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握着攪拌勺的風大美女依舊在家熬她奇怪的湯,見我一臉呆滞的推門進來,她笑眯眯的嘲笑,「你終于還是忍不住來找我了哦!」
我有氣無力的點點頭,提醒道,「應該是催眠吧?你有辦法用藥解得開?」
她有點詫異:「你不笨嘛,總算知道自己中了催眠術了!」
我苦笑,先問她最重要的問題,「你零零散散給我吃了不少奇怪的藥,到現在,還缺幾種。」
「看來你早就知道了啊。」風美女遺憾的笑笑,「我答應了莫裏不能告訴你,但是你自己想起來,就不算我違背諾言了哦!」她的笑容裏有着小小的得意。
其實我也是剛猜到的,而且如果我的猜測沒有錯的話,即使我想起了所有忘記的事,過不了幾天,還是會全然遺忘。
「你為什麽會想幫我?」這是我覺得最奇怪的地方,她大小姐絕對不像是正義感泛濫的人。
「因為我研究這種對抗催眠術的藥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了點進展。」她倒是坦白,不介意告訴我,拿我做白老鼠的事實。
接過她遞來的藥,吞了下去,只覺得一陣睡意湧上來,沒多久就在莫裏家的沙發上睡了過去。
混亂而破碎,沒有條理的夢,頭一次在白天清晰的上演,醒過來,一切歷歷在目。
我對剛下班回來的莫裏打了聲招呼,感慨了一句:「原來我這麽能幹,做過裁縫,拉丁語老師,修鞋匠,飛行員,畫家,律師……」
莫裏大驚:「你都記起來了?」責備的目光投向風無痕,風大小姐聳聳肩,「我沒有違背諾言,什麽也沒說哦,是他自己想起來的。」
風家家規嚴禁悖誓,莫裏是知道的,但是看我這樣苦笑着,一項一項把做過的,本該遺忘的職業一一列舉出來,莫裏有生以來頭一次手足無措,只得傳音召喚瑞過來。
瑞的身上有着濃重的消毒水味,似乎是剛從手術臺上下來,他打量我的目光冷靜而鎮定,淡然開口,「穹,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我看着他倉促間沒來得及換下的白大褂,纖塵不染,襯着他閃亮的金發,走在陽光下,只需要一個微笑,不知情的人必定會以為是天使降臨人間。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會突然想去工作是因為催眠,會選擇那家公司是因為秦裴冬和公司有業務聯系,想必在這之前,已經催眠過秦裴冬讓他記起千年前的往事了吧!他一步步的布局,你們在背後一步步的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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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向莫裏和瑞,「而我,就是你們之間的棋子,按照早已編寫好的劇本,照着設定演下去,直到結局,再抹去所有的一切,三十年後,重新開演。」
瑞和莫裏維持沉默,并不辯解,像是已經默認,我的心忽然一陣陣的發冷。
「你是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瑞得聲音有絲幹澀。
「我一直都隐隐的覺得不對,到無意中看到了科克長老的信息,所有的拼圖終于齊全。」但我沒有記憶,就拼不出整幅圖,所以我跑來找風無痕。
「那麽,回家吧!」瑞對我露出安撫的笑容,「塞壬馬上就會過來。」
我和他都清楚,此刻的我,完全沒有瞬移逃跑的能力。
記起來,很快又會遺忘,我看着瑞溫和的笑容,遺忘也是好的,忘記了,就不會有這種渾身發冷如墜冰窖的感覺。
醒來後,我還是會繼續的沉湎于網絡游戲,瑞繼續兢兢業業的工作。
所有的一切都再一次回到原點,安穩而一成不變,有條不紊的按步驟進行,直到那華麗的複仇大戲再次隆重上演。
沒什麽好擔心,也沒什麽好憂慮的,劇本早已寫好,我連臺詞都不用背,劇情自然而然的會推着我,一路前行。
再多的生離死別,再大的傷心痛苦,事後都會被抹去一切的痕跡,什麽都不會記得,自然也無從傷心,不會難過。
導演這樣的體貼入微,細致周到的連入戲太深會造成的心理傷害都考慮到了,身為演員的我,真沒有什麽的可以挑剔的,不是嗎?
可我還是忍不住發問,「為什麽,為什麽同樣的局在千年裏一布就是三十餘次,重複了那麽多次你都不會厭倦嗎?」
瑞沒回答我的問題,只是拉起我的手,靜靜的說,「我們回家吧!」
沙發上,來自大海的塞壬交疊着優美的長腿,悠閑的抱着靠墊,我為無意中毀了她們一族的海底基地道歉。
「小意思,」她無所謂的擺擺手,「早就想換地方了。」
看來天下真的沒有瑞解決不了的問題。
我坐在沙發的另一頭,感覺得到瑞在周圍布了結界,他還是提防我會逃跑。
別說我此刻沒有能力,就算我現在有能力闖過他的結界,我也不知道有哪裏可以去?
天下之大,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容身之處,只能待在這裏,由着他的心意,演着一處處木偶劇。
深藍色的長發在風中飄舞,塞壬輕柔的唱起了屬于大海的催眠曲。
「那把我拉出戰亂,使用血誓帶我入血族的女子是誰?」趁着意識還清楚,我繼續問着心中的疑惑。
「是哥哥的未婚妻,吉塞亞!」菲爾吉斯的未婚妻?原來連這個也是安排好的。
「找到我的是通靈族?千年來他們一直在找尋奧南的轉世,每一次的尋找需要三十年左右的時間?」
「是!」瑞簡短而幹脆的回答,感覺意識漸漸的迷離,我抓住最後一絲的清醒,再度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這無聊的重複輪回你堅持了近千年還不厭倦,還要繼續下去?
瑞沉默,就在我以為我得不到答案的時候,他低聲開口,「因為我不甘心,不甘心哥哥和奧南同歸于盡,奧南有機會轉世再活一次,而哥哥卻必須永遠的消失。」
所以當日梅爾斯夫人在廣場那樣殷切的提醒我,可以把死人類轉化為血族讓他繼續活下來。
她是希望借我的手讓身為獵魔人的奧南變為他要獵殺的對象,然後再迫使他站在陽光下灰飛煙滅,這是夫人的複仇方式,瑞不得不遵從,因為同樣的仇恨,也因為夫人的期望。
只是他們不知道奧南的父親早已未雨綢缪,在奧南身上下了神的祝福,神的祝福在同一受體上又只能用一次,所以他們再用千年,也無法達成複仇的目的。
意識已經模糊,我彷佛漂浮在空中,看着過去的記憶一一清晰的出現。
第一次見到瑞的時候,他把我丢到陽光下,冰冷的聲音說就是我害死了他哥哥。
我感覺全身都快被燒成灰燼的時候,梅爾斯夫人趕來阻止瑞時說的,你答應過你哥哥要照顧好他的。
瑞的手無力的放下,然後這段記憶被抹去。
很多很多遺忘的記憶在催眠下一一浮現出來,我看着瑞不斷的掙紮不斷的妥協,心一點一點的抽疼。
我們都生活在煎熬裏,瑞也好,梅爾斯夫人也好,死人類也好,注定都不能得償所願。
這樣的生命,這樣的存在,又有什麽意義?
恍惚間,我看到前世的自己,洛笛的寂寞與自閉,想把自己與這個冷漠的世界隔絕開來,這樣就能感覺安全,但又忍不住期盼有人能夠伸出手來,把自己從黑暗冰冷的世界裏拉出來,提供一個溫暖的擁抱。
所以,冰冷的阿爾卑斯山下,壓滿了沉重積雪的黑鬥篷被揭開,奧南溫暖的手貼上冰冷的額頭時說,「你真冷,這樣會生病的。」解開自己的鬥篷裹住洛笛的時候,便情不自禁的愛上了這個人。
為了這一點點溫暖,隐瞞自己的身份,到再也隐瞞不了的時候,即使毀天滅地,也要扞衛這份溫暖。
但終究,一切都是徒勞,他有他的責任,他的責任重過于洛笛的存在!
那麽算了吧,就此放棄,既然得不到完整的愛與溫暖,寧可把這份溫暖的感覺徹底完整的遺忘。
迎向劍尖的時候,竟有種終于解脫的感覺,從此不存在于這個世上了,不會覺得冷,也不會覺得寂寞,多好!
想起洛笛解脫的笑容,我忽然明白為什麽我會一直學不會魔法,為什麽那樣輕易的放棄。
看着千年來,瑞一手導演的,一次次與奧南的轉世相遇,到他死亡,同樣的開頭,同樣的結局,不知道該同情在局中的我和奧南,還是同情永世無法複仇成功的梅爾斯夫人,或者是不得不進行這一切的瑞。
無所謂了,反正醒來的時候,什麽都不會記得,那這一切,又有什麽關系?
歌聲漸強,充斥了所有的意識,所有的畫面都如碎片一般剝落崩塌。
到最後,一片空白中,只餘下輕靈的歌聲還在飄蕩,漸漸的,連歌聲也變弱,直至消失,所有的一切,皆成虛無。
三十年後
倫敦的街頭下着小雨,穿着長風衣的路人打着傘在街頭快速的走過,不時的有人招手叫計程車。
雖然喜歡陰暗的天氣,可不代表我願意被雨淋一身濕回去挨瑞的罵。
找了個不會被人發現的角落,身影一閃,我正預備瞬移,冷不防的,後領卻被突如其來的一只手抓住。
我惱怒的轉過頭,眼前的人類穿着倫敦街頭常見的黑色大衣,有着棕色的頭發,碧綠的眼眸,正賴皮的看着我:「吸血鬼老兄,天冷路滑,送我一程吧。」
倫敦的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陣強風刮來,吹走了不少路人手中的傘,他伸手握住飛到旁邊的一把,順手遞了過來,碧綠眸子看着我,等待我回答。
我沒有去接那把傘,只是握住了他的手,瞬移到了烏雲覆蓋不到的遠方。
這片烏雲的覆蓋面積相當的大,在我們到了倫敦郊區的一家小酒館邊上,才勉強躲開了雨絲的糾纏。
只是身為血族雖然不老不病,但也有其他不便的地方,下雨還只是淋着難受,但是陽光卻無疑的更為致命。
所以從雨中出來,不幸遭遇烈陽的我,便只能拉着這個半途殺出的奇怪人類,推開了那肮髒破亂,甚至還挂着蜘蛛網的酒館大門。
大約是白天的原因,酒館裏頭人煙寥寥,屬于夜行動物的酒保們不知道窩在哪個角落裏補眠,只餘下個小小的侍應生打着呵欠,過來招呼。
「兩位請坐,喝點什麽?」
「紅粉佳人,謝謝!」糟了,點完酒才發現出來的太匆忙,忘記帶錢,待會兒借故去洗手間瞬移閃人,把這個認出我血族身份的奇怪人類留下來付賬吧!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先要好好盤問一下這家夥到底是怎麽認出我是血族的。
「啧啧啧,點個血腥瑪麗不是更符合吸血鬼的本性?」對面的人類搖搖頭,「一杯馬天尼,謝謝!」
「對不起,先生,我不太會調酒,酒保們又還沒起來,沒有辦法為您調制馬天尼!」侍應生搖了搖頭。
「一杯啤酒,謝謝!」明顯被打擊到某人努力的振作了一把,轉頭看向在一旁偷笑的我,「吸血鬼老兄,你以前來過這裏。」
「沒來過。」這是實話,大多數時候我都窩在家裏,很少出門。
「那你怎麽剛好點了個他會調的『紅粉佳人』?而沒點血腥瑪麗?」
「血腥瑪麗以烈性的伏特加為基酒,所有酒精含量過高的飲料,對于未成年的血族來說,都是極品的媚藥。」所以他你不用指望他調出來禍害自己。
「原來吸血鬼老兄你還沒成年?」對面的人類一臉的震驚,自言自語道,「那提出交往的話,不是還需要征得監護者的同意?」
「……你才沒成年呢!」一口酒險些嗆到氣管裏去,我拍了拍胸口,指了指端了啤酒出來的侍應生,「我的意思說,這個孩子是我的同族。」
侍應生對我笑了笑,把啤酒放到桌上,擡起頭,卻忽然露出了戒慎的表情。
「我認得你!奧南,桑切斯,獵魔人家族第三十九任族長。」一甩手,杯子被打翻掉下,碎裂一地,孩子驚恐的後退了一步,腳下打滑。
「小心。」像是虛空中伸出了無形的手掌,也沒見那人類如何動作,差點跌入碎玻璃的孩子已安穩的落入的他的懷中。
「沒事吧?」不知用了力量,隔着吧臺就将孩子憑空扯了過來的人類安撫的拍了拍那小小的後腦勺。
在他懷中的孩子卻瑟瑟的發起抖來,仿佛比起摔到碎玻璃上,落到這人類的掌中,才是天底下最為可怕的事情。
「救,救我,」小小的侍應生轉過頭,求助的看着我,我還沒做出反應,下一刻,那抱着他的雙手就松了開來。
「別怕啊!不過就是點碎玻璃而已,血族的傷口不是都能瞬間愈合的嘛!」那危險的人類毫無身為獵魔人的自覺,一徑兒的安慰着。
「既然知道血族的傷口瞬間就會愈合,你還去把他扯過來幹嘛?」
拜托啊!沒發現人家孩子怕得根本就不是碎玻璃,而是你這個獵魔人好吧!
「雖然馬上就會愈合,但是紮到碎玻璃的那一刻,還是會疼的啊!」他不以為然的搖搖頭,看着孩子的目光溢滿關切。
「來認識一下吧!吸血鬼老兄,我名為奧南,桑切斯,請教美人芳名?」他的注意力再度落回了我的身上,綠眸中依然殘留着淡淡的溫柔。
同樣的棕發綠眸,同樣的溫和與關切的眼,同樣熟悉的有些調皮的笑容,同樣的問着,「我名為奧南,桑切斯,請教美人芳名?」
「你問我嗎?我名叫洛迪,不是什麽美人!」
恍惚間,那久遠塵封的記憶再度被揭開,連綿的阿爾卑斯山下,漫天凜冽的風雪,劈頭蓋臉的襲來,不消一會兒,就将整個人都埋在了雪下。
其實就這樣被埋在下面也不錯,何必徒耗精神力來施展魔法禦寒呢!若是就此一睡不醒,壓根兒,就感覺不到寒冷嘛!
不如就這樣睡下去吧!在安靜的阿爾卑斯冰雪覆蓋下靜靜的睡去,沒有誰會知道,也不需要誰知道。
但偏偏,卻有人看到了那漆黑的鬥篷的一角,掃去沉重的積雪,溫暖的手貼上冰冷的額頭,「你真冷,這樣會生病的。」
解開了自己的鬥篷裹住他之前,那雙凝望的,充滿關切的眼,是這冰冷的世間,唯一的善意,如此的溫暖,卻又如此的短暫,稍縱即逝。
像是劇烈陰冷的暴雨後,隐現天際的七色虹霓,絢燦的橫過長空,美麗的可以融化天底下最最堅硬的鐵石肝腸。
可動心的一瞬間,那一抹珍貴的華彩,卻漸漸的褪去了所有的顏色,露出了真實的原貌,依然是那片天空,單調的灰與藍,從未改變。
若是那漆黑的鬥篷,從來就未曾被揭開過就好了,若是原本就沉眠在阿爾卑斯山的深雪中,不曾被打擾,被驚醒就好了。
這樣至少還能在深黑寒冷的冰雪底下,靜靜的做個好夢。
夢見出生在普通的鄉村家庭,父母都是普通的人類,幹着繁重的農活,生一堆或者健康,或者孱弱的兄弟姐妹,彼此扶持,依偎着,一起長大。
也許長大了,也不過是某個貴族人類家的下人,做着苦工,任由打罵,娶個新娘子,都得放棄她的初夜權。
但這都沒有關系,他依然會盡他所能的,奉養雙親,照料兄弟姐妹,愛惜妻兒,與其他下人們友好相處,愛人所愛,急人所急。
生活也許會非常的艱辛,處境也永遠不會好轉,也許一生都低人一等,勞作到死,也僅得薄棺一具,黃土深埋。
但至少,他的父母不會彼此仇恨,不會頂着所謂的高貴的血族與受尊重的魔法師的身份,卻整日的争吵謾罵,相互注視的目光,仿佛對方是這世間唯一不共戴天的仇敵。
至少,他不會看着酗酒的父親失手誤殺母親,抱着他追悔莫及的痛哭後,親手把他交到一群恨不得殺他而後快的血族手中,随着母親消失于世間。
至少,他不用在那充斥了無盡的敵意與恨意的目光中,處處是死亡陷阱的地方長大,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
唯一僅有的,就是一卷艱澀破爛的古早流傳下來的羊皮卷,大法師梅林唯一的手稿,沒有任何魔法師能夠看懂,也不是任何血族成員可以明了。
通篇都是一些詭異的奇特符號,沒有任何的解說,也沒有一條完整的咒語。
連精通人類魔法的科克長老研究過後都斷言,這些古怪的符號,并不是由文字組成,而所有的咒語,都需要文字作為載體。
所以他們任由他留着這母親唯一的遺物,毫不在意,也不戒備,連科克長老都放棄的廢棄破爛,出乎意料的,卻在一個孩子的手中大方光芒。
真的是遺傳自父母高貴的血液,才造就了天才的洛笛?
「不,不是這樣的,只不過,這是我僅有的而已。」靈魂深處傳出低婉的苦笑,「除了這些羊皮卷,我一無所有。」
沒有父母,沒有兄弟,沒有朋友,沒有玩伴,只有黑黑的小屋中,慘淡的燭光下,破碎的,誰都看不懂的羊皮卷,整日為伴。
終日無事可做,半是血族的他,沒有人類的食物也不會餓死,同樣的,半是人類的他,沒有鮮血也可以生存。
梅爾斯夫人就這樣微笑的看顧着他,幫他避開所有血族的暗殺陷阱,叫他盡量的別出門,別說話,最好也別進食。
因為一切的言語可能都是陰謀的開始,一切的食物,都可能摻雜着劇烈的毒藥,夫人有大把的族務要忙,不能時時分心照料他。
他便只能看着那卷羊皮卷,消磨着年幼的時光,那破碎的卷面上,奇怪的符號,就是他幼年生活的全部,無論是清醒,還是沉眠。
連睡夢中,滿心滿眼,都是那些跳躍,來回穿梭的符號。
這樣的情形,一直延續到他十歲那年,族裏的孩子滿十歲時,都會被要求去參加科克長老的魔法講習。
為着是否讓他參加這個講習,整個血族幾乎再度暴動。
多數的族員反對讓他學習魔法,他的父親康維身為前任族長的表弟,天賦與學習,造就了強大的能力,便因強大,造成的殺傷力,也格外的大。
意圖篡奪族長之位又投靠人類的叛徒的兒子,怎麽可以學習魔法呢?
萬一再造成族裏劇烈的動亂怎麽辦?
但是科克長老卻固執的擋下了所有的反對意見,一意孤行的,把他和一群陌生的孩子放在一起,開始教導艱深的魔法。
「聽不懂嗎?聽不懂也沒關系,但是你必須坐在這裏,聽完每一堂課。」永遠是板着臉的老頭,望着他的目光,卻罕見的不帶任何的惡意。
于是他便靜下心來,慢慢的聽着,學着這些陌生的咒語,基礎的魔法理論,在所有的孩子都學會了發火球,放冰刃的時候,他依然什麽咒語都不會念。
像是個無藥可救,毫無魔法天賦的存在,讓所有抱着惡意提防的長老們都大松一口氣,無用的洛笛,真是太好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念出來的咒語發不出火球,也抛不出冰刃,但只要他想,意念所及,便可以換來大火,烈焰焚城,可以召喚風雪,覆蓋群山,可以随心所遇,瞬移到千裏之外。
那破碎的羊皮卷記載的并不是咒語,也不是任何的魔法知識,那些奇詭的符號所代表的,是這個世界最基礎的組成部分。
它記述了組成這個世界的所有元素,從腳下的泥土,到頭頂的天空,從山林間的微風,到矮窗邊微弱的燭火。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或者說,這才是真正的魔法,整個世界就在你的心中,你的手中。
心念一動,掌心中便能盛開鮮花,頃刻間,繁花便能開遍英倫。
随手一招,海上的風暴轉眼過去,雙腳踏上海浪的一瞬,甚至能讓深海底下的陸地拱起,以支撐他在海上行走。
只要他想,滄海變桑田,也不過是剎那。
只要他想,能讓血族成員,乃至于整個世界,都不得不臣服在他的腳下。
「洛笛,你這樣的美貌,這樣的能力,想要什麽得不到呢?即使離開我,你也能得到任何你想要的。」離去前,奧南抱了抱他這樣說道。
在經歷了領地半毀,家族中人死傷殆盡,被血族同化的母親弟弟被父親親手殺死,父親又為了他而死的情形的,他的擁抱卻依然溫暖如初。
「抱歉,洛笛,我們不能在一起了,好好照顧你自己。」他能感覺的到那個人心中的歉意,他知道抛下他會讓他陷入瘋狂。
但是他還是抛下了他,一句簡單的抱歉過後,便轉身離去,從此不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