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醫院的走廊極其安靜, 融合着外頭的風聲和嘈雜,倒是呼應着林暮煙此時矛盾的心境。
她往旁邊退了一步,并不理會席聞均如此貿然的舉動, 只為了緩解氣氛, 随口問了一句:“怎麽突然過來?”
“這還需要理由嗎?”席聞均瞥見林暮煙刻意遠離, 低眸想了想,微微一笑,“想見你便來了。”
林暮煙沒想到席聞均如此直白, 這樣将調情的話堂而皇之地宣之于口,從前同明熾在一起, 兩人都是不善表達情感的性格, 這樣的話少之又少。
見林暮煙愣着, 席聞均擡手輕輕敲打她的額頭,淡淡問:“怎麽看着沒精神?”
“沒休息好吧。”林暮煙這段時日一直睡不安穩,總是昏昏沉沉的,她不想多說自己的事,問了句別的, “吃飯了嗎?”
“還沒。”席聞均笑說, “你呢?”
“只吃了早餐,這會兒也快到午飯時間了。”林暮煙盡量使自己溫順, “要不留下來一起吃吧。”
她明白,席聞均幫了她這麽大的忙,或多或少她都得恭敬些。
席聞均颔首,自然地牽起林暮煙的手,低聲的:“正有此意。”
兩人牽着手一起回了病房, 大多護士都認得林暮煙和明熾, 看着此時她身旁換了旁人, 又十分親昵,也都猜到了七八分。
“演員嘛,多情不是挺正常的。”
“不過這麽看,棋棋姐姐和這個更配一些呢。”
“你就是瞧着人家好看。”
林暮煙路過聽了一耳朵,雖說并未說什麽刺耳的話,但于她而言已經夠無地自容了。
席聞均不會發現她的小心思,即便是聽見旁人議論,也不甚在意,他向來不懼別人怎麽看自己。
到了病房門口,林暮煙想起棋棋,一時覺得不妥,想掙脫開席聞均的手,卻不料被抓的更緊了。
席聞均神色不悅,一個冷冷的眼神朝着林暮煙遞過來,似是在不滿她的行為:“做什麽?”
“我……”林暮煙一時不知該怎麽同席聞均解釋,“棋棋還小。”
席聞均哂笑一聲,毫不留情說:“他腦子可比你靈光。”
不等林暮煙再說別的,席聞均已經牽着她進來,正好趙遠津正在裏面查房,聽見動靜跟着回了頭。
在看到如此的兩人,趙遠津一愣,眼神落在他們牽着的手上,他尴尬地笑了笑,說道:“順路過來看看棋棋。”
“麻煩趙醫生了。”林暮煙微笑着,“這是要去查房?”
“是。”趙遠津笑說,“那我先去看其他病人了。”
林暮煙笑着颔首,目送趙遠津離開。她原本想着怎麽同棋棋介紹席聞均,或是如何應對棋棋的疑問,誰知棋棋并沒有感到好奇。
只是古怪的嘀咕了句:“怎麽又來了。”
席聞均笑着松開了林暮煙,提起椅子坐在棋棋對面,說道:“小家夥,吃飯了嗎?這麽有力氣說話。”
林暮煙坐在床上,替棋棋掖好被子,回席聞均的話:“棋棋是趙醫生安排的營養餐。”
“剛那個?”席聞均聽到趙遠津,語氣不大好,“看見你眼睛都直了。”
“當着孩子的面……”
“行,我不提。”席聞均打斷她,“總有機會說。”
林暮煙嘆了嘆氣,看着席聞均的表情像是在吃醋,可他們這才認識多久,沒必要這麽大的反應吧?
她不得不感嘆,席聞均這人進入狀态是真快。
水壺裏沒了水,趁着這會兒沒事,林暮煙準備去打水,留席聞均自己在病房裏陪棋棋待着,也給她一個喘息的機會。
等林暮煙走後,棋棋望着席聞均眨了眨眼睛,小聲問道:“那個哥哥以後是不是不會來了?”
席聞均故意裝聽不懂:“哪個哥哥?”
棋棋不懂席聞均的話,老老實實回答:“明哥哥。”
“嗯,不會了。”
棋棋沒說話,過了會兒,才又笑嘻嘻地看着席聞均,十分天真:“我喜歡和哥哥你在一塊。”
聞言,席聞均卻是一頓,這不該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應該有的反應——他在刻意讨好。
“誰教你的?”
棋棋搖頭,反問道:“哥哥不喜歡棋棋嗎?”
席聞均沒有回答,只想起那一夜林暮煙獨自來找自己,提了那麽多無理的要求,全都是為這孩子做打算。
他無聲笑了,更像是自言自語:“她倒是沒白疼你。”
沒多久,林暮煙從外面打水回來,看見兩人正聊的開心也松了口氣。
棋棋的藥還有三瓶,等結束不知要過去多久,方才席聞均說一起吃午飯,恐怕會耽擱他的時間。
林暮煙原想着讓席聞均先去吃飯,反倒被他拒絕,她也沒多說什麽,坐在另一邊陪着棋棋聊天,順便哄他午睡。
到了中午,棋棋的藥終于結束,林暮煙喊來護士拔了針,安撫好棋棋,這才跟着席聞均一起下去吃午飯。
從進電梯到出住院部大樓,林暮煙的話少的可憐,席聞均也不會主動跟她搭話,就這麽一直沉默着離開了醫院。
醫院附近除了當地的特色店,只有一家沙縣小吃還不錯,要不就是一些不大好吃但便宜的菜館。
她不清楚席聞均的口味,只能将決定權給他。
“我都行。”
這一句,又将問題丢給了林暮煙。
林暮煙記得席聞均有潔癖,這些小店的就餐環境,恐怕他也吃不慣。她四下看了看,只有一家快餐店看着環境不錯,應該是剛開不久的新店。
“要不就那家快餐店吧。”林暮煙指了指路對面的一家連招牌都是嶄新的快餐店,“我還沒吃過,不知道味道怎麽樣。”
“不用知道怎麽樣。”席聞均順着她的方向看過去,“反正以後不會再來了。”
“嗯?”
這一句話,林暮煙沒聽懂。
席聞均瞥她一眼,平靜說:“難不成你想一直在醫院待着?”
說完,席聞均牽起林暮煙的手,指尖穿過她的指縫,十指緊握。他們同路人一起在斑馬線上等紅綠燈,越過馬路,往路對面走去。
進了快餐店,裏面安安靜靜地,只放了一首聽起來十分歡快的音樂。這會兒早已過了飯點,座位上只有寥寥幾人,收拾得挺幹淨。
服務員過來招呼,提醒可以自助點餐。
林暮煙掃了桌上的二維碼,将手機遞給席聞均:“你來點吧。”
席聞均擡眸看她一眼:“你看着點吧。”
林暮煙抿了抿唇,看着随便點了幾樣小菜。點完餐,她便玩着手機,也不同人說話,就這樣一直僵着。
席聞均笑着看她,也不曾說過一句話。
等服務員将盤子端上來,算是打破了這尴尬地氣氛。
席聞均瞅了瞅菜色,誇贊道:“賣相倒是不錯。”
“是不錯。”林暮煙嘗了一口,順着話往下說,“恐怕之後就不常來了。”
“這有什麽?”席聞均笑說,“盤下來就是了。”
林暮煙被他一句話嗆到,咳了幾聲,猛喝了一口水清嗓子,她哭笑不得:“席先生,吃飯可不興開這種玩笑。”
“席先生?”席聞均彎了彎唇角,“我并不覺得我們現在的關系,需要用‘先生’來稱呼。”
“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
席聞均也沒為難她,只笑說:“那随你。”
林暮煙沒什麽胃口,随便吃了點便放下筷子,她擡眼看着席聞均吃飯,一直沉默着不知該說什麽。
許是察覺到林暮煙沒動,席聞擡眼看她沒動幾口的飯,笑說:“減肥?”
“不是。”林暮煙搖頭,“沒什麽胃口。”
“你太瘦了。”
林暮煙擡眸,有些晃神,她從小練習舞蹈,必須保持體重規定的體重,不能太瘦也不能太胖。
後來做了演員,為了上鏡好看,她比之前又要減掉十斤才行,這麽些年還是不要第一次有人說她太瘦了。
大多都是——你這麽瘦,怎麽減的啊。
只是不等林暮煙說些感慨的話,席聞均又跟着說了句:“我沒你們圈子裏那畸形審美,既然跟着我,還是有肉些好。”
林暮煙收起自己方才的自我感動,重新拾起筷子,夾了點菜嘗一口,沒再接話。
吃過飯後,兩人又往醫院走。
林暮煙看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主動提醒道:“席先生有事要忙的話,就送到這吧。”
席聞均挑了挑眉,輕笑一聲,看她。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到自己跟前來。
他無聲地望着她,看不出情緒。
林暮煙慌了幾分:“席先生……”
“可以。”席聞均笑說,“送我去車庫吧。”
林暮煙松了口氣:“好。”
說完,林暮煙被席聞均牽着,跟在他的身後往車庫走,這有一段距離,兩人都未曾開口說話。
等送席聞均到了車庫,林暮煙等他松開自己,只是等了半天他也沒這個意思。過了會兒,他才回眸,低聲說:“晚上派人來接你。”
林暮煙直白說:“是要做嗎?”
此話一出,席聞均側首,冷冷地看向她,他的身高優勢,如此居高臨下盯着一個人看,無疑壓迫感十足。
他擡起林暮煙的下巴,似乎解釋再多已是無用,他慢慢靠過來,将一個沒什麽意義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林暮煙還是沒法習慣席聞均回回這樣突如其來,甚至沒由來的親近,她想躲,擡起的手又還是放下。
看着席聞均的垂下的眼睫,她知道,從和他有所牽扯開始,她必須喜歡事事由他抉擇,盡管自己有多不滿意都必須順從。
何況,是她将自己賣給眼前這人。
她沒有矯情的資格。
這個吻來的稀松平常,沒有溫度,更沒有欲望。
席聞均笑了,聲音放的低了些:“我若是想,在這裏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