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chapter 遠方那麽遠,(3)
激到他?
我微微繃起了臉:“您是他爸爸,他媽媽去世了,誰都可以躲起來,唯獨您不可以的。”
何爸爸嘆了口氣,悲怆地搖頭:“我沒臉見他,他……他不會原諒我的……”
“他不會?”我站起了身,面無表情,一字一頓,“您扪心自問,究竟是他不會,還是您根本什麽都沒做,根本就不配?”
何爸爸身軀一震。
我推開椅子,往後退了退:“血濃于水。如果您是真心誠意,遲軒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事在人為。”
話題到此為止,我不想再多說,回特護病房,想看何嘉言醒了沒,何爸爸若有所思地跟在我的身後,一路沉默。
到了病房,他還是沒醒,特護說,安定起效的時間少說有好幾個小時,這屬于正常情況。
我這才稍稍放心。
惦記着遲軒,我沒敢多做停留。
臨走時,我問何爸爸:“他……還能不能救?”
何爸爸眼圈兒泛紅:“已經聯系了美國那邊的醫院,這幾天就飛過去求診。”
我看着病床上那個形銷骨立的人.
何爸爸擡手擦淚,沉聲:“我就是傾家蕩産,也一定治好嘉言!”
我點點頭,眼眶微濕,擡眼望向他的臉。
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我很慢很慢地說了句:“事業沒了可以挽回,我希望……您能做個好父親。”
如何爸爸所說,何嘉言很快被送往了美國。随他同去的,是他的母親。
直到他走,我們竟再沒見上一面。
不過,我聽說的是,何嘉言前腳剛走,談嫣緊接着就也追去了。談家老總一見寶貝女兒千裏追男友而去,真是又生氣又擔心。可又無可奈何,總不能真的不顧何家顏面,派人去把她捉回來吧?
沒奈何之下,少不了要打一大筆生活所用的資金。
說起資金,我問過何爸爸:“何嘉言在那邊診療的錢……”
沒等我說完,他會意點頭:“他媽媽帶了好幾百萬,應該能用一段時間。”
我看着他,沒再做聲。
沒多久,何氏企業宣布破産。
我這才确定,何嘉言帶走的,是他們所剩的全部資金。
我把此事告訴遲軒,他不意外,只是冷笑了一聲:“何家一直标榜親情至上,公司哪有獨子要緊?”
他說獨子……說這句話時,語氣不屑、輕蔑,眼睫卻低垂。我看不到他眼睛裏真實的表情,卻看得出他側臉落寞。
我聽得心疼。
還好,何爸爸說到做到的事情,不只是有關于何嘉言……
還有遲軒。
何嘉言飛走了,我和遲軒沒有再逗留在北京的理由,收拾好行李準備回我家那天,何爸爸來了。
身後,跟着兩位龍鐘之态漸顯的老人。
我愣了愣,很快就回過了神,轉過臉,果然看到遲軒臉色難看,陰晴不定。
上門即是客,沒有往外趕人的道理,趕在遲軒開口之前,我火速将何家三人迎了進去。
那一天,何爸爸當着衆人的面,掉了眼淚。他真的是愧疚得失了态,若不是我攔着,竟然要給遲軒鞠躬。
他一遍遍地說着對不起的時候,我聽得直想掉眼淚,兩位當年對遲媽媽反感得最為劇烈的老人,如今也是一派慚愧後悔之色,不時拿怯怯的眼神看遲軒。
我看得動容。
何家人在為過往忏悔的時候,遲軒一直面無表情,可難得的,他竟然也沒毒舌。只是一直、一直都不肯出聲。是到了最後最後的時候,他噙着冷笑問了句:“因為我媽的關系,何氏企業破了産,怎麽,你們就一點都不恨?”
何家人對視一眼,沉默片刻,終是搖頭。
遲軒冷笑:“你們當我會信?”
何爸爸沒解釋,眼神卻真摯得很,他只說了一句:“不管你恨不恨我,你哥哥生了病,我必須照顧好你才行。”
遲軒冷着臉,別過了頭。
何爸爸走的時候,在茶幾上放了一張銀行卡。
他似乎是知道遲軒不會要,沒敢多停留,只匆匆說了一句“卡裏錢不多,但好歹是我一番心意”,說完,生怕我們會強行退還似的,急匆匆地就走了。
遲軒沒要那銀行卡,也沒傻到直接就給扔了,他扯過我的手,塞到了我的手裏。我擡頭看他,他已經轉身走了。
那卡就像是燙手山芋,我接也不是,扔也不是。
韓貝貝和她媽出國了,遲軒又不想回何家過年,回我家就是勢在必行的了。
這個年,我家過得前所未有的熱鬧。
年三十那晚上,遲軒陪我爸喝酒,我和我媽下廚,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剛好蘇亦帶肖羽童回家見父母,蘇叔叔一家幹脆來我家過年,人多,喝酒的喝酒,放焰火的放焰火,熱鬧得很,所有人都笑得很開懷。
過半夜十二點,四個長輩給我們四個成年大孩子發紅包,遲軒盯着手裏的紅包看了好久好久,臉色略微有些恍惚。
我知道他想到了什麽,就上前扯住他的手,将他帶到了陽臺上面。綽約溫暖的燈光之下,伸出手,我将自己的四個紅包都塞到了他的手裏。
他不解,擡起眼睫看我。
我背着一雙手,鄭重其事地望着他的臉:“不明白嗎?”
他搖頭。
“笨蛋。”我歪了歪腦袋,一字一句,“我的就是你的啊。”
他黑眸安靜,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點點頭,一臉的認真和肅然:“同理——我爸媽,就是你爸媽。”
他看了我好久好久,絡于翹起好看的嘴角,笑了。
年假期間,遲軒突然收到一筆巨額的分紅時,我困惑不解。
他微笑着看我:“還記得林铮嗎?”
我愣了一下。好半晌,才想起了那個說我是怪姐姐的黃頭發帥哥。
遲軒笑:“他爸爸是企業老總,你聽說過吧?”
好像是聽說過……可我還是不懂。
遲軒擡手 腦袋,嘆了口氣:“笨。”
我撇撇嘴巴。
他笑,言簡意赅:“我小姨,就是為他爸爸工作的。”
我呆了一下。
見我聯想能力實在有限,遲軒不再繞圈子,開門見山地說:“把何氏企業拖垮的,就是林铮老爸的公司,而我小姨,把我弄成他們公司的股東了。”
股東?我吃了一驚:“怎、怎麽做到的?”
“用錢。”遲軒擡手擁住我,身子一矮,下巴枕上了我的肩。他的臉偎在我的肩窩裏,喃喃地說,“我媽留給我那麽多錢,總要派上點用場吧。”
我身子一繃:“用場?”
遲軒側臉,親了我耳朵一下。
他笑,天真無邪地說:“嗯,娶媳婦呢。”
清明節那天,我們早就回到了北京。
遲軒帶我一起去公墓看遲媽媽。
我們到的時候,墓地前,已經放了一大束花。我盯着那束花看的時候,遲軒卻是盯着墓碑,一眨不眨。
我好奇地也看過去時,注意到,先前墓碑上的字跡旁邊,多了一行小字。
“吾妻,遲清雅。”
回去的路上,遲軒一直垂着眼,許久都沒有說話。我由着他拉着手,向前走着。
突然,他問了我一句:“你想借給何嘉言錢?”
我愣了一下。
我是想啊,在美國治病,花錢如流水吧?可這事我沒對他提過啊。
我看着他,有些窘迫,咳了兩聲:“我、我沒錢啊!”
遲軒頓住腳,遞過一張卡,俊臉微紅,略略不自然。
他飛快地說了一句“記好了,是你借給他的”後,便松開我的手,快步向前走了。
我在原地站着,低頭看了看卡,又擡頭看了看他。
雪白外衫,深色仔褲,眉目如畫。他正站在幾步開外,看着我。我也回望着他,漸漸笑了。
這個少年,我愛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