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沒發現你剛才喝得杯子裏裝得是清水,現在不過幾秒鐘,顏色已經變成咖啡色了麽?」瑞提醒莫裏。
「不是吧,味道也像,我怎麽沒注意?」莫裏後知後覺的看向風無痕。
風美女安撫的拍拍他:「沒事沒事,剛才你跟他們聊得開心,我沒事做,在你杯子裏放了些轉基因草藥的粉末觀察一下色味罷了,是不是很像咖啡?」滿懷期待的看着莫裏。
莫裏點頭,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客廳就剩下瑞和我,以及笑得溫柔甜蜜的風無痕。
為了轉移風美女因為頭號試驗品離開而放到我和瑞身上的注意力,只得重複一遍之前的問題,「洛笛是怎麽死的?」
「老死的。」瑞想也不想的回答我。
「……」我呆住。
「人類自古誰無死!」在洗手間折騰了半晌才出來的莫裏有氣無力的掉一句文,立刻被風美女敲了一記頭,「少亂用古詩。」然後向往的自語,「不知道我前世是什麽樣子的?」
「估計是圖坦卡門。」看她家門上那段「騷擾本姑娘安寧的,災難的翅膀會降臨」就可以猜到。
「那是誰?」大小姐熟谙醫術,對國外歷史關注較少。
莫裏幹笑,一邊狠狠瞪我一眼,「埃及的某個法老,」記得她老婆愛美,不忘補充一句,「據說長得很俊秀。」
「哦,那我回去查查資料。」風美女聞言立刻大起興趣。
我忍不住白了莫裏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要是讓這女人查到這個法老十八歲就挂了,一定會以為我詛咒她短命,她又那麽小心眼……
幸好一年一度的狼人族祭典就要開始,莫裏還算有良心的扯開話題,開始聊起這方面的話題,像往常一樣邀請瑞和我一同去參加他們的祭典,他和瑞開始讨論邀請的名單。
風美女無聊的打了個呵欠,再度往我們三個的杯子裏加了點無色無味的料,莫裏讨論的興起,絲毫不覺的拿起杯子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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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始終沒有去動他的茶杯,隔了一會兒終于拿起杯子時,風美女露出總算整到了的欣慰笑容,激動的手指都有點抖。
瑞把杯子遞給我:「穹,幫忙去泡杯紅茶,別忘了把殘留的綠茶漬洗幹淨。」
我應一聲,不忘一同拿走自己的杯子,看到風美女失望的垮下肩膀和莫裏的無知無覺,走到廚房洗手臺背對着他們時,我終于忍不住嘴角裂開一個大大的弧度,客廳裏傳來莫裏再度站起來走向洗手間的聲音。
邀請的名單和往年并沒有什麽不同,讨論完畢,他們夫妻倆在快天黑時才起身離去,我無限同情的望着莫裏的背影,「可憐他被下了七八次藥,竟然都沒有發現,還以為是那頭一次下的藥的藥性太重,真奇怪平常的警覺心都到哪裏去了?」
「你以為他真的不知道?」瑞洗掉最後一趟被加料的杯子,「這小子由得他老婆玩罷了,橫豎他那個體質也造不成太大的傷害。」
我有點無言,原來是周瑜打黃蓋,這對夫妻真是……
左右無事,我開始纏着瑞,要他講我前世的事情,他輕描淡寫的說那陣子他大部分時間都居住在精靈族,見到洛笛的次數少得屈指可數。
「一個性格孤僻,自卑,有嚴重交際恐懼症,自閉症,抑郁症,情感交流障礙的家夥。」
瑞這樣形容洛笛,很坦白的說這就是見過幾次面的洛笛給他的全部印象,一點也不怕打擊到我。
我被他一長串的術語弄得昏頭昏腦,暗想瑞不愧是醫生,不過,「聽起來像是天才常有的性格。」
瑞無聲的看看我,我猜他一定在想我實在厚臉皮,他點點頭,「不得不承認洛笛的确是少見的天才,跟你現在這個狀況根本就是判若雲泥。」
「那你怎麽知道我的前世是洛笛?」
他沉吟了一會兒:「千年前,族裏的長老偶然與一名通靈族人相識,那通靈族因為一個賭約輸給長老,答應子孫世代為我族服務?」
「什麽賭約?」
「當時通靈族根本不相信血族沒有靈魂的體質,因此跟長老信口開河能找出我族族員的靈魂所在,他若贏了,我們代代為他們服務。」
「過了千年,他們還是沒有成功。」我實在同情通靈族人,孜孜不倦的尋找,卻不知所尋求的東西,根本就不存在。
「那洛笛,」我還是對自己的前世充滿興趣,「他的一生到底是怎麽樣的啊?」
莫裏把他說得像一個傳奇,但瑞口中道來,似乎也就是一個長得漂亮點有一堆心理問題的天才而已!
這,這麽平板的人物,聽起來真是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最令人郁悶的是,跟俺從外貌到個性到魔法能力都完全相反,确定那個洛笛真的是我的前世?
「我怎麽知道,那個孤僻的家夥一生中大半的時光都隐居在山野裏,瑞很不耐煩,「我對他沒什麽興趣,管他做了些什麽?」
「你既然對他沒興趣,那當初為什麽要找上我當你同伴?」
瑞皺眉,沉吟了一會兒,「你是你,他是他,很難相提并論,你有他的那種魔法學習能力麽?」
「……沒有。」
他摸摸我的頭:「不是跟你說了,我對那家夥一點興趣也沒有麽?」
大概覺得打擊到我有點抱歉,瑞開始講他知道的千年前的族裏的事,大半時間都在講他英明神武,曠世無敵聰明能幹,個性無可挑剔,完美無缺的哥哥——菲爾吉斯。
我得出一個結論,「瑞,你一定有嚴重的戀兄情結。」才會把自己的哥哥形容得天上有地下無。
想到他的哥哥在一場與獵魔人的對抗中過世,我又替瑞難過,因為再也回不來,所以以前的好都加倍的放大,經過千年,難怪瑞的哥哥在他心中成為神祗。
瑞狠狠的敲我的頭:「胡說八道什麽!」他忿忿然,「你什麽也不知道。」
接下去我旁敲側擊了半天,總覺得瑞和莫裏似乎瞞着我什麽。但他左右是這套說辭,我無從探究,只好郁郁的睡覺去。
兩天後,我跟瑞一同去美國參加狼人族的祭祀慶典,沒想到,卻在曼哈頓街上見到了死人類。
這家夥和小道士一家湊熱鬧來參加月圓祭,借着在美國留學時玩過一陣子紐約,硬是拖着金發老兄到處閑逛。
我始終對那顆銀彈頭耿耿于懷,又怕空閑之餘被風大美女抓去當試驗品,于是加入了他們的閑逛隊伍。
一路上金發老兄喋喋不休的繼續訴說他最新的研究進展。
據他翻閱了多套已成孤本的魔法史中的記載,神的祝福的有兩種用處,一是用來改變對方的存在形體的,但這個改變也就能維持一世;另一種是用來固定對方的存在形體的,這個固定是永生永世的。
這兩種神的祝福都需要以施法者的生命為代價。
「那這家夥身上的神的祝福是哪一種?」我很有興趣的從上到下仔細打量死人類,不知道他會不會是什麽奇怪東西變的?
死人類很過分的伸出手用力捏我的臉:「當然是第二種。我像是什麽東西變的嗎?」
「這又看不出來的!」我拍開他的手,揉揉臉。
金發老兄證明般的點點頭:「我确認過了,他的确是那種永生永世被固定的形态。」
「那你收集的狗尾巴草和蟑螂呢?」
「他們是被轉換成這個形态的,這兩個應該是跟誰結了很大的仇怨的緣故,之前可能是人類,精怪,或者巫師,魔法師吧!」
金發老兄感慨道,「不知是多大的仇怨,才搞到這樣子慘烈。」
「那怎麽算祝福,根本就是以自己的性命來完成的詛咒。」死人類跟着嘆息一聲。
路上交通擁擠,我們幾個被人流擠到一邊,街頭的警察混亂而忙碌。
「看這境況,大約是總統什麽的要來了吧。」金發老兄一邊扶起被擠倒的老乞丐,一邊念叨。
我心念一動,一個念頭串過腦海,卻快得來不及捕捉,似乎有什麽事正在醞釀,我隐約覺察到不對,卻想不出所以然來。
急匆匆的跟死人類和金發老兄道別後,我瞬移回去了莫裏在美國的住所,沒多久,瑞和莫裏忙完後,相繼回來,看到他們安然無恙,我才放下了心。
月圓祭是狼人族一年一度的慶典,血族仍然延續了近千年前定下的每個月一次午夜狂歡的傳統。
而狼人族在幾百年中,傳統已漸漸變化,随着族人數量的減少,月圓祭在最近的百年裏已經被改定為一年一次了。
因為間隔的時間比較久,所以每年氣氛的熱烈程度反倒是超過了血族。
所有交好的族群都會來參加這個祭典,所以撇開嚴肅的祭祀意義,這可以說是異族的嘉年華。
起初,一切都一如既往的展開,但到了第三天,變故終于發生。
我之前的預感沒有出錯,人類世界混亂的交通和街頭嚴陣以待的警察,不是為了大人物的到來做準備,而是為了這個月圓祭。
荷槍實彈的士兵将整個廣場圍得水洩不通,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破壞結界進來的,擴音大喇叭已經開始喊話。
「秉持自由,民主的精神,為了不對全人類的生存夠成威脅,也為了給予你們同等的生存權利,準許你們使用神的祝福這一傳說中的咒語,以犧牲一半的代價,将剩餘的非人類轉變為人類形态,美國保證國土上所有人類的安全。現在,給予你們十分鐘的時間考慮,不要妄想逃脫,瞬間轉移有一定的距離限制,只要你們在美國的國土之內,FBI将不遺餘力消滅所有的漏網之魚。」
廣場上霎時安靜下來,然後所有參加月圓祭的異族類開始相互詢問神的祝福是什麽東西,有知道的在解釋,也有嚷嚷着寧死不變為人類的。
有幾個不信邪的已經開始瞬移,快的一閃而過,開始了在美國的逃亡,速度不夠快留下蹤跡的,幾乎都被激光打了下來。
情勢一片混亂,莫裏因為跟梅爾斯夫人和狼人族長比較近,示意瑞他會保護兩族的族長,要瑞幫忙找一下不知道去了哪裏的風無痕。
瑞拖着我眼光四處浏覽,就是沒有看到風無痕。
我不經意間目光掃過荷槍實彈的人類軍隊,才發現這些人不是都穿着美國軍服的,有些來自歐洲,有些來自亞洲。
這就是所謂的獵魔人吧!
他們籌備多年,發展熱武器,彼此防備,真正聯合起來,便确确實實是屬于人類的實力。
難怪我總是覺得有什麽不對,遺漏的部分也就在這裏。
魔法巫術已經在人類社會的文明中失落了許久,人類的生存早已脫離了原始的精神意志,代之以高度的機械化,紅外線中甚至可以看出隐形術下的形體。
人類在這百年裏,科技所造就的發展突飛猛進,而我們用了千年的時間,卻可恥的毫無建樹。
我在一片混亂中找尋風無痕的蹤跡,卻在顯然是這場圍剿指揮者的FBI局長旁邊看到了出乎意料之外,但很在情理之中的人。
瑞和莫裏口中的桑切斯聽起來就是個西方名字,以至于我一開始就起了誤解,以為那是金發老兄的化名。
然而就如同我身為血族卻并不出身英倫一般,那名叫桑切斯的獵魔人頭子,也同樣的黑發黑眼。
難怪瑞一直叫我離他遠一點,難怪英倫受到了獵魔人襲擊,瑞一處理完就回到了我們居住的城市。
從一開始遇到,到同一家公司上班,就不是湊巧。
和莫裏的打鬥與其說是玩鬧,不如說是對狼人一族實力的試探。
湯裏的大蒜和服務生的十字架是的他授意。
把我拉到中午強烈的陽光下不是不小心。
對我感興趣只是為了接近我們的借口。
隔着遠遠的喧鬧人群,我的目光和死人類的對上,他的眼底出乎意料的平靜,歉然的望了我一會兒,他的注意力投向了瑞。
我看得到他指縫間閃爍的銀光。
如果沒看錯的話,那應該是一把銀針,他已經擡起手來,瑞并沒有發覺,他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控制廣場局勢和找尋風無痕上面。
同一時間,我也看到了死人類背後,不遠處,一個黑洞洞的槍口正指着他的後心。
人類是貪婪而軟弱的動物,誘之以利,動之以情,加以威脅,永遠都不愁找不到背叛者。
槍口和銀針,這兩個家夥一直以為局勢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此刻卻絲毫沒有察覺自身的生命正在遭受威脅。
死人類的銀針飛出來時,我幾乎是本能的擋在了瑞的身前。
瞬移的同時不忘出聲提醒死人類,有殺手在他背後偷襲。
他一回頭就能看見那把槍的槍口,只需要意念一動,子彈就不會射中他,當然被我擋住的瑞也會沒事,這樣就什麽都解決了。
但銀針的速度非常快,如果要形容,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比子彈的速度要快幾百倍。
快到即使瑞發現了不對要拖着我移開,也是完全來不及的,我到這時才知道,當時追着莫裏四處跑的那把繡花針真的不過是兒戲的鬧着玩。
奇怪的是此刻這樣快的速度下,那把銀針卻還是沒有射中擋在瑞身前的我。
這把針在距離我左胸不到一公分處硬生生的停了下來,沒有往前飛,而是受重力影響,落到了地上。
在針快落地的時候,我和瑞才移了開去,其實已沒有必要了。
銀針離我們很近,所以我清晰的聽到了它們落到水泥地上清脆的響聲,但我沒有聽到槍聲,裝了滅音器的槍管射出的子彈隔了那麽遠,我聽不到。
擡起頭,我看到死人類的衣服上緩緩的被某種液體染紅,那是靠近心髒的部位,他旁邊的FBI局長也跟着倒了下去。
死人類卻還是安然從容的站着,隔着喧嚣,遠遠的,嘴唇無聲的動了動,對我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穿過無數的屍體,不顧瑞的阻攔,我朝着他走了過去,中途碰上了小道士。
他不發一語的跟在我後面,剛才遍尋不着的風無痕此刻憑着醫者的本能站在了死人類旁邊,看到我們走過來,她對我搖了搖頭。
小道士握住死人類的手,死人類睜開眼,看到我,無聲的笑了笑,依然是最初見到他的時候那般陽光燦爛的笑容。
此時此刻看到他熟悉的笑容,我卻忍不住有些想哭。
我确信他聽到了我的示警,如果當時回頭,只要他當時回頭,一定躲得過那顆子彈。
「為什麽?」那銀針的速度比子彈快幾倍,完全可以在穿過我的身體後射中瑞,這樣的速度本身就貫徹了一個獵魔人最為集中專注的意志。
他是下定決心要置瑞于死地的,可為什麽,在那比彈指更短的時間裏卻又改變了決定?
死人類顯然知道我問的是什麽意思,他無力的擡手摸摸我鬓間的發。
「穹,你跟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雖然外貌完全不同,但舉手投足間,總是讓我忍不住想起他,要不是那個人已經完全不存在于世間,我會認為你就是他。我有時候會欺騙自己把你當成是他,只不過時間過去了太久,你忘記了我們之間的事而已。可惜那時我親眼看到他為了救我而消失在我的面前,所以你跟他再像,也不會是他。」
他悵然道,「看到你剛才擋在瑞的面前,我彷佛就看到那時候的自己,經年累月的夢魇,我不想在現實中讓他重現。」
他最後的聲音已漸漸微弱,感覺得到生命一點一點的從他的體內流失,我努力的睜大眼,不想讓淚水流下來。
這時,混亂的廣場上,卻不合時宜的飄起了一陣歌聲。
歌聲空靈優美,響遏行雲,從湖綠色長發的嬌媚女子口中流瀉而出,清如山泉,彷佛春日裏花叢中穿梭而過的香風,帶着無限的纏綿之意。
女子的神情自在而雍容,纖長的五指在發絲間舞動,竟是在這一觸即發的緊張狀況中,慵自梳頭唱歌。
廣場外的士兵被這詭異绮麗的景象迷住,無不目瞪口呆。
那女子有着水一般的妩媚神情,卻令人感覺不到海洋洶湧的氣息,正是着名的萊茵女妖羅蕾萊。
塞壬站在了羅蕾萊的不遠處,和着萊茵女妖歌聲的節奏,唱起了完全不同的另一首歌,奇異的沒有打破羅蕾萊的旋律,反而像是大海深沉的呼吸脈動,成就了最好的伴奏。
兩個傾國嬌媚的女子唱着不屬于人間的天籁,士兵将官們在不知不覺中,已是聽得如癡如醉。
手中的槍放了下來,激光束被關閉,炮彈退出滑落在地上,剛才的軍容整束已經變成了此刻的席地而坐。
令人悲傷的歌聲中,柔白的手搭上我的肩膀,安慰的拍了拍,梅爾斯夫人不知何時已走到了我們身邊,「穹,用血誓,還來得及救他。」
沒有用,我搖搖頭,死人類身上有神的祝福在,血誓無法改變他的體質使他成為我們的同類,「血誓不會成功的。」
夫人有點着急:「血誓的成功率雖然很低,只要他有活下去的意念,不是不能嘗試啊?」她的聲音竟然有點急迫。
我看着夫人,驚異于她的熱切,梅爾斯夫人的溫和向來只對族人和友好的朋友,她畢竟是血族族長,怎會對一個獵魔人有這樣的憐憫之心?
更何況這個獵魔人前一刻還意圖殺死她的兒子,我有點胡塗了。
死人類嘲諷的看着夫人,夫人和他對視時眼中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光芒。
半晌,夫人正打算再催促我,死人類已先一步開口,他握了握小道士的手嘆了口氣,「剛才那陣歌聲讓我想起了很久前的水手生涯,那時候自由自在,什麽都不知道,多麽的快活,無憂無慮的,只覺得放眼而去都是藍色的海太過單調,現在卻分外想念那單調的生活。」
「我帶你去。」小道士向來和死人類投契,握緊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揮手招來霧團,裹住了他和死人類,死人類抓住我的手,「穹,陪我一會兒。」
我點頭,顧不得那群顯然陷入催眠中的武裝士兵會不會卷土重來,也顧不得美國國內是不是戒嚴到會打下這個不明漂浮物,跟着他們進入霧團中。
這一回,我竟也覺得那霧團濕冷黑暗,小道士一直握着死人類的右手,想起上次進入霧團,死人類打了一個噴嚏,我忍不住把他抱在懷裏。
他喃喃自語,「可惜我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真是錯過偷香的好機會。」
我見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心酸之餘,忍不住提醒他,「我不是你要的那個人。」
他于是再度陷入沉默,我有點後悔,似乎說了不該說的話。
霧團降落的地方是一個小島,我不确定那小島是不是在美國國境內,島上看不到人煙,遠處的海鷗飛向海洋的中心,很快的消失在天際。
死人類靠在我身上,一直看着遠方的大海,他低聲開口,「穹,記得千萬不要去接觸神的祝福,不要施加到別人身上,也不要讓別人對你施加。」
「為什麽?」
「那其實是一種詛咒,無論是出于好的心态還是不好的心态,總是違背了自然,結果都只有一個,就是讓跟咒語有關的人生生世世遠離幸福。」
他緩緩的訴說,「出生時,我根本不記得我的前世,和普通人一樣,讀書工作,實現我的夢想,當上了一名水手。可在幾個月前,我卻突如其來的想起了我的前世,我的異能也是那時候才開始有的。」
「一場接一場連續的夢境裏,我知道了這世界上還存在人類以外的高級生物,人類把他們稱之為魔。前世的我就屬于一個獵魔人家族,親手殺死了失蹤後變成吸血鬼來襲擊的母親與弟弟,夢中的父親怕我有一天失手也會步上母親和弟弟的道路,不知從哪裏找來了遠古流傳的魔法書,以他的生命為代價,在前世的我身上施加了神的祝福,他死前非常欣慰,至少唯一的兒子永遠不會有機會變為惡魔。」
「夢境中,我看到前世的自己無法阻止他,他找來了家族的所有人困住了我施加咒語,我就這麽親手殺死了母親和弟弟後眼睜睜的看着父親為自己而死,族人衆口一詞,『你不能辜負的你父親。』就如同父親死前所說的,不能讓那些死去的人白死。」
「這樣一道枷鎖,困住了前世的我,即使那時我知道自己愛上了他,但他是一名血族,宿仇和責任橫亘在前世的我和他之間,無法跨越,他是一個任性自我的人,前世的我摸不透他的想法,他把自己困在他的世界裏,同樣看不透我,我們當時雖然在一起,卻無法感覺到彼此相愛,直到他為了救我而煙消雲散那刻,那時我才恍悟永遠的錯失了最愛。」
死人類苦笑了一下,因為他說的是中文,所以我無從得知他口中的那個究竟是他還是她?
他的手已經漸漸冰冷,微弱的嘆了口氣,「那麽不快樂的前世,如果可以不用記起,那有多好。我寧可和洛笛一樣永遠的消失,好過痛苦的活着,繼續不得不完成的責任。」
我駭然的看着他,他剛才說洛笛?幾乎是顫抖的握緊他的手:「你剛才說洛笛?你的情人名叫洛笛?那個魔法界第一人洛笛?」
應該是重名吧?
死人類聽到魔法界第一人應該會搖頭的吧?
他卻點了點頭,氣息已十分微弱,驚訝的看着我激動的渾身顫抖,「你認識洛笛?」
「我就是洛笛啊!」這句話哽在喉頭。
死人類握着我的手漸漸的松了開來,我無法出聲,我真的是洛笛嗎?
我們真的前世是相愛甚深的情人嗎?
為什麽隔了千年,我不再記得你,成為了你的宿敵?
而你,口口聲聲宣稱我們曾經相愛,卻認不出近在咫尺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