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吃完飯,天色已經暗下來,晁新送向挽回宿舍。
慢悠悠地在林蔭道裏走着,最快的速度也不過就是叮鈴鈴的自行車,有人穿着運動裝要去操場跑步,也有人拎着四分之一的西瓜,吃着冰棍兒從小賣部出來。
向挽被用簽子穿起來的哈密瓜塊兒吸引了目光,走到小賣部,逛了會兒。
零食都沒什麽新鮮的,但她見許多學長學姐熟練地從冰櫃裏拿綠豆沙冰,便也跟過去排隊。
拿了兩杯,又揀了兩根吸管,走到收銀臺刷一卡通付錢,然後把其中一杯遞給晁新。
“太晚了。”這麽晚吃甜食,又這麽涼,晁新本能想拒絕。
“嘗一嘗,這樣多人排隊,想必很好喝。”
晁新接過來,沒急着喝:“你把我當你同學啊?”
“?”
“我這個年紀,腸胃沒有那麽好了,晚上吃冰容易腸胃感冒。”
“哦。”向挽沒想到這層,伸手就要拿回來。
晁新看她有點失落,把吸管插好,喝一口:“不過偶爾一次問題不大。”
“真的可以嗎?”
晁新突然發現,向挽看她的眼神,像看一個老人家。突然就覺得自己有點自作自受。
于是沒說話,吸着沙冰往前走。
到了樓下,站在難舍難分的小情侶周圍,晁新嚼着碎碎的冰碴子,動動手指:“上去吧。”
旁邊有情侶在花園裏的長椅上相擁。
“你車停哪裏了?”向挽問。
旁邊有情侶在接吻。
“校門口,路邊。”
旁邊有情侶拉着手在輕輕晃。
“要不,我陪你過去?”
旁邊有情侶在揉對方的頭發。
晁新想了想:“不了吧,一會兒你還自己回來。”
“我去校門口買一袋卷紙。”
“剛才在小賣部你不買?”
“忘了。”
“那,走吧。”晁新又把魚骨辮順了順,低頭吸着沙冰和向挽一起往校門口走。
到了車前,剛好喝完,晁新順手扔到垃圾桶裏,拿鑰匙解鎖:“我走了。”
“嗯,拜拜。”
“拜拜。”開門上車,晁新想說什麽,卻沒有,打了起步燈徑直就開走了。
後視鏡裏看到向挽站了一會兒,但沒有轉身去超市,而是往相反方向的大門處走去。
又從情侶堆裏穿過,向挽不緊不慢地上樓,回到宿舍,和室友打過招呼,除去婁萍萍躺在床上刷手機,其餘的都在下面,抱着膝蓋玩電腦。
“回來了?”老大在收拾髒衣服。
“嗯。”
“早點去洗澡吧?”
“怎麽?”
“你昨天不是說,人多了不舒服嗎?臨時跑回家了。這會兒才八點,人少,大部隊都在九十點呢,你要去就趕緊去。”老大把盆端起來。
向挽有些感激:“多謝。”
休息三五分鐘,便拿上睡衣和裝上洗浴用品的籃子去浴室。
人果然不多,向挽迅速地脫了衣服,鎖進櫃子,然後正對着牆壁,略微膽戰心驚地洗完澡,裹着浴巾出來,胡亂一套,便紅着臉溜回了宿舍。
她想起晁新說自己在她身上“野來野去”,但其實不然。她臉皮薄得很,也不曉得為什麽唯獨對晁新不一樣。
總有些想要為所欲為的放肆。
想起晁新,又給她發了個微信:“到家了?”
“到了。”回得很快。
“在做什麽?”
“哄牌牌。”
“?”
“她說,我最近總是跟你出去,不管她。”
“那……明兒将她帶上?”
“我看看,明天上午她報到後學校有沒有事,沒有中午就跟我們一塊去。”
向挽聽見身後有瑣碎的言語,轉了轉頭,看見老大在和家人視頻,跟她媽媽介紹學校的狀況。
再一瞧隔壁床,譚小柏也在對着手機揮揮手,然後把攝像頭在宿舍裏轉上一圈。
向挽便低頭,雙手捧着手機,打下一句話:“我能同你視頻嗎?”
那頭安靜了快三十秒,晁新的名字變成“正在輸入……”,然後又變回了名字。
随即,收到了晁新的視頻請求。
“為什麽要視頻?”
接通之後,晁新耷拉着眼皮瞄了鏡頭一眼,就是這句不冷不熱的話。說話時正拆着辮子,仿佛是坐在主卧的梳妝臺前,手機立在鏡子旁邊。
“我的室友都在視頻,我也想。”向挽湊近一些,小聲說。
由于離得近,她的臉只顯示一半,突然放大,能清晰地看見她尾部的睫毛和不加矯飾的眼神,讓晁新心跳漏了一拍。
閉上嘴唇,頸部一動,晁新提醒她:“戴上耳機。”
“哦。”
向挽低頭,認真地在抽屜裏翻找耳機,又捋了捋團成一團的線,眼睫毛一顫一顫的,像在等待一份觸摸。
晁新把拆開的辮子揉散,仰頭撩一把淩亂的卷發。
塞好耳塞,向挽擡眼:“好了。”
“戴上耳機,是要說什麽?”她問。
晁新沉吟:“好像說完了,要不挂了。”
“你叫我找耳機的,”向挽不同意,“至少要與我講三分鐘。”
晁新卻沒說話,盯着視頻裏的向挽,往右略偏頭,眯一眯眼。
“看我做什麽?”
晁新笑一小下:“突然覺得視頻裏的你很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
“瞳孔黑一點,閃着一點點光,下巴上面的小橫窩,要明顯一點。”
而且她的面龐有點模糊,看起來很近,又很遠。
“臉怎麽那麽紅,洗澡了?”
“是,趁着沒人,趕緊去了。”
“嗯。”晁新把玩着桌上的香水瓶。
“晁老師。”向挽突然鄭重其事地叫她。
“怎麽了?”
向挽蹙眉:“你是否覺得,我有些許煩人?”
“怎麽這麽說?”
“昨夜我跑去找你,今日要你陪我上學,午後又約你吃飯,吃完飯要同你取車,這才晚上,不到九點,我又與你視頻通話了。”向挽的眉尖突突的,像兩個不平坦的小丘。
她也很困擾,有點不知分寸了。
“哦,原來見了這麽多次。”晁新輕輕地拎起眉頭,含着溫和的笑意。
“所以,為什麽會這樣呢?”她又問。
“不曉得,”向挽搖頭,“就是想。”
“嗯,”晁新漫不經心地點頭,“想就去做。”
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她并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甚至隐隐帶着鼓勵。
向挽抿唇笑,雙手交疊在桌上,坐正了身子,還未開口,又聽晁新懶着嗓子說:“又要道謝了?”
“你怎知?”笑吟吟地。
晁新沒回答,曲起手指,掌根處撐着下巴,安靜地看着她。
然後将小手指的指尖探進嘴唇的縫隙,輕輕壓了壓下唇。
這個動作十分細小,卻十分精準地撩到了向挽的心尖,她望着被壓住的那一點嘴唇,說:“我也想碰。”
“什麽?”
“這裏。”她伸出食指,點了點屏幕。
她最知道那裏的味道,很軟,比晁新縱容她時的話語還要軟。
不過她有點困了,決定先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