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貴妃
◎這畜生。【二合一】◎
正月初十, 正逢立春。
雖然窗外仍舊春寒陡峭,玉樹瓊枝,但時節到了, 草木隐隐已有勃然之意。
永樂宮南面長了一顆積年的老白梅,許是挨着竈房的磚壁更暖和些,都已早早冒出了花苞。
蘇允棠在晨光之中起身練功,又踏着朝陽歸來, 路過時, 瞧見了這白梅, 一時起意, 便親手折了兩枝開得最好的,一路拿進了椒房殿。
還未進邁過門檻時, 蘇允棠便已連聲呼喊:“貴妃、貴妃!你快瞧瞧我帶了什麽回來?”
伴着蘇允棠的呼喊,內殿地上便立即出現了一只垂耳尖臉、身形細瘦的黑色細犬, 正是剛剛從将軍府送來的愛犬貴妃。
貴妃靠近之後, 對着蘇允棠手裏的白梅只是略嗅了一下, 之後便只是繞着她轉圈, 歪着腦袋一下下頂蹭着蘇允棠手心, 動作沉穩又眷戀。
“好了好了,我在呢,不怕……”
蘇允棠也笑着摸它:“怎麽, 你不喜歡花兒了?從前我屋裏一根草都不能放, 人家送我上好的蘭草, 才擺上一天, 一眼沒看住就叫你鑽進來啃的不成樣子, 打了多少次都不聽, 現在倒是安生了?”
一旁去厄伸手将白梅接過:“那都是什麽時候的事兒了?貴妃現在年紀大啦, 還像小崽子似的胡鬧像什麽話?”
聞言,蘇允棠面上的笑意微微一頓。
的确,貴妃的年紀已經很大了,若是放在人身上,都已算是年近古稀的老人。
貴妃是蘇允棠從三個月的小奶狗一點點養大的,從走路都是踉踉跄跄,到一歲時可以帶着出門,每一次出城入山,出游行獵,貴妃都會蹦蹦跳跳相伴在她前後,從荊州一路到京中。
在蘇允棠的心裏,貴妃出宮時,還是從前四蹄矯健,跑起閃電一般,黝黑的毛發綢緞一般飛揚流暢模樣。
分隔還不到三年,再将貴妃從家裏接來後,蘇允棠歡喜過後,抱着嗚嗚悲鳴的愛犬,也很快發覺,貴妃已經不比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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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緞子似的毛發變得黯淡幹枯,清澈透亮的眸子已經透出了渾濁,曾經只眨眼功夫就能咬穿野兔喉嚨的細犬,如今莫說骨頭,便連大塊的肉都啃不動,只能吃些肉糜稀粥。
更要緊的,是貴妃不會再活潑的四處跑跳了,蘇允棠不在時,它便只靜靜趴握在窗下廊前,等到蘇允棠回來,它便緊緊跟在主人身側,一步不肯離開。
蘇允棠之前将貴妃送出宮時,想着是宮門憋悶,不如将軍府寬敞,家裏人自然會好好為它養老,送出去才對貴妃更好些。
可如今再見到貴妃,蘇允棠才發覺出她的錯誤來。
細犬的壽命不過十餘年,而貴妃如今都已經十五年,這樣的歲數,便是照顧的再仔細精心,也撐不了太久。
聽家裏人說,貴妃在将軍府時,也是這樣無精打采,大半時間都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它會不會覺着,自個是年紀大了無用了,被主人抛棄在外面等死?
一想到這兒,蘇允棠便只覺悔不當初。
她蹲下身,帶着滿心的歉意将貴妃摟在懷裏用力的緊了緊,又問去厄:“貴妃昨日睡得好不好?”
去厄:“比剛來那晚上安心許多,應是知道不會被送走,也放心了。”
貴妃第一日接回來時,許是擔心再被送走,夜裏一直不肯走,好容易哄着帶去了殿後給它備好的西小閣,蘇允棠一走就開始嗚嗚哭泣,焦躁不安,整夜的守着門扇不肯睡覺。
還是蘇允棠不放心,守着過了一夜方才好些。
蘇允棠笑眯眯的,語氣哄小孩兒似的溫柔:“貴妃乖 ,來,咱們去西暖閣裏,姐姐給你做衣裳,裝軟墊!”
蘇允棠對分離了近三年的愛寵既心疼又慚愧,忍不住想加倍的補償,只要在殿裏,就去哪兒都要陪着貴妃一塊兒,昨天看春寒陡峭,怕貴妃年紀大了出門禁不住,還開始親手給它做起了狗穿的小衣裳。
難得見蘇允棠這麽有興致,去厄便沒叫春夏四個釘子來礙眼,只自個帶着安兒寧兒去收拾了布料針線,又将白梅插進細頸瓷瓶,放在四方的小炕桌上,一盤還配着一盒子四色點心,與剛沏的熱茶。
準備好了這些,去厄也沒下去,而是就挨着蘇允棠坐在了炕沿,時不時幫着遞個剪子,拽拽料子。
沒辦法,自個主子的女工,去厄還能不知道嗎?雖說是無災姐姐一手教的,可是無災姐姐繡的花兒能招來真蝴蝶,傳到蘇允棠這兒,不說青出于藍,只能算是毫不相幹。
有她在一旁看着,起碼不至于叫自家小姐忙活半晌,最後一件貴妃能穿的都沒有。
蘇允棠知道自個本事,也不逞強,就笑着叫去厄給她将料子都裁好了,自個只管縫起來,這樣頂多就是針腳不太好看,可能穿就是了,貴妃也不會嫌棄她。
等待時,蘇允棠瞧見門口兩個剛留頭的小宮女,還在門口站着立規矩,便只叫她們去毯子上陪着貴妃一道玩。
安兒寧兒都是十歲進宮,半大的孩子,見着這樣威風的大狗,一開始還有些害怕,如今熟悉後早已只剩滿心的好奇,得了吩咐圍着貴妃一個順毛一個捏爪,喜歡的不得了。
好在貴妃也不覺着惱,它是将軍府裏千挑萬選出來的,性子本就親人,如今見主人盤膝在身旁忙碌,它便省心的卧在軟乎乎的墊子上,曬着窗外暖洋洋的日頭,由着兩個小丫頭一下下的摸着毛,懶洋洋的眼皮子都耷拉了下來。
自打進宮後,蘇允棠當真是許久都沒有過這樣歲月靜好的閑适時光。
可惜這樣的靜谧還沒過太久,貴妃垂着的黑耳便微微一頓,下一刻,木槅外便傳來了冬寂有些倉促的請安:“陛下萬安!”
下一刻,門扇無聲而開,果然就在門檻外出現了劉景天的身形。
如蘇允棠之前的預料一般,冬寂收了節下她的紫玉镯後,上面的春夏秋三人的确對她有了些成見,口中不言,但眼神态度裏卻總有幾分探究與深意,總覺着冬寂私下裏已經與蘇允棠說了些什麽一般。
若不是你洩密叛主,為何皇後就單單賞了你一個人,且對我們三個不假辭色,只對你露出溫和滿意的神情?
冬寂滿心委屈,偏偏沒人質問,她也沒法解釋,被孤立了一個元節後,既是賭氣也是沒了法子,索性便當真有了改投永樂宮的打算。
便如此刻在槅外提前禦駕的請安,雖說早知這麽一瞬沒什麽大用處,但能在劉景天面前出聲提醒,本身便已有了認主盡忠之意。
雖說只是宮人奴婢,但不論如何,能從劉景天手中收服來,便算是一個好開始。
有一便有二,日後的事兒,誰說得準呢?
蘇允棠心下這麽想着,便連被劉景天打擾的不快都消散許多,不急不緩理順了衣角,才作勢起身。
劉景天果然立即便攔了她:“不必起來,朕不過一時想起過來看看你,喲,貴妃也在?有些日子沒見,可還記着朕?”
說着,劉景天還撩起袍角,屈膝蹲跪毯前,當真伸手去撓了撓貴妃的下巴。
貴妃出窩就跟着蘇允棠,自然也在她新婚的宅院裏養過,認得曾與主人形影不離的熟悉氣味,加上劉景天自幼便擅鬥狗,手法娴熟,貴妃被撓得舒服,便也給很給面子的站起身,低頭蹭了蹭劉景天手心。
蘇允棠垂眸看去,劉景天今日穿了一身绛色的單袍,略微發沉,袍子鑲着玄色綢邊,頸下隐隐露出些內裏的白色交領,腰間收着玉玺腰帶,腳踏一雙白底金紋皂靴。
這一身的顏色不算招眼,卻也足夠鮮亮,襯出了他的長眉朗目,寬肩窄腰,比朝堂上的威嚴龍袍顯得溫潤寬和,又比他平日裏的勁裝素衣顯出幾分世家公子似的貴氣。
再配着他這幅親近随意,帶着桂花香氣逗弄細犬的模樣,一點不似帝王臨幸中宮,倒似是鄰家的打小相識的兄長過來串門閑話——
蘇允棠不願承認,但其實,更像是新婚的丈夫回家,與新婚的妻子愛寵一家和樂。
她新婚的宅院內栽了一顆金桂,每逢花開,濃烈的桂花香氣便仿佛要将人從裏到外的浸透,幾月不去,劉景天自軍中歸來時,貴妃總會提早察覺,奔出門去。
蘇允棠每每迎出屋門,看見的就是劉景天帶着渾身的桂花香,一面與身旁的貴妃玩鬧,一面擡頭朝她彎起一雙桃花眸,笑的叫人心動。
眼前貴妃起身,與劉景天親近這一幕,熟悉的叫她不自控的記起與劉景天,最圓滿快活的那一段時日,連鼻端似有似無的桂花香,都與曾經一模一樣。
可是椒房殿內沒有桂樹,何況如今這才正月,哪裏來的桂花香?
恍惚了一瞬的蘇允棠皺了眉,下一刻,便也立即明白,眼下這桂花香氣,是從劉景天的衣裳上傳來——
他故意在衣裳上熏了桂花香。
意識到這一點後,蘇允棠忍不住的攥緊了手裏的繡花針。
她素來知道,劉景天十分擅長叫人喜歡的。
在荊州時,他能收服同伴好友,心甘情願的聽他派遣,流放嶺南後,他在一衆欽犯裏交游廣闊,起事時一聲呼和,從者雲集,南軍勢大時,曾有一位終于前朝的大儒上門勸降,出門之後卻感慨嘆息,只說南王身為叛逆,卻有聖人仁君之象——
天知道,他在荊州拿着長姐南康的聘禮上私塾時,還是整日的逃學生事,不知氣倒了多少夫子。
劉景天仿佛是生來就有這樣的本事,從三教九流到文人學子,耄耋老到總角小兒,乃至于一些世家子弟,與他相處之後不說立時心折拜服,最起碼也會都會心生善意,格外樂意與他下次真心相交。
只要他願意,就可以叫對方察覺不出一點不痛快。
就如同蘇允棠直至三年前進京時,都覺着劉景天是頂頂難得的郎君夫婿,滿心以為能與他做一輩子神仙眷侶。
可笑的是,她分明一直知道劉景天這本事,這麽進宮之前的這麽多年來,竟一點沒懷疑過劉景天與她的夫妻情義!
她憑什麽就覺着自己不同,劉景天對她就是真心的?
去厄帶着安兒寧兒慌忙行禮後,已經退了下去。
西暖閣裏沒了旁人,劉景天便撂下地上的貴妃,十分自然的坐到了蘇允棠對面。
看到針線簍子後,他豁然一笑:“難怪朕打昨日起,指頭就時不時覺着有刺在紮,不想竟是你在做針線。”
蘇允棠緊緊抿着嘴唇,她心下明白劉景天是想要用這樣的法子與她緩和關系,甚至和睦從前。
她與劉景天體感互換後,如今就像是拉着一條繩子懸在懸崖兩側,劉景天怕她一氣自盡,她怕劉景天對蘇府斬草除根。
兩人相互試探着,不論哪一邊拽的緊了,繩子斷裂,都要摔的粉身碎骨,最好是各退一步,将這繩子放得松些。
如今劉景天已經主動退一步,她也還不想魚死網破,這時就最好就也該松手領情,裝也裝出這面上的和睦來。
但偏偏劉景天身上的桂花香氣非但沒有讓她覺着寬松,反而只發覺着自己是個笑話。
這個情,她領不下去。
蘇允棠沉着臉一聲不吭,劉景天竟也不惱,仍在主動搭茬:“你忙你的,從未見你動過針線,朕只當你從來不會,這是在作甚麽?”
可等到看清楚案上正給貴妃做的衣裳後,劉景天面色就有些微妙,半真半假的玩笑道:“這麽多年,你連一只荷包都沒給朕做過,當真是人不如狗了。”
蘇允棠面無表情:“陛下說的是。”
可不就是人不如狗?
蘇允棠低頭拿起裁好的布料繼續穿針引線,借着這動作,也好容易壓下了這句話。
劉景天面上的笑意一頓,便又露出幾分無奈來:“阿棠,你也太硬了些。”
蘇允棠:“陛下若要找任柔任捏的軟面團,該去榮喜宮。”
榮喜宮,說的自然就是剛被降為董嫔的董惜兒。
劉景天微一挑眉。
董惜兒可不是任憑揉捏的面團,她底子裏雖然沒有阿棠的風骨,卻生着毒刺,又陰又狠。
不過董氏很是審時度勢,又能屈能伸,看着她把身上的尖刺藏起,只露出一副聽話柔順的面團模樣,也頗有幾分意思。
他當初,原本就是為了這個,才将董惜兒留在了身邊。
不過這樣的話說出來,皇後肯定不會覺着高興。
劉景天便也并不反駁,只是順着問道:“說起榮喜宮,皇後要罰董氏多久?”
蘇允棠冷笑:“怎麽,董嫔病倒,陛下心疼了?”
蘇允棠今日一早才得了禀報,董嫔病倒了。
這倒是千真萬确,并非董惜兒尋理由逃罰,負責看管董氏行罰的嬷嬷親自來禀報,只說董嫔自從上次從椒房殿回去後,夜裏就嘔了幾口血,之後勉強撐了兩日,便徹底病倒,着實起不得身。
蘇允棠先前只說了抄書跪經,并沒有說要罰多久,嬷嬷們來報的意思,也就是想問清楚,娘娘沒說罰幾日,如今董嫔病倒了,這抄書與跪經是免了,還是等往後董嫔病好後補上,還是……明日接着來?
董惜兒如今還昏在床上神智不清,明日肯定是好不了的,所謂接着罰,就是将人從床上拖起來,按也按到菩薩前頭跪着——
這就是不是在罰,而是要直接要人死。
只看蘇允棠想要如何。
董氏病的這般厲害,消息肯定也送去了養乾殿,蘇允棠便也只當劉景天是要保下董嫔。
“董氏到底是從嶺南就跟了朕到如今,這麽多年的情分。”
果然,劉景天有些感慨似的搖搖頭,又道:“你若還要罰,也不必折騰,叫人送一壺酒去,給個痛快也罷了。”
蘇允棠正在對齊料子的動作的忽的一頓!
她擡起頭,看向劉景天的神色,似乎想要确定對方這話裏,是不是還帶着旁的意思。
并沒有,劉景天短暫的感慨之後,神色便只是一片平靜與無謂,不是說反話,不是怪聲怪氣。
他就是在很平常的平鋪直敘,若是蘇允棠不肯放過,為着董氏從嶺南就跟了他這麽多年的情分,不要磋磨,給一個痛快。
蘇允棠并不是能以德報怨的人,她自進宮起,就厭惡董氏至深,但是這一刻,蘇允棠卻竟忍不住為董惜兒生出了一股悲哀不平。
董惜兒會預料劉景天這樣處置她嗎?
不,不會的,董氏被她罰降位、罰跪經抄書,這麽多日都好好的,更沒有甘心,初六時還能帶着宮女來椒房殿門口假裝認罪,擺出一副凄風苦雨的可憐模樣來等着與劉景天告狀——
她這麽幹,自然是覺着她與陛下有這麽多年的情分體面,劉景天看到她後,就會心生不舍為她做主出頭。
但劉景天沒有,甚至看都沒有看到她,得知她在殿外暈倒後也毫無反應。
董惜兒當夜就嘔了血,她被罰這麽多日都好好的,被劉景天明擺着置之腦後,回去就嘔血病重。
若是覺董惜兒再聽到劉景天此刻的這句話,她又會如何?
蘇允棠沉默的太久,叫對面的劉景天也有所察覺。
只是片刻,劉景天便也猜到了蘇允棠這般模樣的緣故。
劉景天有些好笑:“你瞧瞧,朕若是要你赦了董氏,你必然要不痛快,朕現在是為你出氣,不顧董氏的性命,你倒覺着朕是無心無情之輩了?”
蘇允棠微微閉眼,沒有說話,面上仿佛結着一層寒霜。
劉景天便繼續問:“朕知道,這是物傷其類,阿棠你是不是覺着,朕對董氏如此絕情,若非天意在上,叫咱們換了體感,朕對你必然也是一般,說不得如今早叫你一個人孤零零在冷宮等死了,可對?”
蘇允棠:“難道不是?陛下如此心性,又能真正在意誰?”
聽着這話,劉景天的神色忽的端正。
他認真看向蘇允棠:“阿棠,你說旁的,朕不與你争辯,只是這一樁,你實在是誤會了朕,周光耀來永樂宮時,朕還不知此事,便特意吩咐了他,如若有變,皆以中宮性命為重,周光耀不是個會騙人的性子,你若不信,一會兒大可親自召他來問。”
蘇允棠睜開眼看他。
“阿棠,先前罰你圈禁,不為旁人,實在是你這兩年來一見朕就不笑不語,冷的叫人難過,朕只是想以此叫你和緩退讓些,再對朕笑上一笑,如今想來,朕亦自覺莽撞。只是朕不騙你,在朕心裏,即便你當真氣性就那樣大,無論如何賭氣不讓,朕也只得罷手。”
劉景天一雙桃花眸溫柔澄澈,仿佛有說不盡的深情嘆息: “不必拿董氏那等妾室奴婢來與你相比,阿棠終究與旁人不同,無論有沒有這冬雷異兆,這麽許多年的夫妻情義,朕記在心上,阿棠該信我。”
蘇允棠手中繡花針攥得更緊。
她信。
她相信自己在劉景天心中的确與旁人不同,就如同她幼時馴養的貴妃,有一段時日,貴妃也不知從哪學出些惡性,變得護食咬人,甚至對着她這個主人都會呲牙。
那時的蘇允棠也會聽着犬奴的話,用細細的竿子吓唬它,餓着不許它吃食,直到這毛病好轉。
但這樣幹時,蘇允棠也是格外心疼的,甚至沒教訓貴妃即日就後悔了,覺着她養了貴妃那麽多年,便是貴妃當真不聽話又怎樣?護食便讓它護嘛,她還是選貴妃,要好好把貴妃養大。
貴妃終究是貴妃,與外面任何一只旁的細犬都不用。
劉景天心裏,她就是這樣的一只“愛犬”。
就在這時,地上貴妃忽的自墊上翻身,伸出前爪扒了炕沿。
它方才還和劉景天親親近近,如今仿佛察覺到了主人的情緒心境一般,擋在蘇允棠身前,對着對面的劉景天露出弓背戒備的姿勢。
蘇允棠平靜安撫貴妃:“無事。”
貴妃的年紀大了,這樣緊繃戒備的姿勢撐久了,後肢都在微微顫抖,得了主人的安撫後微微後退,卻還是皺鼻呲牙,不甘心的對着劉景天露出含糊的低吼聲。
劉景天頓了一瞬,也不以為忤,只笑罵了一句:“這畜生。”
話音剛落,他面色忽的一變,低頭看向自己指尖,又看蘇允棠。
“哦,不小心失手了。”
蘇允棠這樣說着,垂眸拿起絲帕,按住她指尖剛被針尖狠狠刺出血跡,心中亦道,
這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