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去游樂場算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對向挽來說,也是不完滿但還算美妙的回憶。
向挽這個姑娘,很神奇,哪怕有許許多多的不好,但只要有一點好,在她日後的回憶裏,就漸漸都是這點好。
那日的煙花秀,就很好,不止一點。
八月初,向挽和晁新的工作都告一段落,迎來了小小的假期。
向挽信守承諾,和晁新一起去看辦公室。
南臺科技園很遠,倆人開了近一個半小時的車才到,南二環堵得要命,擁擠的時候,1公裏要開20分鐘。
南城也比北邊規劃得要差一點,曾聽人說北邊上風上水,南城水質差,吃起來很硬,但晁新不懂這其中有什麽區別,她感覺不出水的軟硬來。
因此除了略微七橫八錯的街道,亂跨的立交橋,南城對她來說,不算太差。
天底下房産經紀人大概都一個樣,這次是個小姑娘,三伏天裏穿着套裝,甚至還套上了深色西服外套,扣子扣得一絲不茍。
但她比小王專業很多,可能是因為專攻商業地産的緣故。
上來先是展示了自己的工作證,然後将打印出來的戶型圖和價格遞給晁新:“晁女士,咱們今天是提前約了兩個,一個在品充大廈,純辦公樓,還有一個是商住兩用樓,信灣國際,性價比稍微高一點,就是裏面會有一些住戶,大堂可能更類似酒店一點,辦公氛圍就沒有那麽濃。”
言下之意晁新聽明白了,第一個貴,她也在網上了解了一下價格,純辦公樓是按平米算,每天4元每平米,如果要租100平米的辦公室,一個月大概是一萬二。
而商住樓是整體出租,信灣國際是複式,樓上樓下加起來大概有140平,租金是每月八千。
不過,性價比高意味着很多小公司甚至個體戶會開在這裏,一般來說,會有很多美容院。
晁新想了想,說:“先去看信灣國際吧。”
本來就是沖着低價來南臺科技園的,她當然希望辦公樓的花費能夠更少一些。
信灣國際就在門店的後方,看着挺高端的一棟樓,外立面閃閃發光,門口還有保安和停車的門童,有些像高端公寓和酒店的結合體。
大堂是金碧輝煌的簡歐風格,雖然以為會魚龍混雜,但實際上大堂出入的人并不多,看起來治安還不錯。
沿着電梯上去,出租的辦公室是在頂樓,31層。
房産經紀小朱在複古風的電梯裏跟她們說:“這套房子特別好,因為是頂樓,從二層上去之後還有一個閣樓,挺矮的,住不了人,但是您要用來辦公,放一些辦公用品什麽的,我覺得也特別合适,從閣樓出去是一個大露臺。”
“如果是用來居住,那晾個被子什麽的也還行,這上面好像不讓種花。如果是辦公,比如您辦公室有男性職員什麽的,用來做個吸煙區,也不錯。”
小朱領着她們出電梯,往樓道裏走,笑着說:“我自己是挺喜歡露臺的,有時候我站在高的地方,俯瞰這個城市吧,就覺得自己特有動力。”
向挽看她一眼,小朱很會說話,也很懂得目标客戶的心理,不僅句句為辦公的實用性考慮,最後還說,可以俯瞰南城,對于想要創業力争上游的人來說,心理上挺有誘惑力。
樓道有點暗,像是酒店的走廊,和酒店一樣鋪了地毯,應該是有保潔每日打掃。
沿着房間往裏走,果然有一些美容院、祛痘機構還有小傳媒公司的牌子。
按了密碼,打開房門,豁然開朗。
大大的明亮的落地窗,精致整潔的精裝修,空空如也沒有任何擺設和家具,就顯得區域特別大。
小朱“啪啪”兩下,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又貼心地開了空調。
“樓下本來是客廳、餐廳、開放式廚房、衛生間和一個小卧室,但上一家租戶也是用來辦公,您看這個開放式廚房這邊她就用來做了一個茶歇區,放一點零食啊,咖啡,飲水機什麽的,打印機也可以放在這裏,就可以充分利用起來了。”
“衛生間這個大廈都是精裝修,都是一樣的,您看這個客廳,特別大,用來當會客廳也好,如果您用來做開放型的辦公區也好,都是很合适的,可以大概放下八組工位。”
“樓下的這個小卧室呢,一般我會建議用來做會議室和接待室,這裏擺會議桌的話,配上這個落地窗,就特別顯專業。”
向挽看一眼晁新,她沒說話,只在認真看,但向挽知道,她挺滿意的。
“咱們去樓上看看吧?”小朱笑着說,“樓上是四個房間,我不知道您這邊是什麽用途,但是高管和不同部門的辦公區域可以設置在樓上,樓上還有兩個衛生間。”
晁新終于開了口:“你這個,可以讓大裝嗎?”
“樓上我們恐怕要改成錄音棚。”向挽柔聲道。
“這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只是不租了之後,您的那些設備要拆除,而且牆體變化得還原。格局上如果要動的話,您得事先告訴我們,我們跟房主報備,也要找物業拿動工許可證,因為承重牆是不能拆的這個您也知道。”
晁新點頭:“格局我們不動。”
向挽看她一眼,剛剛自己嘴快說了“我們”,晁新卻也順嘴接下去了。
自己是SC工作室的,哪裏來的“我們”?
小朱挺高興的,覺得進展很順利,領着她們上二樓,簡單看了下房間,又帶着她們打開閣樓,往樓頂去。
剛邁出腿,小朱的電話就響了,她看一眼聯系人,跟晁新說:“姐,你們先在這個樓頂看看,我這有個重要的電話,得接一下。”
“沒事,你忙。”
小朱回身,接着電話下了一樓。
很開闊的一個大露臺,雖然是水泥面,什麽也沒有,看起來也不太有人來,但小朱說得不錯,從鋼筋鐵骨鑽出來,站到城市的高處,望着高高矮矮的樓房和遠遠的天際線,還有陣陣涼風,突然就不那麽壓抑了。
二人并肩站在邊緣,面前是古銅色的欄杆。
向挽問她:“怎麽樣?”
“我挺喜歡的。”晁新悠了悠腦袋。
“我猜也是。”
“樓下我大概會用來做休閑區,見客戶什麽的,樓上兩個錄音棚就夠了,另外一個做我的辦公室,還有一個房間……擺張床吧。”
這裏離家裏實在太遠,如果工作得太晚,她就不回去了。
向挽颔首。
“不過我最喜歡這個露臺。”
“因為可以抽煙麽?”向挽狡黠地笑着,方才小朱提到吸煙區的時候,向挽便勾了勾嘴角。
“不,”晁新笑了,抿抿唇,“很幼稚的。”
“哦?”她一說幼稚,向挽反而來了興趣。
晁新深呼一口氣,又咽了咽喉頭,一會兒才說:“我小時候,家裏挺窮的。”
她不太習慣這個開場,所以頓了頓,舔了舔嘴唇。
“所以我到了初中才第一次看電影。我記得很清楚,還是那種錄影帶,你這麽小,肯定沒見過。我跑到鎮上的錄像廳裏去看,只看了五分鐘,是一部老片,《泰坦尼克號》。”
那五分鐘對她來說是什麽呢?是光怪陸離,是光影之下的另一個世界,是金發碧眼,是豪華郵輪,是一個比電視要大很多倍的熒幕,更是她第一次聽到,配音。
譯制片的配音給人的印象總是很深刻,他們用聲音将對一個小孩兒來說完全陌生的影像,變得熟悉而生動。
他們是重新講故事的人。
“那五分鐘我挺賺的,正好看的是經典片段,就那個You jump, I jump.”晁新的聲音很溫柔,英文被她念得唇齒生香。
“所以我每次站到這種迎風的地方,我都有一種幼稚的情結,想閉上眼睛,張開手臂,想要,自由。”
她說着,果真仰起頭,閉了閉眼。
只是手臂沒有放開,依舊搭在欄杆上。
世界在她的聲音種安靜了幾秒。
随後就是呼呼的風聲。
接着,腰腹一緊,背後有熱源貼過來,向挽從身後抱住她,臉頰在她的右臉上輕輕一蹭,低聲問她:“是這樣嗎?”
這個電影,她也看過,藍光修複版,用電視看的。
晁新的心髒一伸一縮,又一次在看房時感受到了和當時電梯裏一樣的緊貼的共振。
微微釋放雙唇,嘴裏只含着她的名字:“向挽。”
向挽放開她,背靠着欄杆,望着地面倆人交纏的影子。
眨了眨眼,用清甜得仿佛不谙世事的聲音,對她說:“有一樣事,我想要告訴你。”
“什麽?”晁新有隐隐的預感,但她口有點幹,來不及細想。
向挽吸了一口氣,很坦白:“我同你合租之前說過,我十分克己複禮,因着我喜歡女孩兒,所以,我會注重一些同你交往的界限。”
“可是我,并未做到。”她咬咬嘴角。
“我需得向你坦白,在停電那晚,我有一些,一點,一秒,想要親吻你。”向挽蹙眉。
“我不大确定,是那日的一時沖動,還是,我有什麽毛病。”
她的眉頭越鎖越緊。
“毛病?”晁新不懂。
向挽始終沒看她,就緊盯着影子,緩聲說:“你也知道,我頭一個喜歡的人,亦是住在了她家。”
她陷入了自我懷疑。
難道她果真是什麽離不得人的雛鳥,為何總是在入住旁人家中後,便有想要親吻的感覺呢?
晁新聽她這麽說,也将視線放低,向挽的意思大概是,她還喜歡于舟,然後因為住在了自己家裏,自己對她的一些日常,令她想起了過往,所以……
晁新用舌尖頂頂口腔,手指空落落的,想要摸煙盒,身上又沒有煙盒。
“我思來想去,還是想坦白同晁老師說,我不曉得你介不介意這類感情,如果你……覺得我奇怪,我也可盡快搬出去。”
說了出來,向挽既輕松,又不輕松。
“我……”
晁新頓了頓,斟酌着用詞:“我,挺謝謝你對我直說的。”
至少算尊重她吧。
“我沒有談過戀愛,我也不知道我會喜歡什麽樣的人,所以,我對男的女的,直的彎的,都沒有什麽興趣,當然,也不會排斥。”
這三十多年,她都是這樣過的。
不過……
“我只能說,剛剛你抱着我,我挺舒服的。”
“也許,”晁新擡眼,看她,又冷又媚的雙眸一眯,“接吻,也會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