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宋芳許？”顧執的詫異溢于言表，“他怎麽會去？他不是一貫都不參加這種集體活動嗎？等等，紀飛跟他很熟嗎？也叫上他了？”
羅陽的不解并比他少，“我也不知道啊，上個月紀飛突然跟我說的，說宋芳許也去，還拉了個三人小群方便交流信息。”
顧執瞳孔地震：“這麽重要的事你怎麽沒告訴過我？”
“我這不正在告訴你嗎！”羅陽的聲音比他還大，“再說這就是個自由行的活動，我還得給你事事彙報嗎？
顧執被他一吼也冷靜了下來，覺得自己光聽到宋芳許的名字就警鈴大作的反應實在是有些失态，“對不起，我不是這意思。”
羅陽鄙夷道：“我看你就是不能沾宋芳許的邊，一沾就發瘋。”
确實，這三個字再次闖入顧執的生活，很難不勾起他探究的欲望。明知會被好友嘲笑，他還是義無反顧的在當晚的飯桌上再次問起了宋芳許參加旅行的始末。
羅陽一邊嗦着蝦尾一邊沒好氣地回答：“我真不知道，大哥你這麽好奇為什麽不直接去問他本人呢。”
顧執語滞：“……呃。”
羅陽像看不懂他的臉色一樣繼續追問：“你倆關系不是不錯嗎，我聽紀飛說，你還真帶宋芳許去看了房，他還買了。銀行卡也是你幫着辦的吧，說利率給的挺高，哎，你有銀行的人脈怎麽不幫我介紹個靠譜的理財？”
顧執再次瞳孔地震：“……紀飛跟你說的？”
羅陽理所當然：“啊。”
顧執腦袋有點亂：“他怎麽知道的，宋芳許跟他說的？不是，這倆什麽關系，我怎麽不知道他倆私下關系好到！這個地步，這什麽時候的事啊……”
羅陽再天真無邪，這會兒也察覺到一絲異樣了。
他放下剝小龍蝦的手，一本正經地望了顧執：“你先等等，回答我一個老早之前就有的疑問。”
顧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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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陽：“你跟宋芳許到底好沒好過？”
顧執：“……”
他撇開視線，試圖裝傻：“什麽好沒好過，倆男的，你說啥呢——”
羅陽打斷了他：“你看他的眼神不對勁，而且你自己就沒意識到你對他的關注有點太過了？人跟紀飛啥關系你憑啥得知道？還上趕着帶人又看房又辦卡的，我作為你多年好兄弟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你自己說說是不是對他有非分之想？”
顧執張嘴：“你這都是些什麽歪理——”
羅陽：“不過你就算喜歡男的，我也還當你是兄弟。”
顧執安靜了，幾秒後，他坦白了一切。
“我倆沒好過，但我确實喜歡過他。”顧執說，“不，應該說一直都挺喜歡他的。”
說完，他又抿了下嘴唇，心情複雜地看着羅陽：“之前沒說，是怕你接受不了。”
他沒細說，但羅陽聽懂了他的顧慮。
并不是誰都會接受有個同性戀的朋友，顧執一直沒說，是怕失去自己這個認識多年的好哥們兒。
羅陽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口氣：“你怎麽就不能相信相信我呢，我是那種輕易斷交的人麽？咱倆認識這麽多年了，是一句你喜歡宋芳許就能破壞交情的關系麽。”
顧執愧疚地說：“是我小人之心了，我自罰一杯。”
櫃便如此雲淡風輕地出了，接下來自然就是八卦好友的戀愛史。
顧執藏了十多年的秘密，終于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幾乎是沒怎麽猶豫就把這些年的心路歷程全都向好友傾吐而出。
高中時代的青澀暧昧，十年間的念念不忘，以及久別重逢後的試探拉扯，再到最後滑稽而慘烈的結局——
“我都沒想到，最後得到的評語是這兩個字，惡心。”再說起那天的經過，顧執已經平靜了不少，但還是覺得有些丢人，于是自嘲地笑了笑，借着喝酒的動作遮掩自己的狼狽。
羅陽的表情堪稱一言難盡。
他費力地想要理清這裏頭的旁枝末節，但最終還是敗了：“我沒懂，聽你的描述，他這不是也對你有意思麽？怎麽最後就變成了什麽情感障礙？”
顧執搭上他的肩，一臉苦澀：“不懂很正常，因為我也沒懂。不過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繼續想也沒意義了，人說我惡心，我總不能還繼續纏着人不放。”
羅陽雖然跟宋芳許不熟，但印象裏這人雖然清冷卻并不是那種沒有禮貌的富二代，不管是從前同班時不多的相處，還是最近自由行小群裏簡單的幾次對話，宋芳許給他的感覺都是溫和且彬彬有禮的，他實在想象不出這樣粗魯的話會從宋芳許嘴裏說出。
“不不。”羅陽搖頭，“你是不是聽錯了？還是你做了什麽過分的舉動？我總覺得以他的性格，就算拒絕你也不會是以這種方式。”
何況，他私下也經常覺得宋芳許對顧執的态度跟對其他人不一般，單是高中那陣兒這兩人的親密勁兒至今還被人調侃。
相較于羅陽執意追根溯源的勁頭，顧執卻表現得灑脫一些：“算了，都結束了，沒必要再想這些了，就這樣吧。”
羅陽憑借多年相處對好友的了解，再次一針見血：“就這樣什麽呀，就沖你母胎solo這麽多年的純情勁兒，我打賭你到現在心裏還想着人家。”
顧執：“……”
羅陽繼續補刀：“你只是怕宋芳許為難才‘算了’對吧？說什麽都結束了，其實心裏不甘心得很對吧？”
顧執：“……………………”
兩秒後，顧執崩潰了：“我求你閉嘴吧！非要我邊哭邊喊抱着人大腿不放求他再考慮考慮我你才滿意是嗎？”
羅陽深深嘆氣，陪他喝光了一箱啤酒。
顧執的酒量不差，此刻卻醉得一塌糊塗，勾肩搭背指手畫腳，活脫脫一副失戀人标配形象。
“我這麽喜歡他，他卻不喜歡我……”顧執醉眼朦胧，泫然欲泣，伸出兩根手指在羅陽面前努力比劃，“……這麽一小點的喜歡都沒有。”
羅陽沒怎麽醉，一邊摁住亂撲騰的好友，一邊用手機查詢宋芳許得的那什麽情感障礙，“你怎麽就知道人不喜歡你，他不是說他不能談戀愛是因為有什麽￥%嗎？”
英文燙嘴，羅陽放棄了，轉而細讀網頁詞條。
顧執還在緬懷他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初戀，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緒，一想到宋芳許對自己的評價，他幾乎傷心得快要哭出來。
“他就是不喜歡我……嗚嗚……喜歡我怎麽會說我惡心……喜歡我就該跟我談戀愛……诶？”
如此悲戚的氣氛卻被羅陽一巴掌打斷了。
顧執摸着被打的後腦勺，茫然看着對方，“幹嘛打我？”
羅陽把手機遞到他面前，沒好氣道：“你有沒有認真看過這個什麽情感障礙的解釋？”
“有、有啊。”顧執還是懵的，眯起眼睛去看屏幕上的字，一臉困惑，“這不就跟我查的一樣麽，讨厭對方，不想建立關系。哦，他還覺得我惡心。”
看得出這兩個字給他留下了很深的陰影，逮着機會就要拿出來控訴一番。
羅陽嘆氣，知道顧執這是太在意宋芳許對自己的看法，才會因為對方這句話而格外受傷。
只是——人也不能只把腦子放在感情上吧，好歹認真讀讀資料啊！
羅陽指着網頁上的解釋一字一句讀給顧執聽：“這上面說的是，當自己愛慕的對象同樣對自己産生浪漫或愛情時，性單戀者反而會感到不适，開始疏遠對方，他們并不希望與對方建立關系。”
顧執：“啊，對啊，所以呢？”
“所以他只會疏遠拒絕自己喜歡的人！”羅陽怒了，“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喜歡你！”
顧執在他震天動地的怒吼中緩緩吐出一個字：“哈？”
·
隔天，宿醉醒來的顧執捂着脹痛的腦袋，花了半個小時，終于記起了前一夜的對話，然後再次一個電話打給羅陽。
“你昨天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喜歡我？”
沒頭沒尾，很符合顧執的作風。
羅陽面無表情：“我該誇一句記憶力不錯嗎？突然斷片後醒來還能複盤醉過去之前的對話？”
顧執立刻羞愧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我能喝成那樣。”
昨晚，在扔下一個迷茫的“哈”後，顧執直接醉倒了。
光速斷電，趴在桌上呼呼大睡，苦逼的羅陽只能叫來服務生一起把他扶上的士，将人送回住處後再苦逼地一個人回家。
明明是顧執約自己出來賠罪吃飯，結果到最後變成自己伺候顧大少爺，羅陽的怨念透過電話都清晰可聞：“再跟你出來吃飯我是狗。”
顧執又道了好久的歉才勉強讓羅陽願意繼續昨晚沒說完的話題。
“他真的喜歡我？”顧執還是不确定。
羅陽對這方面也不了解，但對照網頁上的信息以及曾親眼看到過的這兩人的相處，他還是堅信自己的判斷：“你自己看嘛，上面說的是對‘喜歡的人’産生排斥心理，他要是不喜歡你，你就算告白，他也不至于覺得你惡心，對吧。再說了，他也沒有正面說過他不喜歡你啊，說的只是不能答應你不是嗎？”
顧執猶豫了。
羅陽又道：“他不還給你舉了個例子嗎？那個校隊的男生。他暗戀對方，對方告白，他開始反感——如果類比的話，也應該是他喜歡你，你告白，他覺得你惡心，這樣才對。”
顧執開始動搖。
羅陽繼續循循善誘：“況且你在相處中感覺到的他的态度總不至于全是錯覺吧，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确實對你動心了，但只是因為這個情感障礙，他沒辦法回應你的喜歡，而并不是不喜歡你呢？”
顧執：“……”
好的，他總算明白羅陽的攝影工作室為什麽好評如潮了，這張嘴太會忽悠了。
還好，僅有的一絲理智拉住了他，顧執定了定神，說：“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他已經明确拒絕了我，再死纏爛打會不會不太好。”
電話那頭的羅陽聳了聳肩，“他這個情況不能當成一般的戀愛案例來看。我覺得吧，就沖着他願意跟你說這麽多，證明心裏對你跟對我們應該是不一樣的。顧執，你想想，如果他真想跟你劃清界限，為什麽要特意跟你解釋他是性單戀？他完全可以直接說對你沒興趣，對嗎？”
顧執怔住了。
确實。
拒絕一個人的方式有很多，宋芳許為什麽選了最複雜的這一種。
我是lithromantic。
我沒法跟人建立親密關系。
我很痛苦。
那天聽到的話再次緩緩浮現腦海，顧執在此刻終于能夠沉下心，去細究這些語句背後的潛臺詞。
良久的沉默裏，他聽到羅陽再次開口說道：“你如果還很糾結這件事……我有個朋友是做心理咨詢的，你要不要問問他的意見？”
顧執動了動嘴唇，有些發幹的喉嚨最終吐出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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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自己愛慕的對象同樣對自己産生浪漫或愛情時，性單戀者反而會感到不适，開始疏遠對方，他們并不希望與對方建立關系。】-- 出自某度詞條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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