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晁新就站在她身邊,特意空出今天的工作陪她入學,她還聽見向挽和于舟她們打電話,說“不用來,晁老師陪我”,然而她填了于舟。

晁新和她睡過了,彼此都是第一次,然而她填了于舟。

聽到輔導員說,最熟悉最親近的朋友時,下筆沒有再猶豫,寫了于舟。

那11位數字也寫得很順暢,也不知道,向挽記不記得自己的電話號碼。

她突然發現,自己忘了問,向挽有沒有舍不得她。

好像一直只有自己在說不舍得。

但晁新什麽也沒說,安靜地看她填完表,又問她:“學費交了嗎?”

向挽搖頭,于是晁新問了問一食堂的所在地,和向挽一起拉着行李去食堂對面交費。

“信用卡刷不了。”財務老師坐在黑色辦公桌後,從眼鏡裏看一眼向挽。

“那我用微信、支付寶。”向挽拿出手機。

“微信支付寶那你之前應該線上交,我這裏只刷卡。”老師說。

向挽有點為難了,她只帶了這張卡,後面的還在排隊。

“刷我的。”晁新拿出錢包,找卡。

“我姐姐的可以嗎?”向挽問,因為她不确定是不是要本人的銀行卡,聽說統考新生是統一寄了銀行卡,可以直接從裏面扣款,但她們自考的沒有。

聽到“姐姐”二字,晁新的眼神一頓。

“可以的。”老師接過去,在pos機上刷了,然後開收據給向挽。

拿着收據走出來,向挽細心地收好了,就要在門口的側前方給晁新轉錢:“微信還是支付寶?”

晁新沒動。

“你将二維碼發我。”向挽又說。

晁新終于擡頭,眯眼問她:“這麽着急嗎?”

就這麽着急嗎?站在沒有任何遮擋的屋前,站在太陽底下,頭上都冒汗了,眉頭也不堪光照地皺起來,然後就要掏出手機立馬給她轉錢。

“我……”向挽眨眨眼,不明白她為什麽突然就煩躁了。

“不是着急,今日事有點多,又有些繁雜,我怕忘了。”她耐心地解釋。

“忘了,又怎麽樣呢?”晁新的卷發別在耳後,微微偏了頭,問她。

向挽一怔,她看到晁新頭上也冒汗了,想起她們第一回 喝咖啡的冬天,晁新為了幾萬塊,很為難地跟她周旋。

她剛才刷了晁新一萬二,就很想趕緊轉給她,怕自己抛諸腦後,晁新礙着跟自個兒特殊的關系,又不好開口了。

不欠她的,才好心安理得跟她讨東西,才好讓晁新舒舒服服地和自己在一塊兒,不是嗎?

向挽有點拿不準了,于是收了手機,試探地軟聲說:“那不着急,咱們先規整別的,這會子日頭有點烈,是不是?站着不大舒服的。”

目光往下,晁新還穿着高跟鞋。

她又有點懊惱了,實在是不該站在這裏,倉促地處理事情,還人來人往的。

是挺難堪的。

她拉了拉晁新的小手指。

晁新看她很乖巧,心煩意亂又被捋平了,平得自己都覺得剛才的情緒有點莫名其妙。

于是倆人又往宿舍樓去。

現在大學的宿舍樓都修得挺好了,二三十樓,跟高層酒店似的,樓下還有帶噴泉的小花園。

大堂也明亮幹淨,穿着制服的宿管阿姨坐在小隔間內,門廳兩側還有兩位女性安保人員。

由于今天是報到日,管理相對寬松一些,沒有做登記,只看了看向挽的學生卡,就讓她們進樓了。

和其餘的新生一起等電梯,一旁的都是學生家長,女宿舍樓,男性家長不得進入,于是都是媽媽們,很細致地囑咐女兒的注意事項。

晁新和向挽沉默得有一點格格不入。

向挽的宿舍是1618,出了電梯往右走,經過輔導員宿舍的第二間,門是開着的,已經有一個同學的東西在裏面了,不過不見人,只有行李和一個盆放在桌上。

晁新打量這個宿舍,環境還不錯,帶落地窗的陽臺,六人間,不過這宿舍只住五個。上床下桌,每人一個衣櫃和一個收納櫃,每個宿舍配有衛生間,晁新推門看了看,只是衛生間,沒有淋浴,好像也沒有熱水。

最怕熱的晁新又特意向上看,有空調,比她們那時候好多了。

她想起當年只有電扇的宿舍,吹過來的風都像被煮熟了,她睡在涼席上,跟在蒸籠裏沒什麽兩樣。

她的皮膚一直很敏感,甚至被熱出了痱子,還去買了小孩兒用的痱子粉。

看一眼細皮嫩肉的向挽,她可能從來就不知道痱子是什麽東西。

先按照标簽找到向挽的床位,把行李推進桌子底下,讓出過道來,然後晁新掃一眼空空如也的架子床,迅速判斷:“買床墊、褥子、三個盆,一個洗臉,一個洗腳,一個……”

她有點尴尬,對上向挽的眼神,知道她懂:“那個要用熱水勤燙着,好好消毒。”

“櫃子買兩個密碼鎖,床簾先不買,我怕你悶,你睡睡看有沒有必要,有的話自己量一下尺寸。”

“剛出門看了眼,熱水應該是在樓道裏的大盥洗室,買兩個熱水壺打水,備着點,萬一水卡沒錢了,也有得用。”

毛巾床單什麽的,都帶的家裏的,比在學校現買要好。

“哈喽。”門口走進來一個中長發高挑的女生,笑着打招呼。

“你好。”向挽也眉眼彎彎。

經過向挽的床位,她瞟一眼标簽:“向挽?”

“是。”

“譚小柏。”她也指指自己的标簽。

向挽欠身看了看,颔首以示記住,又看她已經打好水了,便問她:“你一個人來報到的嗎?”

“我媽來看了一眼,走了,床什麽我都會鋪,她沒啥好擔心的。”譚小柏又問,“本地人?”

“嗯。”

“你……姐陪你來的?”說到“姐”的時候有點猶豫,晁新懷疑她是不是想說保養得挺好的“媽”。

幸好晁新和向挽長得一點都不像,不像到連說姐妹都牽強。

向挽看一眼晁新:“是。”

譚小柏笑笑,坐在凳子上擦桌子,兩條白花花的大腿在陽光底下明晃晃的。

T恤熱褲,看着就很青春,和向挽一樣。

晁新潤了潤嘴唇,問她:“你的壺是自己帶的嗎?”

“樓下買的,樓底下南邊兒就有個小超市,盆啊壺什麽的都有。”

向挽轉頭:“那咱們也下樓買吧。”

“嗯。”

踏着高跟鞋,晁新搖曳生姿地往外走,撩了撩頭發。

買好東西,又大包小包地拎上樓,鋪好床把日用品擺到桌子上,又陸續來了幾個室友。

很會打扮的大美女婁萍萍,戴着眼鏡的學霸劉伊,還有年齡最大已經二十七的“老大”羅夢。

小姑娘們說兩句就混熟了,婁萍萍很會social,老媽在上面鋪床,她坐在椅子上叽叽喳喳地問了一圈年齡,給幾位排個長幼。

聽到她們驚呼一個人來的羅夢年紀大,尊稱“老大”,晁新有一點紮心。

按理說她并不是一個很在意自己年齡的人,這些都是她的經歷,并且她并沒有辜負自己年輪一樣刻上印記的歲月。

無論是從事業的高度,還是從成熟的風韻。

紮心的可能在于,她如此具體地被展示了向挽真正的同齡人是什麽樣的。

不是30+的蘇唱、彭姠之,也不是27歲的于舟。

收拾完畢,倆人已經是一身汗了,向挽和晁新來到食堂旁邊的咖啡廳,坐着吹空調,喝冰拿鐵。

向挽咬着吸管,右手捧着臉頰,問望着窗外發呆的晁新:“在想什麽?”

冷氣打得很足,可晁新還是有點熱,拎着襯衣的領口扇了扇風,眼神收回來:“沒什麽。”

她只是很突然地,對向挽喪失了之前那種撩動心弦的欲望。

以前的她們,好像在一個封閉的二人間,眼裏只有彼此,可以清楚地看到對方的渴望,甚至可以觸摸到暧昧流動的脈絡。

她們想親吻便親吻,想做愛便做愛。

但當置身于這個環境,把向挽歸還到屬于她的青春裏,也把向挽送到她新的社交圈裏,晁新望着窗外來來往往的大學生們,覺得熱鬧,但也覺得吵。

她不想讓自己突如其來的低潮影響向挽,尤其是影響她對于新生活的希望。

所以她沒有多說話。

坐了會兒,向挽收到蘇唱的消息。

說她們忙完了,接上于舟,過來找她吃飯,看看她的學校。

“等她們過來,咱們一起吃飯,吃食堂呢?還是看看附近的餐廳?”向挽噙着笑問她。

然而晁新伸手看了看表:“你們吃吧,我坐一會兒就回去,還有工作。”

向挽一愣,這好像是晁新少有的拒絕。

稀有到,自己仿佛都忘了她還有很多工作,還需要預約時間。

向挽有些失落,但她很懂事,于是點頭說:“好,一會兒我送你上車。”

心裏滞滞的,有一點不想那麽快和晁新分開。

但晁新的表情漫不經心,好像真的很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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