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調理
◎陛下,你還要如何?◎
“禀娘娘, 董嫔求見。”
春淡在簾外禀報時,蘇允棠口中正含着傷藥,聞言并不回應, 仍舊閉目靠在美人榻上,靜靜等着藥粉化盡。
春淡見狀也不敢催促,仍舊立在簾外,低眉垂目, 格外的恭敬順服。
放在元節之前, 她是不會如此的, 因是劉景天派來的人, 春夏秋冬四人在蘇允棠身前當差時,雖也恭謹, 卻不過按着宮女的規矩,一寸不少, 一絲不多。
尤其春淡, 因是四婢之首, 在恭謹之下, 甚至隐隐有種上位的監視之感, 要時刻服侍在蘇允棠身側,并不會做這些通禀傳話的瑣事,如眼下這般退到簾外, 低頭不見, 就更是絕無可能。
只是自從守歲宴後, 劉景天與蘇允棠一道回宮後, 次日起, 春淡便敏銳的發覺了陛下對中宮态度的轉變, 仿佛只是頃刻, 便很是自然的轉為了眼前的恭順模樣。
可面對春淡這樣的轉變,蘇允棠的态度卻反而冷淡起來,待口中藥粉化完,又用清水漱了口,才不急不緩問:“為了什麽事?”
她舌尖傷得不輕,養了這些日子,說話才幾無妨礙。
春淡這才近前,屈膝捧了口盂:“說是要與娘娘當面告罪,一來就在廊下跪了,攔都攔不住。”
既然在劉景天面上說了要治榮喜宮誣陷不敬之罪,蘇允棠自然不會耽擱。
正月初三開印之後,蘇允棠便下了新春的第一道懿旨,将榮喜宮賢妃降為充媛,封號也一并去了,從前的賢妃,往後就只能稱為董嫔。
充媛已是九嫔之末,再往下一點,就得跌進不入品的世婦禦妻之流。
這倒不是蘇允棠心軟留手,只是劉景天的後宮并無其它的高位妃嫔,董惜兒便是降為貴人禦林,憑她的資歷,也照樣是僅次于中宮的董貴人。
蘇允棠身為皇後,還是喜歡按着規矩處置行事的,只這麽點無關痛癢的事,不值得她罔顧宮規——
畢竟除了降位之外,這宮中其實多得是看似不起眼,其實更加叫人難受的手段,比如小懲大誡,令董氏日抄宮規一卷,跪經十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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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叫董惜兒不出差池、專心領責,蘇允棠甚至特意學着劉景天的手段,從宮正司裏撥了四個前朝就在的老嬷嬷,兩個一班,日夜服侍。
宮規一卷,要抄得整齊規整,便是家學淵源,也要近兩個時辰。
跪經則要腰板挺直,手心交叩,姿态虔誠,一絲都不能錯,十炷香,便是一個時辰有餘。
一次當然是跪不完的,當真要連着跪上幾日,腿要徹底廢了,豈不是可以躺下休息?
頂好就是将跪經的十炷香分成兩三次來跪,中間可以活動膝骨,敷藥去淤,這段時間裏正好拿來抄書。
四位嬷嬷殚精竭慮,保證董嫔一睜眼就有數不盡的事忙,光陰一點不會虛度。
算一算,這才“忙了”兩日,就已經受不住了。
蘇允棠擦擦嘴角:“不見,去告訴董嫔,她的責罰是跪經,本宮不是菩薩,跪在這兒,不算時辰。”
春淡應諾,親自退下去傳了話。
雖然說了不見,蘇允棠卻也知道以董惜兒的行事,既然來了,不生出點事來絕不會輕易走,大半要等着叫劉景天見着她這幅可憐模樣,再不成也得跪到昏倒,好滿宮裏傳一傳中宮暴虐的流言。
不過如今的蘇允棠,對這兩種手段哪個也不在乎,橫豎董惜兒如今不可能再在她宮外落一個龍種,既然覺着永樂宮的金磚跪着舒服,就叫她盡管跪。
蘇允棠說罷之後,幹脆不再理會這事,而是轉而看起了之前積攢的宮務折文。
之前蘇允棠不知緣故,只當自己是患了無痛之症,才會不知饑寒疲憊。
守歲宴後,在劉景天處明白了真正緣由,往後細細體悟之後,蘇允棠才真正發覺,劉景天的精力,實在是充沛的驚人。
節下雖已收印罷朝,但劉景天卻從未真正休息過,打從正月初二開始,養乾殿內便日日有親信忠臣奉召議事,一日不停。
有時蘇允棠半夜醒來,靜谧之中,還能察覺到指腹又被硬物咯久了的悶疼遲鈍,那是劉景天在禦筆朱批。
他每日卯時便已在起身打拳,子時還在點燈批折子——
每日睡不到三個時辰,但她竟從來未曾覺着困倦疲累過!
要知道,蘇允棠便是還在荊州家中裏,每日裏也需睡足四個時辰,否則便會頭暈難過,直到撐過那一陣困意才好些。
等到在宮中熬出體虛不足後就更不必說,只是将每日的宮務翻上一遭,都覺打心底裏提不上勁兒來。
可是現在,蘇允棠用屬于劉景天的好精力,将節前積攢的宮務大致看過一遍後,一瞬間竟還有些意猶未盡,覺着自己還有大把的時間力氣,恨不得再找些事來幹。
在此之前,蘇允棠從未覺着劉景天這天子有什麽了不起,這一刻,蘇允棠卻有些疑心,劉景天怕不是當真是老天的親兒子。
有這樣的生下來就充沛旺盛的精力,幹什麽不成?
蘇允棠深深的吸一口氣,掩下心頭泛起的嫉妒複雜。
她的确不必太在意,劉景天便真的是老天的親兒子,如今也失寵了,如今這樣的充沛之感已經換到了她的身上,倒是在養乾殿議事的劉景天,此刻該是正撐着她的疲倦乏累。
一念至此,蘇允棠心情又輕松起來,瞧着去厄又送來了晌午湯藥,便放下手裏的紙筆。
既然答應了劉景天要好好将養,蘇允棠就當真一點沒有疏忽。
一日三餐,飲食有度,日落而息,起居有常,對身子有益的明光功,蘇允棠每早都要伴着晨光打上兩回,灼熱的藥油每夜睡前都要在膝上用力揉上半刻鐘,之前的湯藥補膳樣樣不落不說,她還趁着破五後,小林太醫進宮,要太醫又多給她開了一副調理的方子,一天三頓的喝──
就是去厄此時送來的苦藥。
蘇允棠接過苦澀的藥汁,細細的一口口啜着,一面還有餘力問起給貴妃輕雪的住處有沒有準備好。
去厄:“正月裏不好動工,馬棚要略等幾日,倒是給貴妃的狗屋子內造司做的差不多了,趕明兒就能送來看看,有什麽不合适的,要改也來得及。”
蘇允棠點頭:“也告訴家裏,除了貴妃輕雪,送進宮的禁中宿衛也盡快留心。”
她之前與劉景天提出的第三個要求,便是升徐越為都尉,自領三什護衛永樂宮。
十人為一什,再加上輪值休息,三十人的護衛便很合适,但比起這個,更要緊的卻是“自領”。
宮中宿衛都是輪換巡守,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不會長久宿衛一個地方,也不會長久固定上峰同僚,就是為了避免時候久了上下勾結聯絡。
但蘇允棠提出的自領便是破了這個成例,徐越與他手下的三十禁衛,不變不換,不牽涉旁處,只管護衛椒房殿永樂宮。
這三十人也不能随意調派,要勇武、要忠心,要關鍵時刻只聽她一人的命令──哪怕她的命令與違背了天子聖谕。
這樣的人,當然也只能從大将軍府內去尋。
自打守歲宴後,去厄也覺着自家小姐的吩咐行事,都叫人隐隐心驚,陛下也奇怪的很!竟還全都認了下來,連禁中宿衛都叫小姐動了!
去厄:“就是無災姐姐知道了,只怕要憂心。”
蘇允棠飲下最後一口湯藥:“過些日子,我自與無災說明。”
去厄一向心寬,雖然奇怪,可是小姐的吩咐,就只管答應。
說罷後,去厄見一時無事,便有些好奇似的探身看了看窗外:“快半個時辰了,奴婢瞧着這董嫔是快撐不住了。”
蘇允棠挑眉:“她若現在暈倒可是虧了,再撐一會兒,就能等着陛下訴苦。”
去厄奇怪:“小姐怎麽知道陛下要來?”
蘇允棠搖頭拿起了絲帕,她剛飲的藥汁并不燙,可就這麽幾句話的功夫,她身上便忽的生出一頭冷汗來。
去厄吃了一驚:“這藥怎麽這麽大動靜!”
冷汗涔涔,原本該是很難受的,可蘇允棠卻滿面尋常:“良藥苦口,要見效快,動靜總是大些。”
“小姐先前不是不樂意吃這個藥……”
去厄正要再說什麽,外頭便的傳來了一陣吵嚷,略聽幾句,便能聽出是董惜兒身旁宮女梅花的哭求──
她家主子昏倒了,求皇後娘娘發發慈悲,給尋個太醫來。
當然不會有人理她,便是有宮人開口,也只是叫她趕緊擡董嫔回榮喜宮去。
梅花當然不肯,按着主子的吩咐連哭帶求,吵吵嚷嚷。
只叫蘇允棠都不耐煩,打算叫人直接趕人時,垂花門處,竟還當真傳來了“陛下駕到──”的唱禮。
躺在梅花懷中的董惜兒心頭一喜,只恨自己暈早了些,不好立時就起來,倉促間,只是擡手捋了捋滑下來的溜發。
她跪了這許久,原本就面色蒼白,發鬓只略松散些,便越發透出十二分的柔弱無依。
董惜兒微微閉眼,耳聽陛下踏上了臺階,似乎格外着急氣怒,腳步匆匆,一步一步,朝着她越行越近。
一定是看到了她暈倒才會這樣着急,董惜兒心下想着,她甚至都已經想好一會睜眼後,要擺出什麽樣的神情,說出什麽樣的言語,下一刻──
劉景天就這樣掠過她,徑直行進了殿內。
——
滿面愠怒的劉景天,并不知道被他甩在殿外的董惜兒,已是氣恨之下,當真昏了過去。
事實上,心煩意亂的劉景天,甚至都沒有留意到一閃而過的宮人中,還躺着他親口封過的賢妃。
劉景天龍行虎步行到內殿之後,便直奔蘇允棠,扯着衣襟呵斥道:“你又幹了什麽?”
比起劉景天的煩躁,早有準備的蘇允棠就顯得很是平靜:“陛下這是怎麽了?”
劉景天在美人榻上坐下來,仍舊盯着蘇允棠不放,仿若欲擇人而噬的猛虎:“朕這半日,忽冷忽熱,煩躁不安,皇後可知緣故?”
蘇允棠恍然:“原來如此,陛下不必憂心,不過是月事将至,臣妾不忍陛下月月難過,叫林太醫開了方子調理罷了。”
劉景天怒色一滞:“這麽快?還不到一月。”
“若不然,陛下以為女子此事為何要叫做‘月信’?正常女子,本就是二十八日為期,有時多幾日,有時少幾日,總逃不過這一月之信。”
蘇允棠微笑着,又告訴他:“這二十八日,是從月信來時就開始算的,可不是之後。”
劉景天掐指一算,果然就在這幾日間。
看着劉景天眉頭緊皺的模樣,蘇允棠安慰:“不過臣妾寒氣入體之後,月事便再不準了,有時三五月都不見得來。”
劉景天剛剛松一口氣。
蘇允棠便又道:“可臣妾已在吃藥調理,這幾日來不來卻也難說。”
劉景天一頓,到了這時候,若還瞧不出蘇允棠的刻意,他就當真是傻子了。
天子面色陰沉下來,蘇允棠卻只耐心解釋:“就是因為今日開始用了調理的方子,陛下才會這樣的煩躁不安,渾身不痛快,您且忍耐幾日,小林太醫說,熬過這幾日便會好些,等徹底調理好了,日後連月事也不會再疼。”
劉景天桃花眸擡起,沉沉郁郁:“皇後這是故意違諾?”
當然是故意的,蘇允棠兩年前就試過這個方子,吃了之後月事倒是都如期而至了,但她卻不分晝夜的潮熱心悸,煩躁不安,時而易怒時而心緒低沉,睡在夢裏都會突如其來的來一陣脾氣。
用過兩日之後,她就再不肯吃,寧願隔個三五月,受一場下腹墜疼絞痛的折磨。
可如今既然有劉景天以身相代,情形自然不同——
蘇允棠甚至還特意叮囑了小林太醫,要他想想法子,務必立時見效!
也多虧了小林太醫有過南康的前車之鑒,仍舊願意為她擔着風險調了藥方,這才有了這樣的效力。
蘇允棠的确答應了劉景天,不叫他再受一處不該有的病痛不适,可這卻是該受的!
有病當然要治!
想到了小林太醫,蘇允棠的面容便不自覺的柔和起來。
“臣妾既答應了陛下保重自身,又豈敢懈怠?女子下滞這毛病,本就煩人瑣碎,不破不立,一時的不痛快,熬過去便是日後的順暢,這樣的要害取舍,陛下九五之尊,難道還諱病忌醫,要臣妾一介女子勸谏嗎?”
再看劉景天時,蘇允棠便嘆一口氣,仿佛面對無理取鬧的小兒,滿面無奈。
她道:“事已至此了,陛下,您還要如何?”
作者有話說:
更新~明天要上夾子,看情況不一定有更新,如果沒有的話,就後天雙更補上~
推一下預收~
《和纨绔夫君互換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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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一場意外,兩人互換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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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這樣行徑,卻被人誇贊名士風流,名流士子紛紛折節下交。
陳茂稷:???比我還會玩?
陳茂稷欲言又止:……你也不用演這麽像。
蘇嘉禾端坐鏡前,笑容娴靜又端莊:“世子不必客氣,憋了十幾年,當纨绔真的爽。”
陳茂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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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陳茂稷眼巴巴:“娘子,今日就讓我上榻吧?”
蘇嘉禾溫柔微笑:“君子一言九鼎,世子還是當一輩子鳏夫的好。”
白切黑人間清醒禦姐女主×黑期白纨绔小狼狗男主,先婚後愛、火葬場、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