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章節
或你可以去愛他,那都是你的自由。但也請允許我保留我的自由,也請允許這世上其他被你男人欺辱過的女孩子們,保留申訴他的自由。”
顧琛妻子小碎步地追過來,聞言惱怒道:“那些都是不入流的人。可你呢,你為什麽一定要撕破臉皮?左小姐,你我都是燕城世家子弟出身,世家有世家的規矩,你實在沒必要這樣子鬧。”
說來說去,合着是替顧琛向她求情。
這點倒真出乎左青青意料之外。
她如今手頭證據尚嫌不足,【籠】涉及的人員又牽連甚廣,各地法律條文都須仔細解讀。“秀色”成立将近一個月,也就是在幫一些被家暴或被歧視的女人們四處尋找法律途徑去解決生活中的雞零狗碎。顧琛這樣狡猾,就連她自己都沒把握一定能扳倒顧琛。為什麽顧琛的妻子卻這樣焦慮,不惜挺着孕肚來找她談判?
威脅、嘲諷,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這女人都用上了。
可為什麽?
左青青不動聲色地轉臉,看向快步逼近的顧琛妻子。“顧太太很憂慮,是覺得我對他的起訴很有威脅麽?”
顧琛妻子氣喘籲籲地走到她面前,隔着三步距離停下,待呼吸稍微平定了點,她才不耐煩地厲聲斥責道:“你壓根告不了他!當年的事情,你壓根就不會找到證據。”
左青青心裏咯噔一聲。
兩個女人氣咻咻地迎面相對,彼此近到能在對方眼底見到自己的倒影。左青青輕咬下唇,頓了頓才道:“既然就連證據他都做了手腳,那你急什麽?”
顧琛妻子沉默,長滿孕期雀斑的臉色潮紅,氣息又紊亂了一瞬。
左青青自嘲地笑了笑,她覺得和這樣一個女人對峙沒意思。可惜對方顯然不這樣想!這女人以顧琛妻子的身份找來,請求她放過顧琛,又特地點明她壓根找不到證據,所以這女人到底圖什麽呢?圖個體面麽?
左青青意興闌珊地收住了場。“顧太太,你有你的選擇與出發點,我也有我的。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接受你所要求的體面或者憐憫。”
左青青推開了門。
“左小姐,我們都是女人,我們就從女人的角度談論你目前在做的這件事。”顧琛妻子再次叫住她。“你知道,我先生無論在華國還是在這兒,都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你這樣任性地鬧下去,不僅什麽都解決不了,還會平白增添我們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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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青青最後一次回頭。“顧太太,我不想和你談論那頭畜生。你和我講體面,那麽我可以直白地告訴你,所謂體面,這種東西我早就沒有了,哈,拜你先生所賜!”
砰一聲,左青青徑自推開門去地下室。門在空蕩蕩的樓道間發出沉悶回響。
再無風過。
58、七味湯(6)
◎“摔,看誰更野”◎
左青青只身來到加州的第二個月,選擇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去看房子。
她當年在這裏求學,左家也曾經給她買了套房,就離學校不遠。但她這次來南加州,卻一直都不樂意去住那套老房子。她和父母之間實在談不上愉快,五年前,父母曾經一度凍結過她的賬戶。半年多前,她媽曾經對她吼道,有本事你自己飛啊!你不願意和顧琛結婚也就算了,現在就連結婚都不願意了,哪怕是回國你也得巴巴兒地一個人跑去冀北,你到底圖啥啊?
哪怕是在今年過年那會兒,冀北城因為疫情封鎖,她和父母隔着幾百裏地、隔着生死惶惶也沒能解開心結。冀北城剛解禁,她父母飛奔而來,但在就一個擁抱都來不及的空檔,她向父母宣告,說她要嫁的男人就是任古飛。結果,那天她爸媽怒極,她爸甚至擡手就要扇她耳光。
“左女士,這是房子的鑰匙。”加州房産中介遞給她一串鑰匙,叮鈴哐啷,聲音挺悅耳。
左青青在陽光下回神,抿了抿唇。她沒去接鑰匙,反倒是撩起眼皮望着院子外那片蔥茏翠色,語氣透露出顯然的不信任。“這附近确定沒有別的人家居住嗎?你知道,我不喜歡有人來幹擾我的生活。”
中介笑起來。“剛開車來的路上你也看到了,最近的鄰居也隔着兩公裏。左女士,這所房子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嗯,确實蠻符合。
于是左青青也笑了。她接過鑰匙,擡手撩起鬓邊碎發,淡淡道:“謝謝!”
這所新購置的房子幾乎耗盡了她手頭所有財産,新房子很大,幸而家具什麽也都是現成的,最好的是客廳與書房都分別設了壁爐。客廳壁爐的火很暖,火焰撲騰起來,光與影打在左青青瓷白的娃娃臉。
半臉明媚,半臉濃影。
左青青左手小心翼翼地拈起一支新采摘的玫瑰花。這所房子是三層樓結構,獨棟,有個約三十平的花園,花園邊緣原主人用石頭零落地堆砌起圍牆,很有點古樸的味道。花園內開着深紅玫瑰,白天它們在陽光下烈烈灼灼,如今入了夜,玫瑰在壁爐的火光中也變得深沉。
深紅花瓣在她指尖一片片剝落開。
玩花朵單複瓣猜測情人心思,是她少女時期唯一的愛好。
當然,她猜測的對象永遠是任古飛。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生命中也始終只有這個從小就住在她眼皮子底下的任古飛。大約是住在她眼底太久,如今麽,早已落地生根,并且霸道地移居進了她的血脈骨髓。
左青青頹喪地扔下早已被她撕的只剩下花蒂的玫瑰,這朵花是複瓣——愛她、不愛她?結局是不愛她。
她在臨結婚時逃開,任古飛大約也的确不能愛她了。換了是她被遺棄,她也愛不動。
任古飛麽,倒是從不曾遺棄她。慣來落跑的是她。
左青青扔掉那朵空落落的花蒂,起身回房,把自己埋在冰涼的被窩內。
南加州漫長的夜,幽暗卧室內就連壁紙都空寂。她睜着雙眼想念任古飛,輾轉反側時,想任古飛,就連入了夢,她也再次夢見了三中。上課鈴聲在夢中清脆地響起,她趴伏在窗前,癡癡地朝外張望那個永遠白襯衫領扣散開三顆的少年。
從十六歲到二十六,一年年,她就這樣癡癡地夢着任古飛。如今也漸漸地,夢裏蕪雜了青苔,人不至。
**
第二天清晨,左青青正在花園內徒手拔掉雜草,耳邊突然響起流利如水的布魯斯音樂。
那是她專門給任古飛一人設的來電鈴聲。
左青青詫異回頭,這才想起來她這幾天因為總挂念着任古飛,又加上昨夜她再次夢見了他,今早居然把國內那部舊手機開機了。
但也不至于這麽巧吧?她難得開一次機,這人就打電話過來?
左青青拒絕承認任古飛也許一直在給她撥電話,更或許,以他的尿性,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和晚睡前最後一件事都是在持續地給她打電話。這樣想了又有什麽意思呢?不過是徒增不能回頭的傷感。
左青青故意不去接那部就揣在褲兜內的電話,鈴聲一直響動不休,連綿如流水。
再過會兒吧,最多持續到56秒,然後電話就會自動挂斷。就像……再過幾年,也許任古飛都不會再記得了。
他總會娶別的女人,然後與那個她不認得的女人生孩子。那是他該有的人生——安穩、幸福,他的妻子會給她所不能給他的一切。
左青青反複自我心理建設,但是眼淚不聽話,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幾秒後她就泣不成聲。
電話鈴音就像是個被人強行按下重複鍵的魔咒,那段布魯斯音樂響了停、停了響,始終不曾停止。
固執地,就像是任古飛本人。
左青青終于忍不住,淚眼模糊地從褲兜內取出手機,在又一次鈴音響起的時候,長按關機鍵。
整個世界都突然寂靜無比。
她站在微風輕卷玫瑰花叢的院落裏,回頭望,三層小樓在日光下沉默矗立。頭頂是大片的藍,陽光照在她頭頂發旋,也照在她沾滿泥土的雙手。
……就這樣吧,這是她選擇的道路。她沒有把握能夠走出困擾了她多年的心病,那條路太黑暗,她想放過她最愛的任古飛。
不知道過了多久,十分鐘,又或許是半個小時,左青青垂下眼靜靜地等待眼淚幹涸,強迫自己收拾好所有心緒,回屋洗手出門。
她今天還約了個報案的女人,這女人昨天通過秀□□站聯絡了她,說自己也是華國留學生,在加州已經結婚生子。當年這女人在加州求學期間與顧琛同校,曾經被顧琛侵害過,那件事最終演變成過不去的噩夢。這女人說,如今她已無路可走,正在打離婚官司,偶然見到左青青的網站,就當作救命稻草那樣來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