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美好的氣氛總是會被不懂眼色的路人打破。
“Wow, he is proposing…”偶然經過的路人發出輕聲感嘆。
宋芳許飛速抽回了手,撇開視線,“自話自說好玩嗎?”
顧執一愣,“诶?”
“想象力很豐富。”宋芳許站起身簡短點評道,不漏痕跡地虛握了握了十指,将那一點溫熱藏進了手心。
顧執也跟着站起來,一腔熱烈真心再次被兜頭澆滅,沮喪道:“你都答應了的……”
“有嗎?”宋芳許輕描淡寫地做了總結,“我只看到有人在耍無賴。”
“你……”顧執語滞,宋芳許總是能用三言兩語将他的長篇大論全盤否定,他說不過學霸,只能撇嘴。
嘆了口氣,顧執重新開口道:“你說是就是吧,反正你都讓我親了,我這人很傳統,親了就得負責。其實剛才我沒想親的,突然腦子一熱,不知道怎麽就這麽幹了,但你也沒躲,我耍無賴也是你允許的。”
這回輪到宋芳許詞窮了,一個“你”剛出口,餘光卻撇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登時一頓,繼而表情變得五彩紛呈起來,永遠澹然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裂縫。
顧執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不遠處目瞪口呆的羅陽和雖然還維持着正常表情但顯然也快繃不住了的紀飛。
他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麽時候到的,也不知道他們聽到了多少,但很明顯,沒有錯過最有沖擊力的那段對話。
顧執:“……”
宋芳許嘴唇緊抿,閉了眼睛,似乎在努力平複情緒,可惜失敗了。
兩秒後,他選擇轉身走人,沿着下山的路很快消失在幾人的視線裏。
顧執沒去追,只是站在原地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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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陽心有餘悸地走過來,聲音都是驚恐的,“你,你,你……”
顧執閉眼,吐氣,睜眼,“沒有強吻,只是親了他的手,少給我腦補那些龌龊的畫面。”
盡管如此,羅陽還是一幅難以置信的表情,“那你也是瘋了,人答應你了嗎你就親人家,耍流氓嗎這不是。”
顧執心累:“你倆但凡不出現得這麽及時,我那流氓馬上就能耍得名正言順了。”
羅陽愣了愣,這會兒終于能夠正常思考了,心虛望天,“我們哪知道你突然在這開始表白呢,招呼都不提前打一聲,你說是吧飛哥?”
突然被點名,紀飛也回過神,走過來道:“什麽?”
羅陽:“……”
酷哥又開始裝傻,羅陽指望不上他,翻了個白眼,對顧執道:“好好好,怪我們來得不是時候,壞了你跟宋公子的好事。那現在怎麽辦,人生氣走了,我去跟他道個歉?”
顧執望了一眼宋芳許消失的方向,也有些郁悶,但視線轉到腳邊時,蹙起的眉頭又緩緩打開。
“不用,你當什麽都沒看到就行,別當他面再提。”顧執說,彎腰拾起宋芳許落下的背包,單肩挎上,“走吧,找人去。”
“哈?就走?”羅陽懵了,“我倆才到這呢,還啥都沒看呢!”
顧執已經邁步走了,沒回頭,只有聲音飄來:“那我先走,你倆看完再追上來。”
羅陽轉頭與紀飛對視,從彼此眼裏都看到了那句潛臺詞:別過來當電燈泡。
·
宋芳許并沒有走出很遠,下山的路只有一條,顧執身高腿長,很快便看到了對方的身影。
彼時那人正停在一處樹蔭下,似乎是意識到忘了拿包,正在糾結是回去取還是索性一股腦繼續往前走。
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瞟見後頭已經跟上來的顧執,以及對方肩上背的兩個包。
一個自己的,一個顧執的。
就那樣靠在一起,親密無間。
指尖那股溫熱仿佛又回來了,被顧執觸碰的感覺浮現腦海,甜膩而柔軟,怎麽也甩不掉,堵在心頭便是一陣灼人的悸動。
宋芳許握了握手心,打消了過去把背包拿過來的念頭,再次埋頭往前走。
顧執笑了笑,沒有追上去,而是保持在他身後幾米的距離,不近不遠地繼續跟着。
山林小道,岩石溪流,不知這樣走了多久,眼前忽地一亮,原來已經走出高山,進入了另一段平原。
沒有了樹木的遮掩,前頭那人的身影就看得更清楚了。
太陽徹底從雲層間露出,平原的溫度開始上升,宋芳許的外套脫下系在了腰間,因為物資都在背包裏,他只能徒手擦去薄汗,并不時舔嘴唇緩解幹燥。
顧執依然保持着之前的距離,直到平坦的小路結束,來到一處往下的木梯前,宋芳許終于耗不住,在木梯旁的石頭上坐了下來,顧執才停下腳步。
看了幾秒後,他選擇了走過去。
“給。”顧執在他身邊立定,掏出對方的水瓶遞給他,“喝點水。”
宋芳許也許仍餘怒未消,接過水瓶時看都沒看他一眼,扭開蓋子沉默地灌了大半瓶,才發出一聲淺淺的氣息。
顧執看他臉上透着汗,便又從對方的包裏掏出濕巾遞過去:“擦擦。”
宋芳許接了,擦了,還不啃聲。
汗消了,臉色依然不是很好,顧執掏出一根能量棒遞過去,“吃嗎?”
宋芳許終于轉過眸子盯了他,眼裏分明是惱怒。
這人仿佛耍無賴上瘾,從水瓶到紙巾再到食物,拿的都是自己的東西,卻就是不幹脆把背包給自己。
他不想再跟着人打太極了。
“……包給我。”宋芳許很直接地說道。
“不給。”顧執也很直接地拒絕,“你體力已經跟不上了。”
這是實話,宋芳許從早上起就沒什麽精神,昨晚通宵沒睡,還有感冒的征兆,早餐幾乎沒吃兩口又狂走了幾個小時,他之所以坐下也是因為感到身體開始發虛。
既然已經被看出來了,宋芳許也不想再就此争辯,抿着唇繼續沉默。
顧執晃了晃手裏的能量棒,催道:“快吃點東西吧,萬一低血糖暈倒,就便宜我背你出去了。”
宋芳許此刻很後悔方才為什麽要說他耍無賴,這三個字仿佛徹底給了對方這樣做的借口,開了頭就沒完了。
他繃着臉從顧執手裏抽走能量棒,拆開包裝,沉默地吃了起來。
顧執見好就收,沒再繼續口頭調戲,轉而觀察宋芳許的臉色,确實有點擔心他的身體。
待他吃得差不多了,顧執才開口說:“我剛開玩笑的,走不動讓紀飛羅陽輪流背你,我不碰你。你要不舒服就說,別憋着。”
“顧執。”宋芳許突然打斷他。
“嗯?”
“我包裏有藥,給我一顆,然後閉嘴。”
顧執一愣,然而屁颠屁颠地打開他的包翻找起來,“行行行,你吃藥就行,我閉嘴。”
吃過藥,休息了一會兒,宋芳許覺得好了一些,便又起身繼續往前走。
他沒再堅持把自己的包拿回來,顧執也就繼續替他背着。兩人沉默地走完了最後一個小時的路程,回到入口處,坐在簡易的游客聚散中心等待剩餘的兩個人。
感冒藥或許帶有一些鎮靜成分,宋芳許坐在椅子上沒有多久就閉上了眼睛,頭斜斜歪着,很艱難地尋找着支撐點。
顧執坐了過去,猶豫着要不要借個肩膀讓他靠一靠,剛準備這樣做時,宋芳許就感覺到了他的靠近,睜開了眼。
“你,”顧執自認坦蕩,但被他這猛然一望又難免生出幾分做賊心虛來,“你,要不靠我睡會兒?”
宋芳許眼裏透着疲倦,卻還是吐出冰冷的一個字,“不。”
顧執知道他倔勁兒上來了,一時半會兒不會松口,只得退一步:“那你拿背包靠一下?”說着,就準備給他堆一個舒服的枕頭出來。
宋芳許幹脆站了起來,去給自己買了一杯咖啡。
顧執無奈了。
沒再死皮賴臉地繼續跟着,轉而出去看紀飛羅陽回來了沒有。
十幾分鐘後,那兩人的身影終于出現在了入口處,顧執直接過去找紀飛要了鑰匙,又給尿急的羅陽指了廁所,便回游客中心叫宋芳許上車。
再次回到車上的四人都是疲累不堪,這會兒已經快十一點了,他們定的高山火車是四十分鐘以後的班次,顧不上休息再次出發。
路上除了紀飛外的三人都短暫地打了個盹,等到了火車站,顧執與羅陽醒得還算痛快,但宋芳許卻依然有些睜不開眼。
紀飛是知道他一夜沒睡的,問他:“醒麽?”
宋芳許閉着眼輕輕搖了下頭。
“發燒了?”紀飛又問。
正在打哈欠的羅陽聞言也看了過來,“嗯?真感冒了?”
宋芳許擡手,似乎想摸下自己的額頭探溫度,但因着太疲倦,手擡到一半便又垂了下去。
一直關注他的顧執終于開口道:“我摸下,成不?”
宋芳許沒反駁。
顧執便探手試了試他的額溫,“沒燒。”
紀飛于是道:“估計是累了。”又問宋芳許,“那還坐火車嗎?還是跟我的車下去?”
原本的計劃是這三人坐小火車前往下一站,紀飛開車到下一個火車站接上幾人,再一起回賓館。
宋芳許勉強睜開了一下眼睛,“坐你車。”
“行。”紀飛點頭,“那你繼續睡吧。”
宋芳許便又動了動身體,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這——”羅陽不确定地看看紀飛又看看顧執,小聲問:“他沒事吧。”
顧執沒說話,還是紀飛解釋道:“應該就是累了,先讓他睡一覺吧。”
“那我們?”羅陽又問。
紀飛解了安全帶,打開車門,“我先帶你們去取票,把你們送上火車,按原計劃在那頭等你們。”
高山小火車是羅陽要求的,主要是為了近距離接觸當地人,以及拍攝很有名的挂火車場面,但此刻宋芳許不去了,他難免擔心顧執也會跟着不去,到時剩了自己一人也挺沒意思的。
羅陽往外邁了一只腳,見顧執果然沒動,猶豫道:“你還去嗎?”
顧執望了身旁的宋芳許兩秒,到底還是收回了視線,“去吧。”
很難說宋芳許此刻的不适有沒有自己的功勞,他想。
不能把人逼太緊了,這一上午宋芳許已經夠給自己面子,也就先放他一馬吧。
車門開了又關,宋芳許微微繃緊的肩膀終于松懈下來。
稍稍睜開眼,他看到顧執的身影已經走遠。安靜的車裏,那些誠摯有力的話語再次回響于腦海。
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他說不清那股叫他想要推開卻又舍不得擡手這樣做的情緒叫什麽。
依舊想躲,可又開始貪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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