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于舟起了個大早,趁着雨還沒來,在外賣軟件上下單,買了好多好吃的。什麽AD鈣奶,小熊餅幹,焦糖瓜子,還有泡椒鳳爪。
然後找了個書包,一股腦塞到了包裏。
又搜索了一下屋子,看看有哪些有那麽點意思的,能裝下的,也給塞到書包裏。
“牙刷你要不要帶回去做個紀念啊?你們那應該沒有做工這麽好的牙刷吧。”她試着拉拉鏈,想了想又打開。
向挽睡眼惺忪地坐在沙發上看她,于舟現在的樣子,活像生活劇裏參與了XX三日游正狂裝紀念品的大叔大媽。
于舟覺得自己還是動了腦子的,既然向挽來的時候,衣服和珠釵都帶過來了,同理,那她如果背個包,應該也能帶過去。
附着在她身上的,應該都能帶出去。
那麽,如果是她自己八爪魚一樣攀在向挽身上呢?
想着想着,于舟樂出了聲。
“不必高興到如此地步。”向挽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機。
“啊?”于舟愣了,本能地接了一句話,才反應過來,“不是不是,我就是在想,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穿過去來着。”
向挽看她一眼,微垂着脖頸,掖了掖嘴角,才說:“你舍不得我。”
于舟放開書包,坐到沙發上:“是啊是有一點,住了一個多月,養頭豬都有感情了。”
向挽擰眉:“豬?”
“不是說你是豬的意思,就是個比喻。而且吧,我真的在你身上花了不少錢,不比買個豬仔少了。”
于舟嘆氣:“也不知道,你有空能不能回來看看。”
她惆悵地想着房裏的設備,腳動了動,問向挽:“要不,麥克風也給你帶上,做個念想吧。”
向挽望着花花綠綠的電視屏幕,忽然有點看不下去。
她轉頭看于舟:“将你也帶上,做個念想。”
“噗。”于舟望着她笑了,“我怎麽塞包裏啊?”
“你變小。”
孩子氣了不是。“不過挺好,算你挺有良心,沒白養你一場。”
向挽沒再說話,坐了一會兒看向窗外:“雨何時來?”
“不知道,這會兒風和日麗的呢。”于舟探頭望天。
其實這段經歷很特別,特別在于,她從來沒有跟一位朋友,像此刻這樣,坐在一起,心平氣和地迎接分離這件事。
通常在現實生活中,人與人關系的疏遠,從來沒有個什麽倒數,總是令人後知後覺。還是突然有一天在朋友圈翻到那個人,才想起來,噢,好長時間沒聯系了啊,其實當年,我們也玩得挺好。
而用上了“心平氣和”這個成語是因為,還有一種默默疏遠之外的朋友be情況,是撕逼。
“你當真會想我?”向挽趴在沙發扶手上,下巴被擠出小小的溝壑,顯得她有一點不開心。
“這話你第二遍問了。”
“當真會想我?思我念我放不下我?”
“第三遍了。”
“當真……”
“會會會,會會會。”于舟受不了了,把書包給她抱着,“你一會兒還是穿你之前的衣服回去吧,哪些釵啊簪啊都戴頭上,放包裏怕給你壓壞了,也怕萬一帶不過去呢,超重什麽的。”
“那些留給你。”向挽抱着書包,說,“我說過了。”
她也要給于舟留點紀念品。
“沒有必要,放在這兒發揮不了它的價值,你記得不,你剛來那會兒我試過了,賣都賣不出去。”何況,那些首飾她挺喜歡的,不是麽?
向挽莫名就有點惱了,悶着頭不說話。
“又咋了啊?”于舟探頭看她,這回向挽學精了,把雙下巴收得很好。
于舟樂了,看着她笑,向挽收下巴的舉動被瞧出來,也笑了,咬了咬嘴唇,噙笑看着她。
“好像兩個小學雞哦我們。”于舟直起身子。
向挽不懂小學雞是什麽,但她也沒有心情再問。
吃完早飯,雨沒來。
吃完午飯,雨沒來。
洗完碗躺在沙發上刷了會手機,雨還是沒來。
于舟神色凝重地在微博刷暴雨的消息,好多人都在說,到底什麽時候下來,有急事,還能出門嗎,在線等,挺急的。
吃過了晚飯,天邊的雲霞被淹沒,雨終于在潮了一天的空氣中,傾盆而來。
沒有試探,沒有前奏,大軍壓境一般,轟地一下就來了。
于舟凝神看着天邊,下了二十分鐘,終于扯了一道閃電。
“啊啊啊啊啊啊,要打雷了,要打雷了!!!”她小跑過去喊向挽,手忙腳亂地給她把書包背上。
“啊啊啊啊啊啊,你穿過來的時候是在卧室是嗎!!!”她拉着向挽在屋子裏團團轉。
“啊啊啊啊啊啊,那你還是去你的卧室呆着吧!!!”她把向挽一把推卧室裏。
“啊啊啊啊啊啊,因為我如果看到個活人消失我會很害怕的!!!”她把門關上,背抵着門平複心情。
累死了。
道理向挽都懂,但是……
“你為何一直叫‘啊啊啊啊啊啊’?”還每回都是六個“啊”。
“我也不知道啊,我每次緊張激動的時候就這樣。”于舟在門外抖着身子,過了會又小碎步踏腳,跑起來。
隔着門,她聽見向挽在裏面笑了。
她踏着踏着就有點難受了,因為向挽笑得好真實哦,可這個人一會兒就要不在了。
向挽靜靜地坐在床上,像她來時那樣,不過穿着于舟的衣服,梳着一個馬尾,背着她精心準備的書包。
然後聽着于舟在門外小跑步的聲音。
于舟很好笑,向挽聽的時候是帶着笑意的,但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小小地克制地呼吸。
一起一落,緩慢綿長,和于舟在門外的碎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兩個人就這樣隔着門一靜一動。于舟動到腿都酸了,雷也滾了二十來道,裏面一點聲響也沒有。
但她也不确定,穿越應該是什麽聲響,有法術特效嗎?
“挽挽,”她敲了敲門,“你還在嗎?”
“在。”
“噢噢噢,不好意思。”說不好意思的意思是,她有點怕會打斷裏面施法。
驚雷從天邊而來,滾到耳邊,炸在腦子裏。
“轟隆隆……”又是一聲。
連着過了三聲巨雷,于舟又敲門:“挽挽,你還在嗎?”
“我在。”
……啊這。
于舟犯難了,思考了一會兒,望着屋頂說:“會不會是我們現代房子的鋼筋混凝土結構,把雷的效果擋了啊?”
古代那種屋子,防雷效果沒這麽好吧。
她越想越覺得有道理,于是把門開了個小縫,說:“挽挽,不然我們出去吧?”
得趕緊的,不然下一次打雷,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向挽靜靜看着她急切的臉,頓了兩三秒,點頭:“嗯。”
倆人找了兩把大傘,就下樓了,于舟把向挽送出去,嚯,雨是真大啊,要把傘骨打斷了似的,打得倆人身子一下子就濕了一半,眼睛都睜不開了。
于舟要把向挽往樹下帶,但又怕她被劈死了,想了想,在震耳欲聾的雨聲中,把她安在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你堅持一下!”她大聲跟向挽說,然後跑回大廳,隔着雙開玻璃門看向挽。
樹被打得東倒西歪,好幾株新移植過來的,甚至直接被打倒了,根部從土裏扯出來,恐怖地張牙舞爪。
向挽兩手撐着傘,站在雨裏,大黑傘被打得咚咚作響,她縮着肩頭,雨卻根本擋不住,順着她的小臂淌下來。
她想遮一遮肚子,但又想到于舟給她買的零食裝在身後的書包裏,于是又把傘往後挪了挪。
“你撐住啊!”于舟在大廳裏大喊,“手用力,把傘撐住,別往後倒!你幹嘛把傘往後倒,這樣能遮到個屁啊!”
她聲嘶力竭地喊,樓道裏有個小孩鑽出來,驚恐地看着她,然後撿了皮球,又逃也似地跑回去了。
向挽在雨幕裏瑟瑟發抖。
于舟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徹底的蠢事。
隔着傾盆大雨,其實她看不見向挽的表情,但她能看見向挽的肢體語言,能推斷出向挽鎮定裏略帶驚懼的的眼神。
她有病吧,下這麽大的雨,所有人都躲在家裏不出來,她卻為了試個機會,讓向挽跑到雨裏。
關鍵是,向挽一點都沒反對,就這樣站那,拿着一把要被打爛了的傘。
于舟受不了了,撐着傘沖出去,要把向挽拉回來。
向挽被她握住手腕,擡頭看她,淋得跟個落湯雞似的,水很髒,從她白皙的臉上下來,像淌了幾道小溪一樣。
“走,我們回去!不試了啊!不試了!”于舟沖着她耳朵喊。
聲音在雨幕裏斷斷續續。
于舟很郁悶,她突然覺得自己在大雨裏這樣大喊大叫拉拉扯扯,好像小時候看的臺灣偶像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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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到了大堂裏面,向挽還攥着她的手沒放開,兩個人癱下去,彎腰大口大口喘氣。
向挽的脖頸一抽一抽的,馬尾都被打散了,頭發貼在臉上,跟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她喘着問她:“不試了麽?”
“不試了,回去吧。”于舟累得要死了。
“好。”向挽筋疲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