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通乳

◎劉景天什麽時候這麽沒耐性了?◎

“娘娘, 陛下吵着要見您,還要見小皇子與小公主。”

劉景天醒來的消息送來時,蘇允棠正在前殿的暖閣內, 聞言也只是随意點了點頭,壓根顧不得上理會這一樁小事,目光只是小心翼翼的盯着炕上,兩團小小的嬰兒。

兩個孩子是真的極小, 包在華貴的襁褓中, 與蘇允棠幼時玩過的瓷娃娃也大不了多少。

不過他們可沒有瓷娃娃的白淨, 小臉上的青紫都還沒退, 都是緊緊閉着壓眼睛,一動不動, 若不是留意後,還可以看到胸口微微的起伏, 偶爾也會撇撇嘴皺皺眉, 簡直要人疑心是不是活物。

蘇允棠既不能用力, 也不是從未抱過, 不敢伸手, 因此只是半靠着倚枕,小心的瞧着屋內一個包着頭巾,手腳麻利的婦人将兩個孩子都仔細瞧過之後, 才低聲問道:“葛醫瞧着, 這兩個孩子, 可能養好?”

這婦人便是将軍府裏剛剛請來的, 葛老教出的女弟子, 她與丈夫一男一女, 都是自小跟着葛老的孤兒, 長大之後,二人結為夫婦,也在一直四處行走行醫。

其中女弟子不用顧忌男女大防,在葛老的教導下,便一直專精婦人與小兒疾,多年來,頗有所成。

白先生之前請人,更多也是為了蘇允棠請這位女醫,看顧她生産。

蘇允棠生的倉促,沒趕得及這位女神醫接生,可生下的龍鳳胎又一個塞一個的孱弱,家中憂心,派了人快馬加鞭催着,今早剛一進京,便立即請人來了大明宮。

蘇允棠:“雙胎早産,生時又艱難,奶娘日日來報,兩個孩子都不太能吃的進奶,尤其公主,只能拿小木勺勉強灌進幾口,整日只是昏迷,分量非但未長,這三日反而輕了了不少。”

婦人神色幹脆:“事在人為,草民見過三斤養成的都有,娘娘也不必過分擔憂,先自個做好月子正經。”

雖然也沒有擔保,但不知道是葛老的招牌太過有名,還是被對方利落可靠的模樣沾染,蘇允棠發覺自己,竟也當真平靜了許多。

她十分客氣:“春臺宮內為兩位安置好了人手住處,那這兩個孩子就托付給夫人了。”

葛女醫聞言沉默一陣,四處瞧了瞧,開口道:“草民聽聞,當今陛下已患疠風,可是娘娘手筆?”

蘇允棠一頓,還未回答,葛女醫已從她的神色中猜出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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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色漲的通紅,忽的屈膝跪了下來:“草民是師父從死人堆裏救下來的,是我們兄妹的再生父母,娘娘為師父報了仇,便是我們的恩人,恩人的吩咐,咱們必當盡心。”

聽了這話,蘇允棠的神色便也是一暗:“葛老……也是受了我蘇家連累,若不是為了尋他給父親治病……”

“冤有頭債有主!草民讀書不多,這道理卻也是清楚的。”

“師父一生行善積德,卻沒落個好下場,只恨我們兩口子就是一雙廢物,沒本事沒膽子,只敢四處躲着。”

說起這事來,葛女醫也是雙眼通紅,頓了頓,才能繼續道:“娘娘幹的事,帶我們來的白先生已經說過了,只要娘娘能大義滅親,叫惡人受教訓,草民便是拼出性命,也必要照料皇子與公主周全。”

這話是感激,也是提醒,只要蘇允棠往後也不會心軟手軟,葛醫女就自然會盡心照料,反之,蘇允棠一旦放過了惡人,她還會不會為蘇允棠照料這一雙孩子,就不一定了。

雖然被隐晦的威脅了,但看着葛女醫提起師父時面上的悲憤慚愧,與現在眼中的堅毅果決,蘇允棠卻沒有一點生氣。

同病相憐之下,蘇允棠甚至探身伸手,安撫般按了按對方手心:“你放心。”

聽了蘇允棠這話,葛女醫原本隐隐的遲疑戒備,便也徹底放了下來。

葛女醫也不急打擾兩個睡着的孩子,而是先叫來了奶娘問過公主與皇子的吃喝拉撒之後,又叫宮女圍起簾子,請蘇允棠解開衣裙,看了下身傷處,先給她塗了一回傷藥,又開了方。

她的表情嚴肅:“娘娘下頭撕扯的厲害,這才是更要好好調理,無事別下床,別走動,千萬別不當回事,不然老了便溺都收不住,遭罪的才是自個。”

因為不覺疼痛,蘇允棠之前幾日裏,的确是沒有拿自個的下頭的傷太當回事,除了親自去迷暈了劉景天,為了确保天子的疠風能落到實處,還帶着皇子去過春臺宮,見了幾個朝中重臣。

此刻聽了葛女醫的話,蘇允棠也有些後怕,立即正視起來,點頭答應。

或許是見蘇允棠和氣,葛女醫這才不在猶豫,開口道:“公主身子弱,其實還有一個法子,只是都是民間土方,只怕娘娘尊貴,說了冒犯。”

蘇允棠:“你只管說。”

葛女醫:“草民與師父行醫多年,發覺凡是吃親娘奶水長大的小娃娃,身子似是要更結實些,前幾月裏也不愛鬧病,師父也想過,或許是這親娘的奶水,與旁人不太同。公主身子更弱些,娘娘若是親自喂奶,說不得能有所補益。”

這話一出,一旁的去厄便忍不住道:“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女醫你剛才不是還說,娘娘要好好休養,娘娘心口可還有刀傷呢!”

若不是先前的交談,看出蘇允棠雖然身份尊貴,卻能聽得進去話,葛女醫也不會輕易說出這個建議來。

這說法,只是她們師徒的猜測是一樁,更要緊的,是歷來會親自給孩子喂奶的,都是民間沒了法子的窮苦婦人,但凡家裏有些家産的,都要給孩子請個奶媽,世家權貴裏夫人奶奶就更不必提,都是孩子一落地,就要吃藥絕乳。

就更別提,眼前的還是皇後娘娘,世間最頂頂貴重的女人,親自給孩子喂奶,傳出去,只怕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這會兒聽了去厄的話,葛醫女也是一愣,改口道:“娘娘心口還有傷?那确是不好再喂奶。”

先前只是看了蘇允棠的下身,若不是去厄提起,還當真不知道皇後心口受傷的事。

蘇允棠聞言卻頓了頓,扭頭看了看襁褓中的一雙孩子。

她們就在旁邊又說又動的,這麽大的動靜,兩個孩子卻像是沒長耳朵一般,仍舊閉目睡得一動不動。

這三日裏其實也是一般,奶娘嬷嬷們只揀好聽的說,說小公主小皇子生來乖巧,吃了就睡,哭的時候都極少,一點不鬧人。

可蘇允棠又豈能聽不出來?哪裏是不愛哭,分明是早産的孩子,過于孱弱,連尋常嬰兒哭嚎的力氣都沒有。

蘇允棠伸手,輕輕的撫了撫女兒小小的眉心,攔下了去厄:“我無事,喂奶罷了,這算什麽?在這大明宮裏,也不怕消息傳了出去,一會兒等孩子醒了,本宮就來喂。”

葛女醫連忙道:“不急不急,現在便是想喂,孩子也吃不出來啊,娘娘先好好養傷,還要再吃兩日下奶的湯水,兩個小娃娃力氣都小,要等奶水豐沛了才吃的着。”

蘇允棠聞言還有些擔憂:“本宮已經吃了藥膳,這奶水還能有嗎?”

葛女醫笑着:“不妨事,若是湯水不成,草民為娘娘上手推一推就是了。”

說定了這事,蘇允棠這才放心,讓初一親自送了葛女醫出去安置,自己收拾妥當之後,則又叫去厄去親自請了白先生進來。

見過禮後,蘇允棠便開了口:“我這陣子不好挪動,偏偏劉景天又醒了,外頭的事,這幾日裏就要先勞煩先生操心。”

迷暈天子,叫劉景天患“疠風”,這樣的大事,當然也少不了家裏的助力。

生産過後,她便将白先生也請到了大明宮。

白先生還自嘲,從前是父親的幕僚,如今成了大小姐的軍師,可見這輩子是離不得這一行了。

此刻聞言,白先生也忍不住開口:“若非親眼所見,實在是不能相信,世間竟有這般奇異之事。”

這說的自然是蘇允棠與劉景天互換體感的事,蘇允棠請人來時,就将其中內情告知了白先生,但直到現在,白先生也忍不住滿心的驚嘆。

蘇允棠低頭啜一口藥飲,側過身擦了擦嘴角:“若不是有這等異事,我也沒法為父親報仇,想來是父親在天有靈,若不然,就是老天都看不下去,自作孽罷了。”

提起大将軍,白先生心下也沉重了幾分,片刻後,才開了口:“大小姐不便起身,劉三寶既吵要見人,可要我去見一面?”

蘇允棠卻立即搖頭:“便是沒有葛女醫囑咐,我也沒打算現在就去見劉景天。”

只是說出劉景天三個字罷了,蘇允棠的面色卻立即冷厲下來:“他不是最擅馴獸嗎,從前還與我說起過,這馴服畜牲,不能着急,捉來之後,要先困在籠子裏殺殺性子,要等着畜生急過鬧過,甚至沖撞過幾回,不得不安生下來之後,再做計較,這樣才能事半功倍。”

“劉三寶真龍天子,想必性子更大,看好了,且叫他熬着就是。”

看着蘇允棠此刻的言語神色,再想到這幾日裏,皇後在劉三寶一事上的殺伐果斷,諸多手段,白先生便如同看到了受盡了風雨锉磨之後,終于長進起來的後輩子女。

歡喜之餘,卻又不禁有些心疼。

這可是當初習練騎射時,磨傷了大腿逞強不肯說,大将軍都會一面只做不知,另一面想方設法,尋各種理由安排軍務減免時間,好叫女兒好好休息的将軍府大小姐。

曾經被他們那樣小心照料,遮風擋雨的小姑娘,這才隔了多久?

當初大将軍率蘇軍投逆,不就是因為大小姐生性純良,又在将軍府的庇護下,被養得天真爛漫,叫他們不忍相逼嗎?

若是大小姐早有這般心性,當初大将軍又何必退讓?

只是過去的事,白先生想過便罷,倒也不會說出來憑白叫人心傷,心下諸多感慨,也只是道:“只怕劉景要拿自己做要挾,逼大小姐相見。”

體感互換固然是好事,卻也有不好的地方。

劉景天自個身上有什麽動靜,蘇允棠也要一并難過,當真把人逼得厲害了,只要也會如大小姐先前一般,傷毀自身,才逼對方退讓。

“不會的,只要告訴他,我生了雙胎,起不得身,他會等的。”

蘇允棠的神色冷漠清明:“他這人,把自個看得比什麽都重,雖然眼下被我圈禁,可在他心裏,只怕還覺着這不過是權宜之計,日後遲早還要東山再起,重新當他大權在握的開國皇帝。”

“我生子撕扯的傷,疼得也是他自個,為了日後的安穩,這麽些日子,他等得起。”

想想劉三寶的行事,白先生也不得不點了點頭,再一次感嘆大小姐的不同往日:“娘娘說的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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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允棠對劉景天的了解一點沒錯,果真,派了人傳話之後,劉景天便沒有再鬧着立時要她拉扯着傷處走動上門。

但叫蘇允棠意外的是,寝殿內的劉景天也不過才安生了兩日。

她吃了兩日藥膳湯水,兩日後,葛女醫才來了一趟,為她動手通了乳,人還沒走,緊接着便有人傳話,說陛下鬧着要見她,立時就得見。

與此同時,蘇允棠得右肩也忽的一陣刺疼。

這是先前她射穿了天子的位置,劉景天這是在故意按壓自己的傷處逼她。

蘇允棠微微皺眉,劉景天什麽時候這麽沒耐性了?

作者有話說:

劉景天:艹艹艹為什麽會□□疼!忍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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