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初次務農

待田易神神叨叨地将一個小紙包擺到他面前時,嚴君只覺得莫名其妙。

“嚴兄,看我給你帶了些什麽好東西。”

“好東西?”莫非又是糖霜?嚴君想到被自己塞在床邊縫隙裏的糖霜,要真是,他可很是期待啊。

然而最終的結果讓他失望了。

紙包裏面顯然并非糖霜,而是黑糊糊的粉末,聞起來有點奇怪的腥味,又有股淡淡的香味。

“這是我專門尋來的方子,有胡麻,還有螺蛳殼,碾碎了攪在一起。聽五嬸說,用這個洗發,頭發會長得快些。”

哪知他才說完,就發現面前那人露出一臉嫌惡,“偏方?”

“是啊。”

“我不要這個。”

然後竟然果斷而幹脆地拒絕了。

田易十分納悶,“為什麽?”

“一點科學依據都沒有的東西最害人。”

其實在現代之所以他的生活和飲食越來越西化,或許都跟那件事有關。那時他父親身患重病,卻因為聽信了一個偏方,導致病情惡化,早早就離世了。從那之後,不管是什麽內容的偏方,都只會讓他厭惡。

田易更納悶了,“科學?那是什麽?怎麽會害人呢,胡麻可以食用,很香,螺蛳殼也談不上害人啊。”

嚴君只陰沉着一張臉,沒有一點解釋的意思,“總之我不要。”

“可是……”田易想到昨夜看到他的神色,那種形于色的向往,自己絕不會看錯,“你不是很期待出門麽?”

“是很期待。”

“那要是頭發長了,不就方便許多?”

“也用不着用這東西。”

嚴君的堅持讓田易無法理解,他忽然有些明白當初田七的惱火,純粹的好意卻被人不當回事,心中着實難受。只是他天生就極少能發得起脾氣,便是成伯都說過,若從脾氣上分辨他與田七這一對主仆,旁人定會以為田七才是少爺。

他便溫聲詢問:“嚴兄,能告訴我你為何不願使用麽?”

嚴君一點也沒有顧慮什麽的自覺,直說道:“這種東西誰能證實有效?怎麽可能能讓頭發快點長?”

“……可五嬸告訴我說很頂用。”

嚴君很想說我不信偏方也不信中醫,在他看來這就跟巫婆似的……話到嘴邊,看着田易認真又困惑的模樣,往日不管在什麽場合也能脫口而出、哪怕是面對餐飲總監時的尖刻話語忽然怎樣也說不出來。

動了動嘴巴,他只道:“田兄,我不想用。”

“即便因此老得拘在家裏也不妨事?”

“嗯。”

“可是用了說不準白日就能出門了,過些天幾個灣之間要開集市,定有貨郎到那去販賣糖霜呢……”

“……”

眼前這人笑眯眯的樣子簡直就像拿着棒棒糖在逗小朋友。

分明就是引誘!

嚴君卻……不得不心動了。

一方面若是總在晚上出門,他會覺得自己跟電影小說裏晝伏夜出的吸血鬼一般;另一方面,有糖霜啊,說不定還能遇到別的原料。

但是……

再将目光投向桌上那包黑糊糊的東西,他又猶豫了。

“嚴兄?”

“……不要緊,以後有機會。”嚴君邊說邊在心裏懊惱自己的嘴硬。

田易便遺憾地道:“那好吧,那你把它扔了便是。”

“啊?”

“我還要去幫忙,先告辭了。”也不等嚴君再說什麽,田易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屋子裏只剩嚴君一個人,看着那包東西,艱難地調開視線,沒過多久又看了過去,再移開……重複了不知多少次。

等晚飯時,田易發現他的頭發帶着濕意,從他身後走過去盛飯時,鼻尖聞到了某種有些古怪卻不陌生的味道。就是那偏方……他在心底暗暗發笑,只覺着這如同七月半的鴨子般嘴硬的嚴兄,其實還真是個趣人。

那玩意果真有效!

沒隔幾日,嚴君驚喜地發現自己的頭發長長了不少。因此在田易“無意”将藥包落在門前窗下後,他也心照不宣地繼續使用。

等頭發長長的這段時間,他切切實實地見識到了農家的忙碌。或許初來正逢端午剛忙過一陣,又或許田家是地主,所以才會有清閑的錯覺。

這些天幾乎看不到一丁點日頭,成天無休止的下雨,讓不管哪間屋裏都仿佛生出一股黴味,也讓田家三人看不見蹤影。便是田七這在他眼裏十足的小孩,也要每天拿上鋤頭前往田間,累得夠戗。這點,從每天晚間就能看出。嚴君可記得清楚,田七總會與他針鋒相對,絕不會像現今這般老實。

他覺得自己對古代生活也還算适應得不錯。

穿衣住房都不用操心,與田易身材相仿的他一直穿田家少爺的衣物,也沒有誰要他繳納房租。就是吃飯,從目前看來,不管是粽子,又或是平時吃的菜粥,米飯,臘肉,青菜蕪菁絲瓜苋菜等等等等,不知是因為天然還是別的緣故,味道并不差。

日子一天天過得飛快,這天一摸頭發,嚴君就發現可以用手撮起來。

田易随之也發現了,微微一笑:“嚴兄,恭喜,你現在可以束發了。”然後就拿了塊青色的布巾給他。

嚴君盯着手裏的布巾半晌,還是為難地看向他,“田兄……”

“我來幫你。”其實也猜到他定是不會,田易接過布巾就替他束好了發。

嚴君摸了摸頭發,心想自己現在肯定越來越像一個古代人了,他趁機又道:“田兄,我老是閑在家裏也不好吧,不如我今天跟你們一道出去,也好幫忙。”

田七從飯碗裏擡起眼看向他,面上清楚寫着我不相信你,“嚴少爺,就你這身子骨,還不如變個戲法幫忙,就不要下地了。”

嚴君冷聲道:“為什麽不可以?”他在現代可也是時常進健身房鍛煉的人,勉強也有幾塊……肌肉。

“那不明擺着麽,你一看就……”在自家少爺的瞪視下田七迅速改口,“去幫忙啊,那是好事啊,我們可以松快些了……”他越說越小聲,“就怕是幫倒忙。”

只可惜并不足夠低,因此嚴君聽得清清楚楚,心裏便也憋了一口氣,憑什麽田七要這麽看不起人?

出了門就是晴日當空,田易很高興,“這幾日雨總算少了,啊對,嚴兄。”他回頭對嚴君說,“我們現下是去栽晚瓜和小豆,等會你看我們怎麽做,你照做就是。”

“……我知道。”難道他會連這都不懂?當他是白癡嗎!

看出嚴君的不悅,田易并不明白所為何來,倒也下意識地閉了嘴,只不動聲色地放緩了腳步,以免他跟不上自己。

直到田七折回來抱怨,“少爺你今兒怎的這麽慢!”

嚴君才發現田易像是故意放慢了速度,心中益發認定自己被看輕了,便加快腳步,“是啊田兄,我們快點走吧。”

沒多久,他就後悔了。身旁幾人全都拿了東西,自己雙手空空,可反倒走不過他們。要不是路程短,只怕最後會被甩下老大一截。

接下來的活計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不管怎樣的心理準備,栽種和施肥的髒和累都與想象無法比拟。日頭又毒,衣服浸在汗裏又被蒸幹,很快就結出了白花花的鹽粒。而那些肥料,聽田易說還是他們自己漚的,味道着實……不好形容。

無奈偷眼瞧得另外三人都若無其事,嚴君哪裏好意思提出不幹?

“嚴兄。”

“……”

“嚴兄!”

“……啊?”

“累的話就去那邊樹下歇一歇吧,旁邊罐子裏有水。”

“……不用。”

“哎,我一人去歇着也很無趣,嚴兄何不一道?”

“……好。”

這天的最後,嚴君休息的時間比其他三人都要長了兩倍,即便如此,回去後他也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快散架了。

只想直接奔向床,但才奔到一半,他就被田易叫住了。

“嚴兄。”那人一臉溫和的笑容,透着種說不出的誠懇味道,“不去洗個澡麽,要不一塊來吧,我連水都準備好了。”

等嚴君過去才發現田七也在,而且不是想象中的泡澡,只是在井邊擱了幾個木桶,裏邊裝滿了水。

“這是什麽?”正想着能洗去汗水和髒污也是好的,他就發現青石上放着幾塊不認識的東西,撈起來聞一聞,還有股極淡的絲瓜味。

田七又一次不客氣地鄙視了他,“嚴少爺,你怎麽連澡豆都不認識?你平時在家用什麽洗澡?”

“我用沐浴露。”

田七不吭聲了,聽到那個露字,他想應該比這用豬胰子、豆粉和絲瓜制成的澡豆似乎是要金貴那麽一點。

田易看他們你來我往也不插話,等兩人都消停了,才道:“嚴兄,今日辛苦你了,反正該栽的都栽完了,明日我們去捕魚,我做魚給你嘗嘗,如何?”

田七聽了就啊的大叫一聲,“少爺!你怎麽能這樣!平日我想吃的時候,你可從來都不答應我……”

田易瞥他一眼,“也不看看你都是什麽時候想吃,那時節哪來的魚?你要現在說,我保準會應了你。”

聽他這樣說,嚴君心裏反倒一動,輕聲道:“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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