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了一周,再次上門,向挽照例補完課,剩下半節外教課沒聽,和晁新一起下樓買菜。

這個超市向挽已經有些熟了,并且自顧自地走到一個貨架上挑西紅柿。

拿起一個紅彤彤的果子時,她想起彭姠之罵她,吃幾頓飯就跟誰玩兒,覺得有些道理。

她真的愛吃飯極了。

可她從前作為相府小姐,倒不好表現出貪相。

揉了揉腰身,有些圓滾了。

這可不是個好跡象。

于是她對晁新說:“晁老師,今兒不吃番茄丸子了,好麽?”

“嗯?”晁新正拿着一把芹菜,“怎麽?上上周你說好吃的。”

“今日想清淡些。”向挽眨眨眼。

又蹙眉,小聲說:“可牌牌在長身體。”

晁新三兩下明白過來,冷淡的杏眼瞥了瞥她,又看一眼她的腰腹:“胖了?”

兩個字像是只做了個口型,根本沒發聲。

向挽嘆氣:“往日裏我晚上也就吃個果子,如今每周一餐大魚大肉,又吃得晚,總覺得第二日起來,下巴都抵住了。”

晁新笑了,偏頭裝模做樣地看她下巴:“我看看。”

逗小孩兒似的。

向挽揚了揚脖子:“有麽?”有雙下巴嗎?

晁新垂着脖子,側臉看她:“你咽一下。”

隐約的一聲,向挽的脖頸自上而下滑動。

原本只是笑一笑她,她這麽聽話,晁新反而有點愣了,不知道該怎麽接,于是直起身子,高跟鞋的腳尖翹起來,鞋跟兒在地上點兩下,轉頭把手指搭在新鮮的黃瓜上:“好像沒有。”

“噢。”向挽放心了,收斂起比蔬菜更鮮嫩的臉蛋,撥了撥頭發。

撚開保鮮袋,精心挑選西紅柿:“工作室的事,我替你問過蘇唱了,她說其實如果組一個工作室,成本不高,主要看工作室的規模,涉及到辦公室的選址、地段還有大小,若是聲音團隊,一般要有自己的棚,那麽錄音室的個數以及設備會占投資的大頭,苗子需要自己找,若是資金不大充裕的話,備一位相熟的可兼任錄音師的演員,其餘的配音演員可以考慮非全約,單簽部頭約,編劇和後期不必簽約,按項目約人即可。”

其實在業內多年,也有一定人脈,這些事晁新多半都知道,只是如果自己要着手構建,把流程梳理下來,還是需要耗費不少精力。

“蘇唱說,其實開工作室也就是運轉一個公司,和其他所有行業一樣,最重要的是客源。從前你是自由人,單接項目簽個人約,和團隊承接一個項目是不同的,從前是旁人邀你,往後是你的團隊要搶項目。”

“因此和播放平臺、出品方、投資方、IP方,甚至部分個人版權的頭部作者搞好關系,都是必要的,否則旁人未必能想到你。”

“好IP大項目很難拿,池子就那麽大,蛋糕亦人人都想吃。”向挽将西紅柿一個個放入保鮮袋。

她說得很委婉,晁新不太愛交際的習慣,可能對她工作室的發展沒有太大益處。

其實光靠個人能觸到的天花板晁新已然收入囊中,但想要深耕行業,長期可持續發展,還需要培養新人。

晁新認真聽着,小小嘆一口氣:“謝謝。”

然後她又問:“既然不想吃丸子,那麽西紅柿蛋湯?”

“好。”向挽甜津津地笑。

晁新眯了眯眼,看一眼她容易讓人晃神的笑容,低頭把她手裏的保鮮袋接過來,緩聲問:“為什麽幫我?”

向挽忖了忖,道:“兩年前,我初到江城,借住在一位朋友家,她亦是對我事無巨細地伸出援手。”

“是……彭姠之?”晁新猜測。

向挽又撕了一個保鮮袋,要把芹菜裝上。

“蘇唱?”

芹菜套進袋子裏。

“于舟?”

動作停下,又拎着袋子的邊緣,讓芹菜落下去:“是。”

她拎着袋子的動作空落落的,眼神也是,晁新的預感也空了一拍,于是她問:“你喜歡她?”

晁新太少跟朋友打交道了,不大懂得游刃有餘地掌握進退,如果是別人,可能就不再問了,但向挽遇到的是晁新。

“過。”向挽搖頭。

“嗯?”

“喜歡,過。”

晁新挑眉,微張了張嘴,舌尖在口腔裏一頂,又縮回來,點點頭。

“所以你是……”她阖了阖風情四溢的眼睛,略湊近向挽,以氣聲說。

“T,我是T。”

向挽看到晁新被琥珀色包裹的瞳孔縮了縮,上下打量自己,有些困惑。

“怎麽?”

晁新舔舔嘴唇:“不大像。”

“呃……當然,我沒有瞧不起你們,這,這類人的意思,我只是,不怎麽了解。”晁新悠悠地點了點頭,手搭在貨架上,迅速彈鋼琴一樣點着指尖。

晁新不太懂年輕人時興的潮流,為了配百合廣播劇,還特意去惡補了一下。

又尴尬了,晁新鼻端哼出一個急促的短音,清了清嗓子,問她:“呃,藕片,吃嗎?”

這是晁新第二次在向挽面前用“呃”開頭,在短短一分鐘之內。

這下換向挽困惑了,她擰着眉頭認真地望着她,斟酌了一個在彭姠之那聽來的詞:“你,恐同?”

“我不,不,我不恐,不恐。”晁新忙說,聲音都大了幾分。

“你恐。”向挽咬了咬嘴唇。

從未見大前輩晁新如此慌亂過,哪怕她仍舊面色如常,但聲音工作者,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不會允許聲音出現瑕疵。

晁新緊閉嘴唇,以氣帶聲,“嗯”一下,然後說:“我如果恐,怎麽會配百合廣播劇呢?”

“我只是,有一點驚訝,因為你,看起來,挺正常的。”她沉吟着說。

“正常?”向挽又蹙起眉頭了,眼神再進一步,向來乖巧的她露出了既探究又微惱的神色,像靈魂裏有一個複蘇的小獸。

晁新張了張嘴,又淺淺“嘶”一聲。

向挽沒再逼問,垂下眼簾,抿住嘴角轉身要去生鮮區。

晁新頂了頂眉頭,正在想要怎麽給她道歉,卻見她轉身要走,于是擡手握住她的手腕:“挽挽。”

她有點着急,想說自己不是那個意思,又聽向挽的朋友都是這樣叫她,想表達一下自己确實不恐同的親近,但仿佛有些……用力過猛。

向挽慢吞吞地望着她拉自己手腕的指頭,又慢吞吞地看向她,最後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試探着問:“晁老師,你也是?”

“我不,不,不是,我。”晁新一把把她放開,這下連否認的力氣都沒有了。

向挽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看她成熟的長卷發,看她職業得一絲不茍的貼身襯衣,看她擰着手推車把手的指頭,看她像紅酒杯一樣時常搖曳的高跟鞋。

突然頭一偏,狡黠地笑了。

晁新将手收回來,搭在推車上:“向挽。”

她用那把家喻戶曉的嗓音連名帶姓地叫她,冷淡的神情又恢複了,不過叫完她勾了勾嘴角,這個小動作仿佛将向挽和別的陌生人之間劃了條線。

足夠讓眼前人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漠然。

向挽這姑娘有點腹黑,她看出來了。

不過她也不大抗拒向挽這麽跟她開玩笑。

向挽噙着暖融融的笑意,低下頭去把推車裏的蔬果擺好:“并非白問晁老師這一句,因着彭導說她手頭有幾個百合項目,我替她問問,晁老師是否有興趣。”

“若不恐同,自然最好。”

進退有度,下一秒就轉到了工作上,小姑娘對尺度的拿捏讓晁新刮目相看。

也讓她很舒服。

晁新把眼神自向挽身上收回:“把邀劇郵件發我郵箱吧,我先看看人設、故事和班底。”

“好。”

“所以吃丸子,還是西紅柿蛋湯,你還沒告訴我。”這話其實之前問過,但不知道為什麽,晁新當時就忘了。

“丸子。”

向挽施施然轉身,背影走得翩翩然。

七小皇叔:

本文關于行業那些都是我瞎編的,反正架空背景,不要較真。

百度百科:我國南方以前過年常吃的瘦肉做的肉丸子就叫“圓子”或肉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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