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晁新這才知道,原來向挽和于舟之間是不道謝的,和彭姠之、蘇唱也是。

畢竟認識兩年多了。

就像牌牌捧着碗,期期艾艾地望着飯桌,晁新就知道她想吃香菇燒小雞裏面肉嘟嘟的香菇。

晁新給她夾兩塊,牌牌心滿意足地埋頭咬一口。

“咱們也好久沒到你家聚了。”彭姠之吃着糖醋藕片,感嘆。

“上一次還是春節後吧,也小半年了。”

時間過得真快啊,那時候她們還一起分析晁新到底是什麽意思,沒想到現在都帶着牌牌坐一塊兒了。

彭姠之其實很多愁善感,一旦開始憶往昔,話匣子就收不住。

“哎我記得那時候還在你家呢,”她對于舟說,“那會兒她剛到你家,跟個二愣子似的,你記得不,那次喝多了,蘇唱住你家,白天她倆一塊兒吃早飯,這小姑娘一伸手就給蘇唱拍了一張睡衣照,kua一下就怼網上去了。”

“那鍋炸的呀,還是我急匆匆趕過去,給你們當擋箭牌。”

于舟撲哧一聲樂了:“真的,我想起來一次笑一次,但我當時可慌了你們知道嗎?她倆在餐桌上淡定得跟下棋似的,我一個人手抖着翻那個論壇,我都要哭了,她倆還在那吃葡萄。”

向挽以手背抵住嘴唇,矜持地笑。

“完了我就想去幹點活嘛,這位蘇老師呢當時估計想表現表現,”于舟笑得有一點害羞,“就去拿洗地機,拿了又不會用,還是挽挽在旁邊指導的。我當時想我天哪,一個古人,在指導人用洗地機。”

“我寫文都不敢這麽寫。”

蘇唱漫上笑意。

“古人?”

牌牌豎起天線一樣的耳朵,捧着碗一臉震驚地擡起頭。

……忘了牌牌在,于舟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

“你聽錯了。”晁新拍拍她的頭,示意她認真吃飯。

“我聽錯了嗎?”牌牌很茫然。

“嗯。”

她懷疑人生地咬排骨。

“咳嗯,”彭姠之決定來救場,“對啊,那教洗地機不得故人教,難道還生人教啊。其實,我覺得最好笑的是那位會兒某人還在追妻火葬場吧。”

她說着說着,開始投入真感情。

吐槽的真感情。

“被分手了,然後跑到前女友家去住,蘇唱你怎麽拉得下這個老臉的啊,哈哈哈哈哈。”

蘇唱嘆氣,執着勺子喝湯。

“而且我每一次,每一次聊到這個我都想罵她,你說她追了人家多久啊,然後鬧崩了,人好不容易反過來追她,結果呢,就一晚上,一晚上她都沒撐住就和好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沒骨氣的人。”

彭姠之輕蔑一笑。

“這人投降的速度快到什麽程度,讓所有人措手不及,幸好這關頭有一個偉大的顧全大局的導演挺身而出,帶着一位心碎小姑娘去旅游。”

呃……席間安靜,滔滔不絕的彭姠之突然發現晁新還在。

在人家面前提向挽心碎的事,這是面前放了一屋子壺,她非得提不開的那個。

失禮了。

彭姠之幹笑兩聲:“這個事吧,其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對吧?”

左右使眼色。

“但說無妨。”向挽很坦蕩。

于舟好脾氣地笑笑:“都過去了,不是嗎?”

給接下來的話墊了個臺階。

“是,都過去了,”彭姠之接住,“按說這事兒我還挺佩服向挽的,我那天還沒開口,支支吾吾的,她就猜到了,但什麽也沒說,後來回來的時候,她說要挑禮物,然後就給你倆挑了情侶手鏈。”

彭姠之的聲音軟下來,挺感慨的,一半為向挽,一半想點着晁新。

向挽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她的喜歡很珍貴,希望有人能夠珍惜。

彭姠之很少煽情,但這次她想了想,慢慢地、輕輕地說:“其實吧,那時候我就覺得,挽挽年紀雖然小,但很會體諒別人的,不會讓任何人不舒服,如果那是別人喜歡的方式的話,哪怕她不太甘心,也想要配合。”

話是給晁新的,因為她看出來了,向挽其實挺渴望有一段穩定的感情的,因為她一直在失去。

但只要對方覺得不合适,她也從來不會多貪圖一點,或者多打算一點。

她是個不會給自己留後背的姑娘,如果喜歡,甚至連肚子也遞上去,也不管別人是不是會拿棍子打。

有時候她的方式太直接,可能現代人會說,你怎麽這樣啊,茶不茶啊,人也不喜歡你,你成天在她跟前晃。但向挽從來不想這些。

家世賦予她最好的底氣,她把這些底氣全部用來愛人。

因為她曾經跟于舟說過,在李朝所有的感情都是有限的,既然重新活過,就要活個相反數。

彭姠之的話足夠隐晦,牌牌一點都聽不懂,不過晁新聽懂了。

她知道彭姠之扮演說客是為了什麽,也沒有任何人能比她更能感受到向挽的喜歡和在意。

但她突然在想別的。

因為向挽對于于舟的感情是被迫終止的。它并非自己消亡,也沒有将愛意耗完,甚至連盡興都沒有,而是壓抑在于舟和蘇唱的進退之間,然後向挽作為一個不被選擇的人,不動聲色地将心動碾成祝福。

彭姠之又說,向挽從來都是一個很為別人考慮的姑娘,那麽,她做出這樣的選擇,是為她自己,還是為別人呢?

她向另一個不相幹的人投射好感,又是因為真的遺忘了過去,還是作出了一個對所有人來說都相對安全的、能夠平衡一切的選擇?

也許向挽自己都不會這麽想,但假如她骨子裏的懂事和顧全大局在隐蔽地操控她。

會不會有一天,她會幡然醒悟,覺得有那麽一點不甘心?

晁新又看一眼于舟,無論怎樣看,自己和她也沒有半點相似。

她暖融融的,像一個小太陽,健談又善于結交朋友,有時還有一點嬌俏。哦,還有才華,她是一個作者,想來不會是不愛看書,對文字不大敏感的那類。

不過好像她想得太多了,向挽也從來沒有提過欣賞自己的性格或者靈魂,好像從來都是在肉體上契合。

晁新笑笑,給牌牌又夾了一筷子青菜。

吃過飯,想着晁新和蘇唱有事要聊,彭姠之自告奮勇地洗碗,洗着洗着還招呼沉迷小貓的牌牌。

“小不點兒,你會洗碗嗎?”戴着橡膠手套,彭姠之看起來很專業。

“我會呀。”牌牌倚在門口看她。

“我不信,”彭姠之撇嘴,“你洗一個我看看。”

牌牌勝負欲上來了,捋起袖子站到洗碗池邊,熟練地清洗。

“嗯,盤子是會了,碗呢?”彭姠之認真地評鑒。

又遞過去一個碗。

“哎,有點樣子。”

高高低低的鼓勵被藏在廚房,到了客廳也聽不到只言片語。

晁新依然坐在沙發的角落,架起二郎腿,左手胳膊杵在扶手上,撐着下巴聽蘇唱說她裝修工作室的事。

向挽坐在她右手邊,稍稍挨着她。

吃過飯,她有點困,玩了會手機,也沒有什麽工作消息。

裝修方面的事實在枯燥又催眠,向挽伸手挽住晁新的右手,靠過去,頭搭在她的肩上,歪着身子看班級群裏的通知。

方才晁新都在衛生間裏吻她了,那麽自己抛棄禮數,親昵地枕一會兒肩頭,應當不要緊吧?

她的動作自然卻又突然,晁新愣了愣,又不大明顯地拎一下嘴角,蘇唱心領神會,轉頭伸手,接過于舟遞來的果盤。

于舟自己擰了一顆葡萄,也彎腿坐在蘇唱身邊。

晁新這才意識到,原來于舟過來了。

然後一直矜持的向挽,就挽住了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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