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竹溪畔數十人圍成三個圓,人群中時不時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呂奉先休走,看我孫破虜來戰!”

張知府怒目橫眉大喝一聲,随即扔出一張孫堅木牌壓在趙知縣的呂布木牌上。

趙知縣扼腕嘆息:“哎呀,怎會有孫破虜在手?”

這一局趙知縣和王教谕是盟友,他可一直以為那張遲遲未出的孫破虜木牌在王教谕手中。

孫堅一出,趙知縣和王教谕手中別無他牌可應對,只得憋屈喊了聲,“過。”

張知府哈哈一笑,趁熱打鐵同時扔出兩張木牌:“看我孫讨逆攜周公瑾叫陣,二人聯結,生成羁絆‘江東雙璧’!”

見張知府使出‘江東雙璧’後手中只剩下最後一張木牌,趙知縣和王教谕對視一眼,皆知大勢已去。

周瑜乃是三國史料中無一敗績的常勝将軍,孫策又是孫吳政權的奠基者之一,兩人素有江東雙璧之稱,少時交好又先後英年早逝,十足的美強慘。

秋羲當初在設計游戲玩法時便直接借鑒撲克牌中大小王的設定,将這兩張木牌定位成《戰三國》的無敵組合,他有預感,這兩張木牌日後一定能在大齊的文人中積累一大批氪金粉。

到時候珍寶齋可以出周邊躺着賺銀子,他這個坐等分紅的人怎麽着也能喝上湯吧。

張知府見趙知縣和王教谕先後喊“過”,便得意一笑,扔出手中最後一張木牌:“兩位承讓了。”

趙知縣和王教谕拱手道:“甘拜下風。”

張知府這桌的游戲最先決出勝負,三人意猶未盡地起身讓出席位,換另外幾人上桌酣戰。

三人款步到柳郁和秋羲的桌案前:“此《戰三國》當真是奇哉妙哉,趣味無窮讓人欲罷不能。”

“全仰賴秋兄奇思妙想才能偶得此物,”柳郁道,“張翁若是喜歡,雅集後郁派人送一匣到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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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知府聞言眉開眼笑,卻矜持地捋着胡須道:“老夫豈能奪人所愛?”

柳郁道:“此物制出來便是供人尋樂,若留在郁手中束之高閣,豈非辜負了秋兄一番奇巧心思。”

張知府會心一笑:“那老夫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秋羲站在柳郁身側強忍笑意,心想張知府這小老頭明明就很想要,還非得跟柳郁客氣一番,這還好柳郁是個七竅玲珑心,要是遇上個耿直人,那他可就真拿不到第一批木牌了。

竹溪兩岸三處桌案戰得正酣,詠三國的詩作已經出了不下四十首,有人甚至見第一首發揮不好又重作第二首,秋羲預期的宣傳效果已經超額完成。

張知府看似随意地和柳郁攀談一陣,閑話結束時,朗聲道:“古有書聖王羲之在蘭亭雅集上寫下這天下第一行書《蘭亭序》,今日我等在望江亭一聚,不知可有幸請的踏月公子作序?”

柳郁淡淡一笑,道:“郁便獻醜了。”

秋羲聽柳郁毫不猶豫地應下,雙眼微亮,在桌案前為柳郁鋪上潔白如玉的凝霜紙又親自研墨,備上一枚仙鶴紋竹臂擱。他穿越過來這麽久,已經寫過不少毛筆字,如今這研墨的功夫已是練得爐火純青。

柳郁謝過秋羲後便在桌案前落座,正要提筆時就見秋羲身前也備好紙墨。

秋羲察覺到柳郁詢問的視線,笑道:“含章既要為雅集作序,我便作畫一幅來配。”

柳郁聽後似是想到什麽,輕笑一聲:“郁期待至極。”

兩人說罷同時提筆,片刻間墨色便在宣紙上流瀉而出。

只見柳郁在凝霜紙上寫道:

貞元二十四年,歲在甲子,三月三日,諸俊秀會于清麓山望江亭,吟詩作樂也。英才群集,雅士皆至,無不盡情山水也。舉目有清滄泛舟,遠山排闼,漁人作歌,如詩如畫。又有竹溪流水,曲回鳴樂,清風拂袖,蛱蝶翻飛,以借蘭亭雅事,流觞曲水,聊懷前賢之所樂。山為屏,風為扇,溪作樂,竹作舞,走獸仰止,鳴鳥探看,以和戲三國之樂事也。

上巳日,流雲追日影,時人臨水踏青,載笑載言。近可觀春風化蝶,自在逍遙享自然,遠可望江河銜雲,萬物生化轉太極,以察衆生榮興之理,造化之極也。

至若洞察體物,觀其文,描其理,得其意。雖文有不同,理有所別,然則死生之意合一也。蜉蝣活一日,大椿得萬年,雖壽之長短有異,死生亦輪回也。一吐一納取諸造化,去則歸于天地也。悻悻乎,憂人憂己,無所事事,所失甚大矣;洋洋乎,憂國憂民,終日乾乾,所得甚大也。修短存度,怨而失之,豈不惜哉!

且夫萬物之度,生而定之,衆生之志,累而發之。聞昔人之言以明其志,觀昔人之行以曉其意,故以古鑒今,則正己身,端己行。是以錄時人之所述,以待來者。

……

最後一筆落下,柳郁從容收筆,只見凝霜紙上筆走游龍,一氣呵成,洋洋灑灑落滿飄逸字跡。

張知府拊掌贊嘆道:“妙極妙極!不愧為踏月公子,此《望江亭序》如矯龍游雲,鳳鳴虎嘯,有書聖遺風!其中意理深遠,若非公子豈能言明也?”

衆人觀閱後皆是連連稱嘆,無不贊同。

柳郁微微搖頭,淡淡一笑:“諸位謬贊,郁差之遠已。”

就在這時,一旁的秋羲也正好收筆,柳郁見他要更換紙張,便為他揭過畫紙。

秋羲笑道:“多謝含章。”

只見畫紙被墨線分成大小不一的框格,每一格中或是遠山映日,或是曲水繞竹,還有黑白的渾圓小人列坐在竹溪兩岸,小人或說或笑,或吟詩作賦,或三四成群鬥戰三國,情态各異,讓柳郁不禁想起那日的貓兒饅頭,頗為惹人憐愛。

畫卷正中的方格內有一個小人飄然而立,與其他三兩筆勾成的簡筆小人不同,這個小人畫得極為精致,就連腰間絲縧上的暗紋也看得分明,雅集中人一看便可知這畫的是踏月公子柳含章。

柳郁見自己的小人正立在畫上吟《望江亭雅集戲三國有感》,唇角不自覺微微揚起,垂眸看向秋羲道:“月白此畫稚趣橫生,郁未曾見過。”

“含章可喜歡?”秋羲仰頭問道。

柳郁笑道:“甚為喜愛。”

得到柳郁肯定的答複,秋羲又美滋滋地埋頭作畫。

在雅集開始前秋羲就琢磨過自己要如何應對,寫詩肯定被首先排除,他一個理科生才棄理從文短短不到兩月,要他作詩當真是難為他,可琴棋書畫他也都比不上這些書生。

思來想去,秋羲最後決定放手一搏,在雅集上畫漫畫,而且還是兩頭身人物那種走萌系路線的漫畫。畢竟他的畫功比不上這些常年浸淫丹青的文人雅士,那只能從畫面的故事完整性下手,做個記錄雅集趣事的讨巧工作。

事實證明,他這次還真賭對了。

那張已經成稿的漫畫從柳郁手中傳閱到在座衆人手上,看過的人無不點頭稱贊,還有人看了一遍又一遍,回味無窮。

因着有人在畫上發現了注有自己姓名的小人,而又有人沒在畫上找着自己,于是沒有姓名的書生紛紛圍到秋羲桌案邊“虎視眈眈”,生怕這位清陽縣學大名鼎鼎的神童忘了自己。

此次望江亭雅集有踏月公子親臨,在座的書生誰人不想自己也能在其中留下一筆。

落日斜沉,秋羲終于畫成手筆,漫畫的最後一格是柳郁的小人在竹溪邊寫下《望江亭序》的情景。

“完成了!”秋羲擱筆後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笑意盈盈地看向柳郁,“含章覺得可還入眼?”

柳郁笑着回答:“月白心思巧妙,郁不及也。”

秋羲哈哈一笑:“含章貫會哄我開心。”

張知府接過整套漫畫一一閱覽,最後回味道:“此作雖畫功青澀,人物卻靈巧可愛別有雅趣,所記雅集之事詳略得當又趣味盎然,乃是大齊獨一份,甚妙!”

他捋着胡須心想,這還是看在作畫者乃是個尚未登科的童生才壓了一壓,若按他本心,此畫若是傳出去,極有可能引人效仿,最後形成獨特流派,屆時這位清陽縣學的秋童生便能成為一代開派宗師。

當真是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其他書生對此畫也是津津樂道,紛紛以能在畫上找到自己為榮。

趙知縣和王教谕這兩位清陽縣代表聽着衆人對秋羲的稱贊更是與有榮焉,畢竟這位神童可是趙知縣親自點中的案首,是王教谕親自教出的學生。

就在這時,秋羲耳邊傳來叮的一聲,他立刻便知道這是系統發布的“誰與争鋒”任務完成了,蹲在他腳邊的系統貓臉激動朝他瘋狂擺尾巴。

他趁着衆人不注意,悄悄點開系統界面領取獎勵,一千五百點積分到賬,一百八十點積分代金券到賬,一張二級課程兌換券到賬,一個“大齊漫畫派開派宗師”稱號到賬。

“咦?”

秋羲看着獎勵裏多出來的稱號有些疑惑,他點開稱號詳情一看,發現竟然是系統判斷他剛才的漫畫在大齊屬于開山之作,所以給他自封了一個漫畫宗師。

系統這也太不講究了吧,一個人的流派,一個人的宗師,他這是什麽光杆司令,秋羲現在不好跟系統找茬,只能默默在心裏吐槽這只想一出是一出的橘貓。

夕陽漸沉,望江亭雅集散去,衆人意猶未盡地離去。

貞元二十四年三月初三這日的望江亭雅集一度在大齊讀書人中傳為佳話,此時卻出了集會之人尚且無人知曉。

秋羲因着在雅集上跟柳郁說好要去吳府做客,便跟王教谕請假晚兩天再回縣學,他本來功課就極佳,又是個讓人省心的學生,王教谕得知他是與柳郁相約更是無有不應,只叮囑他在外時不要松懈課業便放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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