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洛笛死後,觊觎者的目光,便落到了奧南和菲爾吉斯身上,因為最後見到洛笛,與他說過話的,只有他們倆。」

爐火噼裏啪啦的燃燒着,火光中,大賢者的幽魂緩緩的講述着那些我所不知道的往事。

「半年後的決鬥中,殺了奧南的菲爾吉斯受了重傷,匆匆趕到的梅爾斯夫人施加了幻術,制造了他們同歸于盡的假象,暗暗的将菲爾吉斯送去了精靈族。」

「菲爾吉斯念念不忘你複仇的心願,但他也擔心随着時間的過去,也許他沒有辦法永遠堅持下去,畢竟他要設計的,不但是獵魔人,還有他的族人。」

「所以他拜托我按照他自己親手寫下的劇本(就是你在洛笛櫃子裏找到的羊皮卷),催眠了他自己和狼人族的好友莫裏。」

「你居然連莫裏都一同催眠?被他知道,一定會跟你絕交的。」我忽然有點同情此刻在愛妻身邊的狼人貴族,「不知道他知道真相會不會吐血。」

瑞搖了搖頭:「莫裏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狼人族曾抓住洛笛淩虐過,他看不過去,又不能殺族人,對你一直心有愧疚,我需要幫手,他便一口答應。」

「于是,你們就寫了個為虛幻人物複仇的劇本,按照大賢者進化理論,三十年一次的與所有的獵魔人彼此殘殺?」奧南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

他一直都是個愛惜生命的好人,從千年前,到千年後,善良的本性,從來未變。

很多當年洛笛懵懵懂懂不明白不了解的記憶,如今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來,事事洞若明火。

奧南固然很愛洛笛,但他與菲爾吉斯不同,在愛情與底線面前,菲爾吉斯會選擇愛情,而奧南,會選擇他的底線。

他沉聲道:「瑞醫生,你當知曉,這番殘殺,死得不只是人類的獵魔人,同樣還有你的族人,我今日才對你的心狠手辣有所見識。」

瑞聞言,神色驟冷,「事到如今,我以為你該知道,他們曾對洛笛做過什麽。」

「的确,我知道千年之前,他們做過錯事,但沒有誰,該遭受生生世世不得善終,遭受如此嚴重的報複。」

奧南看起來很想打人,身為始作俑者的我只好躲到瑞的身後,低頭忏悔,「對不起。」

「沒有必要道歉,他是全天下最沒資格接受你道歉的那個。」瑞将我扯到奧南面前,仿佛篤定了奧南不會對我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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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笛,你真的覺得,你這樣的報複,是對的嗎?」奧南低聲的詢問我,甚至連眼神都是溫和的,一如千年前他誤以為洛笛引發了那場天災。

但我不再是那個不通人情世故的洛笛,這千年的光陰不是白過的,經歷了這麽多事,站在連穹的角度看,一切都一目了然。

「這當然是錯的,但是為了應付必将到來的大劫難,我們不得不這麽做,不是嗎?」将洛笛最真實的瘋狂念頭掩蓋起來,搬出大道理來應付奧南。

但是洛笛,你肯讓我說出這樣的敷衍的話,是否也意味着時光過去千年,對于這個人,你終于慢慢的開始死心了呢?

「你說的對。」大道理果然成功的将奧南的責問敷衍了過去,深埋于心底的愧疚慢慢的浮了上來,他輕聲問道,「洛笛,你恨我嗎?」

我搖搖頭,洛笛如此聰明,只怕一開始做下決定耗盡精神力去封住第一次天裂的時候,他就隐隐知道了自己會有的下場。

可知道歸知道,對于這得來不易,卻最終像是沙子般從指縫間一點點流失的愛情,他依然是不甘心的。

策劃了這一切,與其說是他想複仇,不如說,他是盡他所能的,想要留住這段終将在漫長的時光洪流中,漸漸褪色的愛情。

菲爾吉斯大約是最明白洛笛心情的,所以催眠自己時,一并的封閉了所有對洛笛的好感,僅餘下情感冷淡的瑞,陪伴守護着洛笛不顧一切想要留住的愛情。

奧南的神情焦灼而痛苦,看得出來,即便事隔千年,他們之間的愛情,依然彼此煎熬着,焚心般滾燙,燒灼的痛苦。

洛笛的确得到所有他想要的,但我的心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歡喜,算計了留住千年的愛情,于奧南來說,依然是鮮明如初。

但恐怕連洛笛自己都想不到,最先變心的,竟然會是他自己。

菲爾吉斯就這麽默默的陪了他千年,為了他的願望,甚至連最真實的自我,都深深的掩蓋起來,只為了伴着他,除此之外,一無所求。

縱使洛笛千年前不明白,不相信會有誰肯這樣為他付出,事到如今,他總是明白的。

「十公裏之外出現的天裂并沒有被完全封住,它還在擴大,我長話短說,說完,你們趕緊離開,不然大家都會被擴散過來的裂縫吞噬進去。」

大賢者的警告,很快的就打破了所有懷舊的氣氛,這真不是個思往事,惜流芳的好時機。

「所謂的天裂,其實是幾股時空亂流的沖撞造成的,就像海底的漩渦,會把所有接觸到亂流邊緣的東西都卷進去,不只是空間,也包括時機。」

「舉個例子吧,之前我在修補一處天裂之時,有個人類的孩子在亂流邊緣擦過,雖然僥幸沒被卷進去,但在他逃過之時,他所處的空間和時間點就已發生了不可逆的變化。」

我們都想起了小道士,奧南收拾起心情笑了笑,「那也不過是簡單的時空旅行而已,被卷進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吧!」

「沒錯,的确是時空旅行,但其中的可怕程度,超過你們的想像,那個孩子只是擦過邊緣而已,他的空間和時間發生了微小的變化,他依然還在這個世界的範圍內。」

「一旦卷入中心,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最為細小的粒子,穿過亂流中心重新組合之後,你的身體決不可能再回到最初的樣子。」

我記得,很久之前,我曾在電視上看到過,美國曾經做過一個着名的跟時空旅行有關的費城實驗,通過制造時空裂縫,将一艘軍艦從一個港口轉移到另一個港口。

直接造成的結果,便是轉移過去的軍艦中,很多士兵的血肉之軀和鋼鐵的軍艦牢牢的契合在了一群,更有人在實驗後不時的會在人前消失。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想來應該在穿過時空裂縫的過程中,各種粒子的重新組合造成的結果。

「那靈魂呢?他不是由粒子組成的吧?」奧南追問。

「靈魂是一股能量,它很可能在被亂流吸附撕扯,造成魂飛魄散,即使僥幸的穿過裂縫的中心,時間點和空間點都已改變,很可能找不到任何的依附,永遠意識清醒着,漂流在不知名的異空間,再也回不到我們現在的時間。」

「現在我終于知道了,洛笛做了多麽偉大的一件事。」大賢者的話成功的讓我們都打了個寒戰,在旁邊的通靈族人喃喃自語着。

「不錯,他曾經做過的事有多重要,他之後的遭遇就越不能讓人接受。在他死後,我向所有的人類權貴和異族領袖詳細解釋之後,他們一致同意了抹去關于洛笛的一切記憶,讓他能在轉世之後,安穩的過他想要的生活。」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大賢者還是默默的為洛笛做了一點事的啊!這也解釋了為什麽流傳于世的所有文獻和所有記錄,都未曾提到洛笛和那場大災難的原因。

“不過您老人家的手段也厲害了吧!不但活人的記憶被你篡改,連挂掉的洛笛的記憶也未能幸免于難。”

“這是古老相傳的一項魔法,施展起來雖然不困難,卻需要被施術者心甘情願的配合才行。”

恐怕也是因為菲爾吉斯和洛笛之前的牽扯太深,所以狼人族和血族的長老們,一致的否定了他的存在,以保證瑞和我能不受打擾的過活。

但如今天裂重臨于世,事關世界的存續,恐怕在做的各位和我們都不能置身事外。

「連穹,你既然記起了所有的往事。」所有人都殷切将充滿希望的目光投向了我,「洛笛的能力應當都已經想起來了吧!」

我被他們殷切的目光看得惡寒無比,啊咧,難道我又要擔當一回救世主了麽?

這個,貌似上次做救世主的下場不怎麽好耶,大賢者你不是有不輸洛笛的補天能力麽,為啥老叫別人出力?

我将責備的目光投向大賢者。

「我現在是個純靈體,而且還在世間漂流了近千年,沒有多少能力了。」像是知道我心底的想法,大賢者的靈魂做了個滑稽的聳肩動作。

好吧!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正要點頭,瑞卻先開了口:「連穹的确是恢複了洛笛的記憶,但他并沒有洛笛的能力,梅林大法師的魔法并不是誰都能學會,是一種對精神力控制的領悟。」

「你們覺得,連穹這個樣子,還有任何千年前洛笛的風采嗎?」瑞将因為暈機而萎靡不振的我推到大家的面前,連同大賢者在內,所有人都搖了搖頭。

他們這個反應,實在是太傷人的,我沮喪的都想在地上畫圈圈表示抗議。

「連穹,你真的都不記得洛笛的能力嗎?」奧南的責任心讓他依舊不死心的問道。

我擡起頭,還沒說話,就先收到了瑞遞過來的警告眼神,這個時候的他,就是我一直都很熟悉的惡魔瑞,跟那個溫和善良會臉紅的菲爾吉斯一點關系也沒有。

想到他手中可怕的針灸,還有長年累月相處積累下來的冰山般的壓迫感,我默默的含淚低頭,「對不起,不記得。」

瑞會讀心術是包括梅爾斯夫人都知道的事實,他既然說了我不記得,所有的人,都放棄了指望我解決麻煩的僥幸希望。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在風家人和大賢者靈魂的周旋下,人類和異族破天荒的開始合作,着手解決即将到來的世界末日的問題。

我被瑞拎回家後,再度回到了電影電視網游度日的狀态,為了防止我溜出去玩,這家夥每天出門之前,都會在家門口設下層層禁制。

然後等他回來之後,再不厭其煩的将那十八層禁制層層解開,丢給我幾袋食物,小睡一會兒後,他又會繼續出門幹活。

因為禁制的關系,我都沒法瞬移出門,只能等他不定時的回來投喂食物過活,日子過得跟囚犯沒有兩樣。

只會救死扶傷(順便做實驗)的風大小姐,對于解決世界末日起不了太大作用,又被忙于各方協調的風家人警告了不能搗亂,所以沒事可作的她經常跑來探訪我。

所以我雖然被關在家裏,多少還是從風無痕口中知道了一些瑞他們的工作進度。

大賢者想出的辦法跟當年洛笛用的差不多,只不過洛笛用他的精神力調集自然元素蘊含的能量,在裂縫的周圍制造出防護層,封閉住裂縫的存在。

如今雖然沒有了洛笛,但人類千年來發展的科技到底還是起了作用,剛剛研究出來的正反物質互相湮滅的産生的巨大能量,代替了自然元素,成為了防護層的組成部分。

但這股能力并不容易控制,所以瑞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将這股不可控的能力,轉為可控的防護層,在抵擋裂縫的侵蝕。

可能是擁有讀心術的關系,他應該是一早就知曉了所有人類科學發展的進度,在大賢者說起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後,就在心裏定下了解決的方案。

難怪他可以如此輕易的拒絕使用洛笛的能力,幸好我當日乖乖的聽他的話,沒有反駁,不然打亂的他的計劃,這家夥估計是不會放過我的。

想起來就覺得可怕啊,這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瘋子,為了喜歡的人,竟然可以自己騙自己騙過千年,還不知出于何種理由,違背血族本性的當了千年的紳士君子,完全沒有近水樓臺,趁人之危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其實應該不那麽紳士君子的,可以對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這樣就正常了,對嗎?」

說曹操,曹操到,幹完活回來的瑞顯然很累,正神色不善的瞪着我,頗有我敢點頭,他就下手把一千年所有想做的份一次補完的意思。

可怕,太可怕了,讀心術真是種可怕的存在,最可怕的是,他還可以是雙向的。

在瑞施法知道我的想法的時候,也不吝于讓我知道他自己的。

于是我終于知道為啥身為血族,他要頭殼壞去的跑去當個外科醫生,每天對着一群只能看不能吃的食物來自虐了。

「沒錯,那些鮮血淋漓的外科手術引起的對食欲的誘惑,多少能分走一點對你的注意力,但是穹,我最近忙着在做防護層,很久沒有去看那些了。」

他一步一步的逼近,菲爾吉斯的記憶和愛意都已回來,所有自我催眠不該接近我的暗示都已破滅,只怕這世上沒有什麽攔得住瑞。

「最重要的是,對奧南,你已開始慢慢死心了,不是嗎?」讀心術真是個悲劇的存在,啥都瞞不了這家夥。

「但,但是瑞,你也知道,目前它還,還沒有完全死完,不是嗎?」我結結巴巴的開口,從來沒想到,洛笛對于奧南殘餘的愛情,能成為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

「好,我等着你。反正它死完,也不過是早晚的事。」瑞将解開我衣襟扣子的手抽了回來,暫時放棄。

我頓時大松一口氣,一面心裏卻不由自主的淚流滿面。

這家夥也太篤定了吧!

斬釘截鐵的就這麽對這段漫長而纏綿悱恻的愛情下了死亡判決書,洛笛的意識如果還殘留着,肯定龜縮在在牆角畫圈圈。

最可氣的是,瑞顯然對我如此糾結表示幸災樂禍,帶着點微微的笑意,回去補眠了。

他的睡顏安詳寧靜,收起了所有的冰霜和冷漠,恍惚間,仿佛依然是那個溫柔忍耐,完全是那個小時候跟洛笛打架打得最兇,卻在讀心術學成後,碰觸到洛笛,知曉了他所有心事後,突然變成好好先生的菲爾吉斯。

但那時洛笛也同時領悟了梅林大法師的遺稿,迫不及待離開這個對他充滿了惡意與排斥的血族,就此與菲爾吉斯錯身而過。

到遇見奧南,洛笛的心中更加難以裝下別人,甚至連他的死亡,都是為了設計留住奧南的愛情,完全沒有考慮菲爾吉斯的心情。

菲爾吉斯的心裏,其實一直都很難過的吧!

「瑞,快過來,撒哈拉和亞丁灣的防護層出問題了。」莫裏的聲音随着他的全息影響一起出現在客廳,喚醒了睡夢中的瑞。

他幾乎一睜眼就恢複了清醒,看了我一眼,像每次出門前必會叮囑我的那樣,丢下一句,「穹,你給我老實待着,不準出去。」

說完,就瞬移離開了我的視線。

莫裏的全息影像倒是還在,他還有心情開我玩笑,「連穹啊,被金屋藏嬌的感覺如何?」

我很郁悶的看着随着瑞的離去,再度被封鎖在屋子周圍的十八重禁制,白了莫裏一眼,說出最真實想法,「感覺很糟糕,我很想出去。」

「你有這個能力的,不是嗎?」莫裏對我的遲疑表示驚訝,「我認識的洛笛,可不是個乖乖聽人勸的,他想做什麽,從來都由不得別人阻止。」

「但我就是不敢。」悶悶在沙發裏縮成一團,恨不得把靠墊當成瑞咬一口,再在沙發上上打幾個滾發洩一下。

習慣真是可怕,就算知道以我現在能力,彈指間就能解決掉瑞,我還是不敢惹他發火,啊啊啊,我恨那些針灸。

「嗯,你這幅表情,頓時讓我覺得跟着瑞被催眠了千年還是很值回票價的。」莫裏指着我哈哈大笑,一點也沒有他平常的貴族氣質。

也許這個率性無比大笑的莫裏,才是一千年前肯為了不相幹的洛笛抱不平之心的狼人少年,就不知道風無痕對着性情大變的如意郎君,會不會不适應。

「穹,我本來跟瑞想得一樣,覺得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該再把你牽扯進來了,但是現在事态的發展超出了我們的控制,我不是來找瑞幫忙的,我是來找你的。」

「發生了什麽事?」

「撒哈拉和亞丁灣兩處的時空亂流一直在變化,之前就發生過幾次爆炸,每一次爆炸都使得天裂的縫隙更加的擴大,剛才發生的大爆炸所造成的裂口,已經不是防護層所能蓋住的。」

「就算能暫時蓋住,防護層也有可能再度爆炸,形成更大的裂口,對嗎?」

「對,所以連穹,我不得不來找你。」他所在的地方應該距離爆炸處不遠,磁場并不穩定,全息影像漸漸開始淡去。

到影像消失前,依稀還是能聽到他在說,「連穹,快一點,瑞去亞丁灣了,我和奧南在撒哈拉,估計擋不了多久。」

他的聲音裏滿是信任,莫裏不單單是瑞的朋友,相識這麽久,盡管他始終端着無聊的貴族架子,偶爾還會嘲笑我,但在心底他始終也把我當做朋友的。

不只是他,還有遠在國內的小道士和金發老兄,同樣在各處為了封住天裂而努力的虎精鷹王他們,都是我的朋友。

「洛笛,你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驚世的容貌和能力,不是嗎?」

「是的,我想要的是完好的家庭,一起嬉鬧的摯友,還有和喜歡的人安靜的待在一起,哪怕偶爾有争吵,但是彼此不離不棄。」

「所有你想要的,在轉世之後,都已經實現了吧?」

「是,連穹,你自出生就得到父母的關愛,朋友圍在你身邊,菲爾吉斯自始至終都護着你,我所有的想望,都已實現。」

「那麽洛笛,我們出發吧!去了結這一切,就算千年前的不幸遭遇注定要重臨,我們也并沒有任何遺憾。」

我從沙發站起來,打開門,瑞的重重禁制一直都在,但是莫裏說的對,其實沒有什麽能攔得住洛笛,能攔住他的永遠都只有他的內心。

撒哈拉沙漠熾熱的陽光,對血族體質真是個巨大的考驗,難怪瑞收到消息,第一時間選擇了先去解決亞丁灣。

瞬移到莫裏和奧南面前的我全身都裹在黑黑的鬥篷裏,不是我想模仿洛笛,是這個無孔不入的陽光實在太過致命。

為了節約有限的精神力來對付這天大的麻煩,我當然只能選擇這種原始的辦法。

但這幅德行顯然讓奧南起了誤會,他整個人都因為見到我呆住,眼底燒着狂熱的光,不可置信道,「洛笛,你到底還是來了。」

他一分神,手邊的結界就松了些許,幾乎一頭栽進亂流當中,好在旁邊跟他一起在幹活的莫裏及時發現,迅速的扯住他,才沒有被亂流卷進去。

但也因為他們倆同時做了額外的舉動,無形中增加了其他人的壓力,所有在場施法的魔法師的額頭都沁出了汗珠。

顯然,他們已經盡了全力,但這股時空亂流實在太過兇猛,防護層随時都會再度爆炸。

情形一觸即發,容不得我再猶豫,放棄了觀察所有的情況,我嘗試着,集中所有的精神力,開始探測和聚集周圍的自然元素。

撒哈拉是個好地方,這兒聚集了大量的光和熱,可以源源不斷的抽取出來填補防護層的缺口,至少能在短期內,與這不斷擴大的缺口,維持個相對的平衡。

「怎麽回事?現在才下午兩點,我的計時器沒出錯啊,剛才還是白天,怎麽一瞬間就變成了夜晚?」一個魔法師驚叫起來。

「你沒發現嗎?只有我們頭頂上是星空,遠處的天空依然是燦爛的陽光,不對,這片星空在擴大,整片沙漠,都已經變成了黑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天裂造成的後遺症嗎?但是奇怪,裂縫看起來好像被什麽堵住了,那個漩渦雖然形狀還在,但不再旋轉,也不再擴大了,天裂應該被封住了吧!」

魔法師和異族們停下手來,齊齊的舒了一口氣,互相開始探讨其中的原因。

夜晚的沙漠,比起白天,自然是舒适宜人多了,雖然有點冷,但是至少我能從鬥篷中冒出頭來,對莫裏和呆滞的奧南打一聲招呼。

「那麽,這一區域內的天裂,已經被封住嗎?你是怎麽做到的?」莫裏不可思議的望着頭頂的星空。

「很簡單,我把所有的光和熱的能量都引入了那個即将破裂的防護層,因為自然能量的不斷補充,勉強能維持住不破裂。」

「因為陽光都被奪走,所以這片區域就從大白天變成了晚上?你小子幹得不錯啊!」莫裏難得表揚了我。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為了維持住防護層不破裂,整片撒哈拉沙漠将永遠不會再有白天。」

「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這只是一片沙漠,冷一點也好過熱死人。」

「但是莫裏,一旦這股時空亂流再度發生變化,撒哈拉上空的所有陽光不足以維持防護層的運作的時候,其他地方的陽光,也将被吸引過來。」

「你是說,最後演變下去,整個世界,都将陷入永夜?」

「這還是最好的情況,如果能量依舊不夠,最終防護層還是會破裂,裂縫會變得更大,最終整個世界還是會被吞噬進去。

「老天,那洛笛在千年之前,是怎麽封印住那些見鬼的裂口的。」

「那個時候,裂縫遠沒有現在這麽多,時空亂流也沒有這麽頻繁劇烈,防護層還能起作用,但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很難說。」

「不知道瑞在亞丁灣那邊怎麽樣了?」莫裏嘆氣,「希望那邊的時空亂流可以穩定下來。」

「亞丁灣那邊,我可以用同樣的方法,靠着那一大片海水的流動,來供給防護層。」

「所以如果情況惡化的話,地球上所有的海水都會被防護層吸幹?」

「不是海水會被吸幹,而是海水從此不會再流動,因為引發海水流動的能量都會被引去加固防護層。」

「所以我們最終會活在一個被死水和永夜包圍的世界裏。」奧南呻吟了一聲。

「這可能是最好的情形了。」我想即使洛笛重生,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尾聲

情況的确一天一天的在惡化,随着裂痕的擴大,防護層也在不斷的擴大,所汲取的陽光已經讓北半球都陷入了黑夜,植物漸漸的開始枯萎。

海水雖然依舊在流動,但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停下來的一天。

人類社會早已在北半球持續了半個月的永夜中亂成一團,獵魔人和異族之間的戰争倒是停了下來,黑夜中,一切看起來都很糟糕。

關于是否移居南半球,以及南半球會否最終也陷入永夜,以及是不是能夠動用所有的資源,制造更多的正反物質的湮滅的能量來替代陽光和海流。

陸陸續續的,能從瑞和莫裏那裏聽到人類世界的讨論,我還繼續窩在沙發裏,在黑暗思索着,是否還有其他的辦法來面對這幾乎不可抗的天裂。

大賢者從死去的那一刻,就失去了預知的能力,他預知到了千年後災難會重臨,但到底是否我們能夠逃過一劫,他比誰都茫然。

在南半球的三分之一也陷入永夜後,人類社會的不少科學家做出了一項孤注一擲的倡議。

「他們決定在最小的那個裂口處撤去防護層,所有不甘心留下來等待末日的,都可以主動的走近裂口,若是沒有被卷到亂流的中心,只是在周圍擦過,也許這個人可能會幸運的經歷時空旅行,到達他可以生存的空間和時間點。」

這是個非常冒險的倡議,要知道,像小道士當年那樣是穿越了二十年,還在這個空間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最大可能,是身體和靈魂都被時空亂流撕扯的四分五裂。」

「我曾經看過一部紀錄片,似乎人類曾經挖出過有拖鞋腳印的三葉蟲化石,4000多年前,埃及尼羅河畔的古墓還挖出過類似彩色電視機的儀器。」

所以陷入時空亂流後,最終的走向,的确是要靠運氣,雖然我始終覺得,這個存活的概率,大約跟親眼見到撒旦的概率差不多。

那幫人類科學家計算出了奇怪的結論,他們似乎認為,單個個體被卷入時空亂流,遠遠要比整個世界被吞噬時,生存的概率要大。

于是為了這百萬分之一和億萬分之一的所謂概率區別,起碼有四分之一的人類和異族決定冒險,奧南也是其中之一。

大賢者的預言真的沒有出錯,奧南的确注定要陷入天裂,即使不是被動,也會是主動。

他只是比我們都早走一步,最終,我和瑞,連同這個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會在防護層的能力耗盡的那一刻,陷入時空亂流之中。

「或許,有一天,我們會在不知名的異空間重逢也說不定。」在剩下的南半球被黑夜覆蓋的那一天,莫裏擁着風無痕,非常豁達的說。

人類和異族彼此都自诩為這個世界的主宰,在末日降臨的那一天,唯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向各自的神明祈禱而已。

但我想冥冥之中,可能真的有神明存在。

天裂一直在擴大,防護層也跟着在擴大,我們都沒注意的時候,他們其實已經大到所有的裂縫都已連成了一片。

在防護層破裂的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被裹在了巨大的時空亂流之中。

我不知道其他的人類和異族的情況如何,但我覺得我像是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醒過來的時候,正躺在古堡的某個角落,手中抱着小小的包袱。

打開來,裏面所有的東西都很熟悉,是我十六歲那年,在靖康之亂中與父母逃難走散的時候,所攜帶衣物和金銀。

對面站着的深褐色頭發的嬌美女子也很熟悉,那是帶我遠渡重洋來到英倫的吉塞亞。

「瑞呢?瑞在哪裏?」我抓着吉賽亞着急的詢問。

「瑞外出了,不對,你不該認識瑞啊,一路上,我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他。」吉賽亞看起來驚訝得要命。

顧不得她會有的反應,我從地上爬了起來,推開她,跑出大門,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此時接近淩晨,瑞應該正好外出回來。

不過他會不會記得這所有的一切,就很難說了,所以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多少有點遲疑。

但這個遲疑并沒有維持多久,在看到我走出門外的一剎那,瑞幾乎瞬間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伸手将我緊緊的擁在了懷裏。

老天,他抱得可真緊,我可不記得在轉世後,第一次在血族見到瑞,他曾有過如此熱情的反應。

謝天謝地,我們依然還是在一起。

我不知道到底在我們被裂口吞噬的一瞬間發生了什麽事,時空亂流覆蓋過的整個世界重寫了一遍歷史,還是只有我們倆僥幸的穿越到了平行空間。

這些對我來說,都并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透過瑞傳達過來的讀心術我已知道,這輩子我們都打定了主意,要放下執着,好好過完餘生。

「走吧!我們進去,天快亮了,你可還欠着我一千年的份額沒有做呢!」瑞抱着我,帶着屬于菲爾吉斯的真心笑容,在吉賽亞詫異的目光中,走入了堡內。

透過他的肩膀看過去,依稀能看到沉沉暮色仿佛已漸漸褪去,灰蒙蒙的東方天際慢慢的現出了淡淡的魚肚白。

那是漫漫長夜過後,地平線上的第一線曙光。

——正文完——

番外

菲爾吉斯天生過目不忘,什麽魔法咒語看過一遍,都能倒背如流,吟唱咒語簡直跟唱歌一樣信手拈來。

這罕見的才能曾讓他天賦平平的父親戴維,梅爾斯欣喜若狂,想想看啊,血族除了不能在日光下行走這缺陷,其他的地方,都如同撒旦的最完美的傑作。

在那個連人類中的貴族都終年不洗澡,發明了香水只為了掩蓋體味的酸臭中世紀,血族早已過上了優雅得體的生活。

他們占據着最為古老的城堡,夜夜笙歌,通宵達旦,個個年輕美貌,皮膚白皙,精力旺盛的尋歡作樂,過着一種幾乎是無憂無慮的生活

廣袤的領土上蓄養了以耕作和畜牧業為生的男女農奴,強大的天賦使得血族們穿上铠甲擋住日光後,幾乎戰無不勝,令所有的盜匪和敵寇望風披靡。

但長期以來,血族的數量,一直都非常的稀少,他們喜歡與漂亮的人類男女交歡,留下了難以計數的私生子女。

這些半血族們并不容易長大,總是在很小的時候,便會莫名其妙的夭折,就算僥幸的長大了一些,也會随着年齡的增長日漸虛弱而死。

沒人在意這些,這本來就是個嬰兒容易夭折,十個孩子最多平安長大兩三個年代。

菲爾吉斯的出生有點特別,他并不是父母愛情的結晶,而是血族與精靈族聯姻鞏固彼此領地關系的紐帶。

為此,他的外婆,精靈族的女王,花了大把的心力親自養育這個帶着異族血統的外孫。

她試圖用潛移默化的方式,想将這個孩子引導成真正的彬彬有禮的紳士,而不是裹着優雅貴族皮,卻對人類血液充滿了饑渴的變态瘋子。

是的,在熱愛和平與音樂,文雅的精靈族們看來,血族是一群不折不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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