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節
蔻丹的手往上一揚，酒杯內的拉菲全部潑在顧琛身上，那身昂貴的西裝算是毀了。顧琛那副金絲細框眼鏡也沾了酒，鏡片後的臉一時間茫然。
“如顧先生所言，我這輩子也許什麽都不擅長，”左青青冷笑着昂起下巴，瞪着顧琛。“可是我至少還是個人，至少還不會去窺探別人隐私！”
顧琛沉默了一瞬，也笑了。“左小姐向來骨頭硬。”
是啊，要不是她骨頭比別的女人堅硬，當年在加州撞破車玻璃後也許她都不能熬住那份疼。
她那年曾經強忍着疼痛在暴雨中狂奔，在加油站獲救後，後來的醫護人員從她皮膚下鉗出七十六塊碎玻璃渣。
一切都拜顧琛這個畜生所賜！
左青青冷笑着退開，手指輕松，啪嗒一聲，高腳酒杯落在地上碎裂成了一地玻璃花。
人群中，終于後知後覺地爆發出一片驚呼聲。
“青青，你沒事吧？”死黨成苓提着裙裾，不知何時已被這陣騷亂驚動，從二樓扶梯處探身喚她。
成苓今天穿着件複古式粉色低胸裝禮服，唇瓣點着啞光口紅，明眸皓齒，就連下巴颏兒都整過骨。
但這件粉紅禮服太緊了，成苓彎腰下探時，那對兒雪丘墳起，極豐柔。紮眼的很！
左青青擡起頭看成苓，唇邊仍殘留方才一口飲盡的紅酒液。
她眉目如畫，死黨風韻正盛。
她們都不再年少。
那個穿着肥大校服的三中時代一去不複返了。
莫名悲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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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青青微眯着眼，笑了一聲。“沒事兒。”
她随即轉身，作勢要去大廳方向。
“青青、左青青！”成苓焦急地叫住她，頓了頓，又猶豫說道：“我有話和你說！”
成苓離開欄杆，提着粉色裙子匆匆下樓。十厘米細高跟鞋踩在樓梯，複古式禮服內有着巨大的鯨魚骨裙撐。
鬓邊碎發貼伏成卷，柳葉眉，鼻梁處打了高光。
她看起來很像攝影師們酷愛的蘿莉。
左青青又想起顧琛那種畜生，聽顧琛說過一次，蘿莉與玩偶娃娃們在他們那個圈子也很受歡迎。
呵，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畜生們……自然也有圈籠。
他們稱之為【籠】。
成苓順着她目光往下，略有些尴尬。“我未婚夫喜歡這類風格。”
想來也是，女為悅己者容。
可成苓打小兒就生得珠圓玉潤，喝水都會胖，兩頰永遠墜着點鮮活的肉。在三中的時候，成苓若是拍桌大笑，頰邊那點肉也會颠兩颠，仿佛正與主人一道，笑得前仰後合。
成苓并不适合這樣嬌柔的蘿莉風。
“我看見你發來的結婚請柬了。”左青青眉眼輕擡，淡淡地笑了笑。“恭喜你啊！”
絲毫不提，前兩天傍晚，她沒收到成苓的請柬，卻在燕王街路口最盛大的那家婚紗店櫥窗外，意外地撞見成苓與那位藏氏太子爺在試婚紗。
從成苓喊住她，到此刻兩人開□□談，前後相距不足十分鐘。
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左青青卻已經徹底收拾好方才與顧琛刀兵相接的狼狽，甚至于，還能開口賀喜新人。
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詫異。
帶着點荒誕。
左青青以這樣游離于外的情緒，毫無波瀾地聽成苓以一種極其甜蜜動聽的聲線，與她敘舊寒暄。
盡管除了姓名以外，左青青絲毫不覺得，她認識眼前這個女人。
現在成苓就連那口土生土長的燕城話都擯棄了，每說一句話，尾調都會不自然地上揚，嗲聲嗲氣，故意帶着點嬌嗔的笑。可惜臉部針打的太多，蘋果肌有些假。
左青青開始懷念一個月前在電話裏和她繪聲繪色聊八卦聊任古飛的“死黨”成苓。
或許，她只是懷念任古飛。
畢竟已經一個星期沒見到他了。
古人說一日三秋，她和他已經相隔二十一年。
左青青嘴角不自覺泛起微笑，頰邊生春，就連眉眼也溫柔了一瞬。
“左青青？”成苓詫異地提高了聲調，頓了頓，又疑惑地輕搖她胳膊。“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左青青回神，禮貌地點了點頭，然後不動聲色地從成苓手中抽出胳膊。
唇邊笑意變得更淡。
成苓望着她，突然間嘆了口氣。“你爸媽也是為了你好……”
原來是勸她與父母和好。
左青青內心譏諷地笑了一聲，話語卻依然平靜。“嗯。”
成苓欲言又止。
左青青半垂着眼，假裝看不見成苓那副便秘的表情，淡淡微笑道：“我有點餓，想去取些海鮮粥。你要一起嗎？”
成苓現在連下颌骨都削了，必定不會再貪嘴。
左青青這句邀請，也就是禮節性的。
左青青也沒打算當真等她一道，邀請完，轉身就走。
“你是不是……為了任古飛？”成苓卻突兀地提起了任古飛。
左青青不得不停下腳步，皺眉回頭。“你和我爸媽通過氣？”
她鮮少言辭這麽尖銳，近似于指責。
成苓愣了愣，下意識為自己辯解。“你電話半個月不通，伯父伯母找過我。我因為聽你說過任古飛去冀北城找你，所以……”
左青青的冷笑聲打斷了她，她後頭的話語自動消音。
左青青随手從旁邊過路侍者推車上又取了杯酒，将高腳杯輕巧地在指間轉了個圈兒，然後低垂下眼，從玻璃杯裏窺視自己的臉，唇邊挂着抹極冷漠的笑。“忽然想起來，很早前我就想問你，任古飛打聽我的那些年……你到底，有沒有和他說過實話？”
“……你什麽意思？”成苓突然又提高了音量，呼吸促急，兩頰漲成不自然的酡紅。
左青青慢悠悠地從玻璃杯裏擡起視線，目光落在成苓那張妝容精美的臉，逡巡片刻，滿意地看到她唇瓣在微抖。
很好，成苓的确撒了謊。
那些年……在她拜托“死黨”成苓打聽任古飛下落的時候，成苓卻告訴她，聯系不上。
在任古飛打聽了一圈找不到她的時候，成苓又告訴他，渺無音訊。
想來也是。從前之所以想不到、搞不懂，只能算她傻。
以她和任古飛兩個人的重量，顯然無法抗衡她爸在京城的勢力。
天平砝碼失衡。
成苓出身于京城世家，在商圈也有錯綜複雜的社交關系網，顯然并不認為任古飛或者說任家，有資格獲得一席之地。
真……悲涼啊！
左青青又笑了一聲，擡起眉，定定地注視昔日死黨那雙善睐的明眸。“成苓，我很失望。”
她很少叫出成苓的名字。
在他們燕城名流圈子裏，仿佛是有條不成文的規矩，只有小孩子才會連名帶姓地喊人，在步入社交圈後，每個人都有了代號。
綽號、排行，或者改換國籍後的英文字母。
她和她，很久都沒這樣實誠地交流過。
三中時代是他們最後的少年。
成苓臉漲的更紅，提着裙裾，忍了忍又揚起臉不服氣地道：“青青，我這是為了你好！任古飛家裏有什麽啊？咱們打小兒玩的摸的，他見過嗎？他會嗎？你犯啥要和他扯一塊兒？”
成苓飚了兒化音，仿佛又是當年記憶中那個驕矜卻樸實的世家女兒。
左青青轉着高腳杯，就像是為了回應她這幾句實誠話，唇邊笑容也難得帶了點溫度。“你看不起任古飛。”
成苓粗重地呼氣，掉開頭，氣呼呼地道：“看不起！”
顧琛也看不起任古飛。
貌似在她的世界，沒誰認真看得起任古飛。
左青青想起剛才顧琛那頭畜生質問她，問她為什麽總是選擇不擅長的事，眼角半垂，今晚頭一次笑得特明豔。“啊，可是任古飛他啊，至少擅長愛我。”
作者有話說：
我回來了，會盡快完結。
40、窺魚(3)
◎“發出一聲心滿意足的喟嘆”◎
左青青參加個酒會，卻連着和人吵了兩架，其中一個還是高中時代的死黨成苓。
她的心情實在談不上好。
左青青冷着臉出了成家別墅大門，沿着垂滿紫藤花的長廊走到泊車處，徑直來到任古飛丢給她的那輛黑色奔馳前。鑰匙剛閃爍，身後傳來腳步聲，顧琛那頭畜生陰魂不散的聲音響起。
“左小姐，這就要走了嗎？”
左青青回頭，這個斯文敗類剛被她潑過酒，這麽短的時間內，居然又新換了身淺灰色西裝，褲縫筆挺，再次衣冠楚楚地立在她面前。金絲細框眼鏡遮住了顧琛那雙細長眼，但是從那雙眼底露出來的狩獵者光芒，令她莫名厭憎。
“顧先生還真是唾面自幹。”左青青全身緊繃，高跟鞋敲擊在地磚，發出清脆的啪嗒一聲。她抱住雙臂背靠着奔馳車，揚起眉，冷冷地嘲道：“怎麽，如今在這光天化日下，顧先生還想故技重施？”
這裏是燕城。他熟，她更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