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小貓碗碗吓傻了,龇牙咧嘴地朝兩個水人哈氣。
于舟顧不上安撫它,立刻把向挽的小書包拿下來,放到地上,然後跑去衛生間給她放水。
“挽挽,來不及給浴缸放水了,你用這個淋浴好不好?”她的聲音從浴室裏傳來。
她想盡快讓向挽洗個熱水澡,免得感冒了,覺得她現在大雨都淋過,用淋浴應該沒事了。
調水溫的時候,又想起向挽之前說她覺得淋浴很危險,不肯用的樣子。
也不知道她怎麽就聽她的站到暴雨下了。
也許她很想回去,所以願意冒險,但……唉,于舟調好水,給她架好,然後小跑過去說:“你快把衣服脫了,貼身上小心着涼,我給你找個大浴巾,水溫也調得稍微燙一點,你多洗一會兒,把寒氣趕幹淨,知道嗎?”
“衣服你脫了就扔在玄關吧,這水挺髒的,一會兒我用塑料袋兜了拿去生活陽臺,不然得一路滴水。”
向挽微喘着氣看着她,沒動作。
“脫吧,脫了你跑過去,我不看。”于舟背對着她收拾東西。
她看于舟的背也濕了,于是收拾好猶豫的心情,雙手交叉提着T恤下擺,一用力就脫了下來。
身後再是她悉悉索索解褲子的聲音,牛仔短褲落到她腳邊,她光腳邁出來。
于舟聽着聲音,直起背來:“內衣不用脫,你進去洗澡,內衣就脫了放淋浴間,你要能洗就順手洗了,如果嫌髒不想洗,你放着……我給你洗。”
“呃,或者扔了也行。”
向挽在來的第二天就學會了自己手洗內衣褲,但總不太情願,現在髒透了的,不知道她願不願意上手。
一會兒沒聽見她的動作,于舟不确定她還在玄關,還是悄悄地光腳走去了浴室,偏偏浴室的水聲又大,她聽不太清,有點着急,叫了兩聲“向挽”。
沒有回答。
她轉過身,正好對上向挽的視線。
她半裸着,身上只剩內衣褲,頭發散了包裹着她的肩頸,一起一伏的豐潤在胸衣的兜托中若隐若現,雨水從她的臉頰滴進胸前的溝壑裏,她就那樣靜靜看着于舟。
像剛上岸的美人魚。
于舟眼波一閃,眼神沒敢往下看,也只聚在她臉上,問她:“怎麽了?怎麽不去洗?”
向挽沒有在意于舟看到什麽,只偏頭,呼吸略重地問她:“你待我這樣好,還要幫我洗內衣,你究竟,想不想讓我走?”
清甜的嗓音。美人魚沒有用她的聲帶換一雙漂亮的長腿,美人魚用深海裏的聲帶質問救她上岸的有緣人。
于舟服了,拉着她的手腕就往浴室走,把她塞裏面:“你洗完,再問我這個問題好嗎,你這小體格,上次拉肚子就折騰了半宿,你知不知道這個很容易要你的命,你是古人,耐不耐受抗生素都是個問題,萬一發燒,就麻煩了,你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嗎,向挽。”
她有點生氣了,但是越說,她自己就越生自己的氣。這些在讓她出去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呢?
于舟有點自責,但做出一副惡狠狠的樣子,指指淋浴的水流:“站那去,把身上澆濕,弄熱,然後把內衣脫了,洗澡。”
她瞥了一眼,向挽的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這麽一共情,她自己也後知後覺地起雞皮疙瘩了。
“向挽,我也很冷。”她說。
向挽看她一眼,走到淋浴下方,走進騰騰的熱氣裏。
于舟呼出一口氣,轉頭把門給她帶上。
然後哆嗦着跑到主卧的衛生間,狠狠洗個澡。
洗完澡,骨頭縫裏的酸澀都跑出來了,她有點難受,但還是強撐着去廚房找了一點紅糖和幹了半個的姜,切吧切吧放鍋裏,熬姜湯,比例沒把握,就看着放的。齁了加水,淡了加糖,她煮東西向來這樣。
背後響起輕輕的腳步聲,她一邊攪姜湯一邊說:“洗完了啊?頭發吹沒有,要吹幹透,你等等,一會兒就可以喝姜湯了。”
向挽穿着寬大的睡衣,帶着沐浴露的香氣,道:“吹幹了。”
于舟又攪了會兒湯,才小聲說:“對不起啊。”
她也不是故意的,但她就怕向挽不能很快回去,畢竟她不是這兒的人,雖然她說着沒有很想自己爸媽,但還有朋友吧,還有姐妹吧,還有養過的小貓小狗什麽的吧。
她肯定也挺惦記的。
向挽沒接受,也沒說不接受,就走到她身邊,好奇地看着她熬姜湯。
其實她對熬姜湯沒有那麽好奇,但她有想問于舟的話,又覺得不太想要她的回答。
她想跟于舟說:“其實你是個極好的人,為何,卻總在道歉呢?”
在錄音棚裏聽到過幾次,在自己這裏也聽到了。
好像略微出了點什麽意外,她的第一反應永遠是“不好意思啊”。
好像在叨擾這個世界一樣。
然而真正叨擾這個世界的,另有其人。
“咋不說話啊,”于舟看她一眼,“淋傻了?”
向挽還是看着姜湯,歪着頭。
“你要沒事了,去看看玄關裏的書包,裏面的東西淋壞沒有,還能吃嗎,小熊餅幹可能不能了吧,那個是紙盒子的,AD鈣奶應該問題不大,你去用濕紙巾擦一擦,放零食櫃裏。”她囑咐她。
“為何要放零食櫃裏,這不是我回去的行李麽?”向挽不知道在想什麽,眼神裏有一點試探。
“哦對,你是還想下次背着回去是吧?”于舟說,“下次不知道啥時候呢,先吃了吧,有保質期的,下次我再給你買。”
“哦。”
煮好姜湯,兩個人一人喝一碗,喝得臉紅紅,身上也熱乎乎的,然後一塊兒看着窗外的大雨。
“這雨可真大啊,擱你們那時候,房子得塌了吧?”于舟感嘆。
向挽瞥她一眼,像是在說瞧不起誰呢。
于舟樂了:“你別不服氣,我們這排水得比你們那時候好多了吧。”
“我下午瞧的電視裏有一句話。”向挽說。
“什麽?”
“不要小瞧古人的智慧。”
“哈哈哈哈。”于舟幹了最後一口湯,龇牙咧嘴地“嘶”一聲,像幹了一口酒似的。
喝完姜湯,她把向挽送到卧室門口,讓她躺下,又加了一層被子,雨天本來就涼,空調就沒開。向挽躺在被褥裏,看她在一旁立着,杵得跟門神一樣,忍不住疑問地看着她。
“你冷不冷?”于舟說。
向挽搖頭。
“你熱不熱?”
向挽仍是搖頭。
“你得熱啊,你得熱,”于舟皺眉,“你得出汗啊,你怎麽一點兒沒出汗呢?”
她伸手,在向挽的額頭摸一把,真的一點兒汗都沒有,但好在也不燙。
“那要不要……給你開個電熱毯啊。”她自言自語。
向挽看着她,于舟俯身給自己掖被子,洗得順滑的發絲垂下來,掃在她臉上,香香的,還帶着一點姜湯的甜味。
“電熱毯,是何物?”
“我說着玩兒的,哪有那功夫給你鋪啊,我也累得要死。”
“那你還不去歇着。”
“我得看着你啊,”于舟嘆氣,“我怕你發燒。”
“我不會發燒。”向挽注視着她,認真說。
于舟笑了:“這你能說得準啊?”
“我保證,保證不發燒,你去歇着,明兒起來,我想吃糖水雞蛋。”
“你說的啊,如果不發燒,明天起來就有醪糟蛋吃。如果不舒服了,随時叫我,要是喊不出來,就拿你枕頭旁邊的手機,給我打電話。”
“好。”向挽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