬身下拜,一臉慚愧的說道:“末将愚鈍,無功而返,請大王責罰。”
陳梓坤朗聲一笑,神情和悅的說道:“好了,敵方早有察覺,你等能全身而退就算是功勞。”
三人再次躬身一拜,靜靜的跟在兩旁,随着陳梓坤一起入城。
當晚,陳梓坤再度聚将商議軍事。斥候再次送來軍報:魏軍騎兵先到,步兵正在陸續到達。陳梓坤之意是,趁對方的大軍還沒全部到達,先下手為強,以便擾亂對方的布置。衆将對此看法不一,争論不休。
蕭舜欽和蘇放難得看法一致,建議陳軍以靜制動,等援軍到達後再作打算。陳梓坤深思半晌,最終還是接納了兩人的建議。
陳梓坤以靜制動,崔澤卻是先下手為強。次日中午,崔澤派張固為先鋒,親率大軍八萬,前來衛州下戰書。 蘇放和蕭舜欽同時力谏大軍入城,避敵鋒銳。
“魏軍初來,士氣正盛,大王不可與之争鋒。而且魏軍中猛将雲集,我軍無人可與之匹敵,若與交交戰失利,必定大挫我軍銳氣。”陳梓坤雖然覺得不甚痛快,但經過一番冷靜思索後,仍然接受了兩人的勸谏,閉門不戰。
崔澤讨戰不得,待到魏軍步軍全部到達後,便下令強攻衛州。二十萬魏軍将衛州城圍了個水洩不通。陳軍守軍立在城頭之下,看着城下黑壓壓一大片,一眼望不到邊際。吶喊聲此起彼伏,心裏也不禁有些發怵。前次是他們圍攻別人,這一次卻又颠倒了過來。雙方血戰兩日,衛州城仍然安然無恙。天公作美,在魏軍圍城的第三日,便開始下起了綿綿春雨。魏軍冒雨撤回大本營。衛州之圍暫時緩解。
這日,陳梓坤正在書房觀摩中原水圖。突聽士兵驚喜來報:“索将軍到了!”陳梓坤不由得一陣歡喜:“快宣他進來!”
半晌之後,就聽見屋外響起一陣有力的腳步聲。索超先在門口跺跺腳,抖掉蓑衣上的雨水。他看上去比以前更黑更壯些,卷曲的黑發**的貼在額際。他闊步邁進書房,仍舊像往常一樣姿态生硬的一躬身,說道:“大王,我來晚了。”
陳梓坤笑着擺擺手:“沒有。索将軍這一路行來也不容易。”
索超微微一笑,滿不在乎的答道:“還行吧。只有四五波敵軍阻攔。”
當晚,陳梓坤再度聚将商議戰法。援軍已到,衆将一致主戰。
隔日上午,天氣放晴。魏軍再度前來讨戰。前鋒仍是張固。只見他立馬橫刀,聲若雷奔,傲然沖着陳軍挑釁:“誰敢與吾一戰!”
話音剛落,城門咣當一聲大開,從中飛馳出一員大将,身後跟着數千騎兵,這一千多人,多是碧瞳深目,身材高大,那些馬匹也俱是膘肥體壯。 張固早就聽說陳軍中有一員猛将名叫索超,是塞外胡人。他手下的兩千胡騎銳不可當。今日一見,不由得心生不忿,當下拍馬上前,定晴瞅了片刻,哈哈一笑:“難道我中原無人了?陳王竟讓你這等蠻夷野種出戰?”索超一聲不響,拍馬舞刀直取張固。張固挺刀迎擊。一時間刀槍相碰,乒乒乓乓響個不停。真是人惡虎,馬似游龍,雙方将士看得眼花缭亂,心生感慨。兩方士兵同時擂鼓吶喊助威。兩人戰了六十回合,仍未分出輸贏。兩馬呼嘯交過,暫息片刻,接着再戰。又戰了數百回合,仍未分出輸贏。此時,天色已過正午,兩人此時累得汗出如漿,饑腸辘辘,身下戰馬也呼哧呼哧直喘氣。
這時一直在城門關戰的關勝楊四等人等得心焦。一見這情形,立即高聲請命:“大哥,我等一起沖上去宰了這幫魏狗!”
索超舉刀一喝:“殺——”關勝楊四一聲招呼,兩千胡騎像下山的猛虎一般風馳電掣的向敵營沖去。魏軍精若鐵騎立即出陣迎戰。
接着衛州城中的陳軍一湧而出,像洶湧的潮水一般席卷而來。兩方士兵兵對兵将對将,厮殺絞纏在一處,一時間,戰鼓轟隆,號角齊鳴。喊殺聲連天徹地。張固不管旁人,只領着二十名親衛圍殺索超,關勝見狀,立即調撥二十名兄弟護衛着索超。兩人再次纏戰起來。張固見用刀勝不了索超,兩腿一夾馬肚,後退數十步,他一邊後退一邊棄刀換箭,拉滿大弓,對準索超就是一箭。索超早有預料,身子往下一趴,張固的弓箭走空。張固正要再射,忽聽得耳旁一陣風聲,他哎呀一聲,本能的将頭一偏,一支利箭堪堪擦着他的耳朵而過。張固暗道一聲:好險。他不再與索超纏戰,掉頭一轉,拍馬沖入軍中,對着如山的陳軍就是一番亂砍。
索超也不再追擊張固,而是帶着他的兩千弟兄,如狼似虎的橫沖敵陣,遇将殺将,遇兵殺兵,縱橫馳騁,如入無人之境。不多時,魏軍的陣形便開始散亂起來。
陳梓坤一直在城頭冷靜的觀戰,此時見魏軍似有敗象,當下飛奔下樓,親自率領八萬大軍沖出城去,排山倒海一般沖向敵陣。雙方正在苦戰之中,陳軍猛地增加了這一番生力軍,頓時形勢大變,陳軍壓倒性的優勢顯現出來。魏軍開始節節敗退。索超手中令旗一揮,關勝帶着五百胡騎急忙跟上直取張固。楊四邊發三箭射死魏軍的護旗手。魏軍迅速更換旗手,楊四拉弓再射。魏軍連失三名旗手,張固咬牙怒罵,最後幹脆奪過大旗,親自護旗。索超帶人窮追不舍。魏軍且戰且退,陳軍緊咬不放。雙方進入了山坳中的一處峽谷地帶。
就在這時,忽聽得四周鼓聲大作,喊聲連天。崔澤親自率領十萬大軍殺氣騰騰的奔來。陳軍無絲毫恐懼之色,照常拼殺。崔澤一加入厮殺,戰場形勢再次為之一變。剛才大露敗象的魏軍立即重新抖擻精神,兩股大軍合力拼殺,雙方打了個勢均力敵,難分勝負。張固大眼一掃,頓時計上心來。他單騎沖出戰陣中間,趁着混亂朝邊緣摸去。索超雖一直盯着他,無奈被人山阻隔,一時無法趕到。張固反向陳軍聚集最多處沖殺,陳梓坤此時正領着她的百人衛隊,猛力殺敵。張固遠遠的瞄準陳梓坤的戰馬,嗖的一箭射去。不想卻是一箭射偏,陳梓坤身旁的一邊小兵卻中箭身亡。經此變故,陳劍等人立即發現了張固。他舉起長劍高喝一聲:“注意保護大王——”
陳梓坤屏息靜氣,拉起大弓,弓似滿月,箭似流星一樣呼嘯着飛向張固,張固身下的戰馬騰起前踢,發出一聲慘叫。張固眼看就要被掀翻在地,說時遲,那時快,就見一聲大吼,從馬上彈跳在地上,陳劍帶着侍衛正要上前圍攻,就見張固一手持鈎,一手舉刀,下鈎馬腿,上砍人腿。陳劍的侍衛隊竟被他一人生生逼退數十步。張固逮準時機,從背後褡裢中取出一支短矛,對準陳梓坤就是一擲。陳梓坤躲閃不及,被他一矛刺中。她臉色一白,在馬上晃了幾晃,又生生挨住,舉劍厲喝一聲:“給我殺了此人!”百餘名侍衛一聲發出怒吼,将張固團團圍住,張固前面與索超戰了将近二百回合,體力消耗極大,此番又沒有戰馬作助力,他縱然武藝高強,也仍是虎落平陽,施展不開。不多時,他便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恰在這時,索超縱馬趕到,他立落的翻馬下馬,将張固摁倒在草地上,命人捆綁起來押送俘虜營,等候發落。
處置完張固,索超又跑到陳梓坤面前,一臉關切的問道:“大王感覺如何?不如暫且回城歇息吧。”
陳梓坤慘白着臉,打起精神問道:“前方戰事如何?”
“正在關鍵時刻。雙方勢均力敵,難分勝負。”
陳梓坤略一沉吟,斷然說道:“本王不能撤退,不然,我軍一定以為我受了重傷,勢必會影響士氣。走,到前方戰場,接着血戰!”
索超重重地點頭,忽然他想起了什麽,大步回身,從馬肚上的皮貸中取出一個羊皮袋遞上去:“這是馬奶酒,可快速補充體力。”
陳梓坤接過來,一仰頭汩汩飲下。她只覺得一陣濃郁的血腥味直沖鼻端,她不由得一陣反胃,“哇”的一聲噴将出來。直吐了馬下的索超一臉。
索超十分鎮定的擦掉臉上的血酒,大聲解釋道:“我忘了說,這酒裏我加了鹿血,若是受傷失血,飲之可恢複體力。”
陳梓坤一語不發,她一咬牙,強忍着不适,再次仰頭将袋中的血酒一飲而盡。然後她将皮袋往空中一扔,大聲說道:“走,去前方殺敵——”
她四周的陳軍見此情形,不由得士氣大陣,一齊萬衆齊吼,山欲轟鳴回蕩。索超翻身上馬,陳梓坤緊跟其後。這一隊騎兵斜斜插入魏軍。本來,魏軍正在大肆風傳說陳王已受了重傷,生死不知。陳軍不由得忐忑不安。就在這時,突見陳梓坤完好無缺的飛馳而來。頓時軍心大定。
索超一馬當先,大聲宣揚:“弟兄們,給我殺——張固已經被我軍俘虜了——”
陳軍一聽這個好消息,人傳人一**往前面傳遞:“張固被俘虜了——殺啊——”這次換到魏軍人心惶惶,士氣低落。
戰場形勢徹底扭轉,陳軍個個奮勇,人人争先。索超命自己的兩千胡騎分散到陳軍十個千人隊中,然後用這十個千人隊為大軍沖鋒前鋒,直插入魏軍戰陣,将其分割成數十段,使其首尾不能兼顧。他和關勝楊四從側翼進攻敵軍,陳梓坤則命朱晃程金率領大軍從中間殺入。幾十萬大軍被壓縮在狹窄的山谷。雙方竭力拼殺,谷中草地上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陳梓坤為了防止傷口開裂,一直端坐馬上,立在高處觀看戰場形勢。陳劍率領五十名親衛圍在她身旁。
時間靜靜地流逝。前方戰場中的喊殺聲漸漸弱了下來,倒下的人越來越多,站着的人越來越少。陳梓坤擡頭看了看西天,此時已是夕陽西下時分,血紅的晚霞布滿天空,與草地上的血色相互映襯。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方才喝下的那袋血酒,胃裏又開始不适起來。她用力掐着虎口,強自壓下這股嘔吐之意。她受傷的左腿越來越麻木,越來越沉重。
陳劍一臉急切的說道:“大王,前方勝負已分,不若我們趕緊回城吧。”
陳梓坤繼續咬牙堅持,搖搖頭道:“不,再等一會兒。”
她的話音一落,前方響起踏踏的馬蹄聲,渾身是血的索超正向她飛馳而來。
他在馬上搖搖拱手:“大王,魏軍大敗,向前逃竄,我已派關勝等人前去追擊。”
陳梓坤肅穆的點頭,勉強一笑。
忽然,他們的身後傳來一陣得得的馬蹄聲。衆人疑惑的回頭一看,就見一身素衣的蕭舜欽正策馬而來。陳梓坤本就頭暈目眩,此時再猛一回頭,當下再也支撐不住,只覺得眼前直冒金星,眼看就要從馬上摔落下來。索超眼疾手快,飛身下馬,穩穩的接住了她的身軀,他口中吐出一句:“大王冒犯了。”說完,便又抱着她重新上馬,雙腿一夾馬肚,向衛州城飛馳而去。蕭舜欽一臉焦急,打馬緊跟其後,陳劍也帶着護衛尾随而上。
索超飛一般的奔馳到城中,下馬抱着陳梓坤大聲呼喊:“大夫何在?快來——”軍醫大夫急忙跑步上前,一看受傷的是陳王,又急忙喚了軍中唯一的女大夫前來。
女大夫讓人将陳梓坤放置天榻上,然後輕輕除她左腿上的衣物,傷口在大腿外側,入口很深,裏面血肉翻卷,整只戰靴已經被血水浸透。
蕭舜欽如一具雕像一般立在門口,他冷硬的質問索超:“為什麽不早點回來?是一場勝利重要還是大王的命重要?”
索超目光一閃,平靜作答:“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況且,她傷口腿處,只是失些血而已,并無大礙。”
蕭舜欽牙齒咬得格格作響:“只是失血而已?你未免太兒戲了!”索超幹脆不再理他,擡頭裝作看雲。
兩人靜靜地立在門首,誰也不再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就聽女大夫出來禀道:“傷口已經包紮完畢,并無大礙,大王已經安然入睡。”
索超深深地舒了一口氣,轉身大步離去。
蕭舜欽仍站在原處不動,春日的晚風拂起他的衣衫。沉沉暮霭籠罩着大地,一彎新月挂在樹梢。他直靜等陳梓坤醒來,直到雙腿站得麻木,才聽見裏面傳來一陣響動。蕭舜欽來不及禀報,擡步進入屋中。
陳梓坤果然已經醒來,她的臉色仍舊慘白似紙,十分虛弱的靠在枕上。這時,侍衛捧了一碗肉羹進來。蕭舜欽二話沒說,徑自接過來。他坐在榻前,舀起一勺熱湯遞到她嘴邊。陳梓坤微微一怔,沖他勉強一笑,坦然的便接受了他的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