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緣分這回事1
雨越來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外面的人漸漸少了,能回家的都跑回了家,回不去的也找到地方躲雨。我的小店因為下雨的緣故竟然在白天客滿,楊紫宸幫我把咖啡和點心分送到每一桌,她的白裙子與高跟鞋與我的小店格格不入,卻又意外搶眼。等到客人們都安靜下來,各自蜷縮在座位上說着自己的悄悄話的時候,我把她帶到樓上,找出條孔雀裙抹胸給她,算是她幫我端茶送水的感謝。
楊紫宸興奮異常,對着鏡子看了好久,“這是我第一次穿這麽漂亮的裙子。”
我說:“這只是一般的裙子,麗江古鎮到處都有賣的。”
她笑得像個孩子:“我喜歡這種濃豔誇張的色彩。”
“這樣的衣服只能在麗江穿。”回到城市,她也會不屑這種粗布做成的最簡易的裙子,她身上随便一件小裝飾都可以買下一打這樣的裙子。
楊紫宸對着鏡子轉了個圈,又牽起裙子來看了看自己的鞋,彎腰把高跟鞋脫下來扔到一邊,竟赤腳在房間裏跳起舞來。
她身體很柔軟,許多大幅度動作都能完成。鏡子裏翩翩起舞的她宛如一只色彩斑斓的孔雀,我心動了一下,萍水相逢算是有緣,我把自己沒穿過的一雙繡花鞋找出來給她,居然能穿上。 楊紫宸更高興了,抱着我旋了幾圈,然後在我臉上親了一下。
客人們一點沒發現老板失蹤了,雨天寂寞,在古城中走馬觀花逛了一天的他們此刻都守着自己桌前一盞小燈,或靠或趴,使自己放松下來。
重新回到座位上,楊紫宸明顯比剛才興奮。我說:“這麽大的雨你回不去了。”她笑了一下,“反正我也找不到路。”
我愣住了,她臉上那種平靜到淡然的表情……居然是個路癡。
她告訴我她是今天才到麗江來的,“早上的飛機,出了機場打車到古鎮,随便挑了一條路走。”
我問她要去哪裏,她說了一個地方,不遠,沒車的話就很難走了。我為她怎麽會去那裏,那是個完全閉塞的地段,沒有任何風景名勝,甚至連的士都不願意往那邊走。因為路段複雜,又多亂石,稍不留意就會劃花汽車底盤,沒有司機會為了幾十塊的車費把車送進修理廠花上百塊去補漆。
“看一個朋友。”她說得很輕松,我突然意識到她連行禮都沒有,就一個手提袋,居然要去那麽遠的地方!
什麽人會在那種地方?難以想象。楊紫宸很有興致的去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打出泡沫又用奶油勾勒花邊,技巧娴熟。
“你也要一杯嗎?”她問我,“我煮的咖啡很好喝的。”
“我想知道故事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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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故事?”她驚異,仿佛我是個怪物。
“剛才你跟我說的。”我試着提醒她,因
為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故事,所以不能說“你的故事。”
她用勺子挑出一點奶油,抹在碟子上,沉默着。我知道那肯定不是她的故事了,自己的故事沒必要思索這麽久,或者,那真的就只是一個她用來跟我調節氣氛的“故事”而已。
“那就是結局。”她說,“再往下,就不是他們的故事了。”
靳月和齊宣這些年呼風喚雨,牢牢抓着開啓金錢帝國大門的鑰匙,既然已經得到,誰又會放手?
老爺子在這時候把娉婷推到衆人眼前,無疑是對他們的一種暗示:他還在,誰都不要奢望在他面前玩弄手段。
我突然對娉婷的身份産生懷疑,既然是靳偉的女兒,為什麽這麽多年才認回來?柯怡能做靳偉的私人秘書學歷肯定是不低的,就算靳家嫌棄她的出生,但是靳偉死了,她抓着靳家唯一的血脈,什麽要求不能提?
還有齊睿,她一直是被當做繼承人培養,萬千寵愛。突然出現一個嫡出正宮與她争寵,她該如何自處?靳月與齊宣所做的一切無疑是為了她,她能與娉婷和睦相處,他們難保不會再制造出一個意外。
楊紫宸說:“人有的時候真的很奇怪,為了某些東西不折手段,等到得到了,又去懷念那些失去的。”
我說:“這就叫賤。”
她笑了一下,側着頭看窗外的雨水,許久,抽出一張紙巾輕輕壓在臉上,她在哭!
她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我了,我不知道是我的話讓她哭了還是這場談話勾起了她心裏的某些回憶。剛才的故事肯定有其它的意義,我甚至懷疑她就是那個娉婷,跟着母親在異國他鄉過了幾十年相依為命的日子,突然進入一個意想不到金錢帝國,才發現原來現實并不是想象中的那麽美好。
擦幹眼淚,她說:“齊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在一起度過了很多美好的日子。當有一天,齊睿告訴我她不再是靳家的繼承人,他們找到了真正的繼承人。我驚呆了,多麽離奇的故事,我簡直難以想象齊睿的媽咪,那麽漂亮的一個人,會做出那麽狠毒的事。另一方面我又為齊睿心痛了,她從懂事開始就一直逼迫自己做到最好,為了家族選擇自己不喜歡的經濟管理,一層層讀上去,可是,就在她即将成功的時候,所有的舞臺都謝幕了,她不再是衆人的焦點,甚至成為自己外公排擠的對象。”
“這就是命運,我們的圈子裏,再風光也有謝幕的時候。”她笑起來:“我有什麽資格去評論別人,說不定現在她們也正在談論我,像我跟你講故事那樣把我的事當做故事告訴別人。”
“你相信嗎?我活了十八年,才知道原來自己生活在一個騙局之中。”
“有時候騙一個人是為她好。”
“可是當
謊言被揭穿,只會讓她傷得更重。”
楊紫宸的故事同樣也涉及到上一代的恩怨,只是沒有靳月與齊宣那樣勾心鬥角。如果齊睿與娉婷之間的戰争是關于家族和金錢,那麽楊紫宸和秦曉丹之間完全是上一代人混亂關系的結果。
龍心麗考進C大那年遇到擴招,宿舍不夠住,只能按照報名時間分配。
她家裏早通過關系為她選好了宿舍,東西在開學之前就送進去了。等到正式入住那天,看着其他人擡着箱子進來,在灰塵裏流汗打掃,她有點過意不去,心裏卻藏不住的驕傲。轉個身,她媽媽就着她出去住了。
她在外面住了半個月,等到完全涼快下來才又搬回寝室。錯過了開學卧談會,跟室友難免陌生,她們寝室的人天南地北都有,各說各的方言交流起來比較費力。還好有個離C城不遠的地方來的,叫秦如心,女孩子熟悉起來特別快,沒多久她們就成了好朋友。
秦如心家裏是離C城不遠的一個小鎮,具體一點算C城的郊區,她有個遠房堂哥秦漢生在C大讀研,來之前家裏重托他照顧。堂哥看她一個人在這裏,又是女孩子,因此極力照應她,每個周末都帶她去自己家吃飯,又幫她打水擡東西。很長一段時間都能在女生宿舍的開水房看到一個男的進進出出,那時候宿舍管制沒那麽嚴,他又是學生會主席,管理員知道他有個妹妹在這裏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了。
龍心麗就是在開水房遇見秦漢生的,那時候她才搬回寝室住,除了寝室、教室、食堂,其他路段一律不知,看到有男生在女生宿舍的開水房,還以為是自己走錯了地方,正要退出去,看到門口的牌子又發現自己沒走錯,想起宿管說過常有小偷跑到開水房偷水壺,讓她們一定要把水壺拿回寝室放好,便認定了他是小偷,上前拿着水壺就朝秦漢生潑去。
秦漢生被潑了一臉水,反而對龍心麗産生了好感。或許是龍心麗潑他水的時候臉上驚恐的表情激發起了他的保護欲,又或許是秦如心把事情解釋清楚以後知道是自己人龍心麗不好意思的拿着燙傷膏給他其實他根本沒被燙到……此後他更常來幫秦如心拿東西,秦如心知道他的心思後,每次都拉着龍心麗一起吃飯,一來二去,兩人熟悉了,彼此都有了好感,約會也不避着秦如心。
大學裏面每到周末都會舉行舞會,女孩子穿着長過膝蓋的直筒裙,拘謹的讓男同學摟着自己的腰,偶爾相互踩一下對方的腳,趁着道歉的機會偷笑,打破尴尬後開始更深的交流……校園裏的戀愛大多都是這樣開始的。
龍心麗交誼舞跳得尤其好,跟秦漢生一起無舞會,整個會場都是他們兩個的身影。秦漢生很得意自己有這樣的女朋友
,将她當珍寶般呵護。龍心麗是廣東人,吃不慣C城的食物,一次說起市中心新開了一家粵菜館,掌廚的是地道廣東師傅,第二天秦漢生就帶着一份廣式早點跟她一起上自習,兩個人坐在最後,龍心麗攪動着碗裏面的瘦肉粥,秦漢生看她食而無味,問她是不是味道不對。龍心麗說:“我想吃我媽做的飯了,離家太久,都忘了家裏做的菜是什麽味道。”秦漢生說:“我媽做飯很好吃的,你喜歡吃什麽?”龍心麗道:“你覺得我還會挑食嗎?比食堂好就行了。”
秦漢生家裏的晚餐十分和睦,兩個老人不停給她布菜,吊頂水晶燈下面四個人圍着紅木圓桌,別是一番滋味。那以後龍心麗成為他家的常客,每周必去。偶爾也會聽到他媽媽問秦如心的情況,“女孩子一個人在外面,可憐呢,你們要多關照她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