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是架不住白芍在旁邊勸,只得摸摸鼻子,無奈的走了出去。
張嬷嬷見蘇墨染出現,忙站起身,指着裏面剛要發怒,蘇墨染食指掩嘴“噓”,又沖張嬷嬷招招手,将張嬷嬷帶到邊上。偷眼看着柴房,輕聲問道:“嬷嬷,怎麽回事?你先跟我說說。”張嬷嬷被蘇墨染感染,也壓着聲音回道:“奴婢今日就特意盯着青青,見小姐前腳出門,她小蹄子後腳就鑽到姑爺書房裏去了。奴婢也不管了,去聽了牆角。”張嬷嬷臉皮一紅,恨恨唾了一口,“果真被小姐料到了。呸,這個不要臉的,就這麽厮混着。還白天呢!”
蘇墨染點了點頭,又一本正經加了一句:“正是。就算是晚上也不行啊。”張嬷嬷接口:“小姐說的沒錯。奴婢叫了虹花,紫蘇一起,啧啧,真是的,衣衫不整的。奴婢便将青青給押在了廚房。”
“那,青青衣服可讓她穿好了?”蘇墨染急急問了句,張嬷嬷嘆了口氣:“小姐放心。這點奴婢還有分寸的,自然是讓她衣裳穿了出來。”蘇墨染一聽,不免扼腕嘆息,要是沒穿好,自己還能再借題發揮一次。不過沒關系,偷腥的貓,絕對不會戒掉偷腥的習慣。
蘇墨染走了幾步,回頭關照道:“這事情爹娘知道了嗎?”張嬷嬷搖了搖頭:“奴婢等小姐回來定奪。”“嗯,”蘇墨染彎起眉眼笑道,“還是張嬷嬷最知道我了。”頓了頓,“千萬不能讓我爹娘知道,我,我不想他們擔心。”
張嬷嬷哽咽道:“小姐真是懂事多了。放心罷,奴婢都聽小姐的。只是,小姐啊,姑爺不大高興,你可千萬別跟姑爺置氣啊。”蘇墨染回頭看了眼張嬷嬷,走到她跟前,拉過她的手拍了拍:“放心罷。”
張嬷嬷将柴房門打開,蘇墨染帶着白芍走了進去。見青青正縮在柴房一角,雲鬓散亂,身上那件本襯得她神采靈動的淡青色半臂襦裙,也是皺皺巴巴,胡亂的穿在身上。青青正抱着自己肩膀瑟瑟發抖,擡頭見蘇墨染進來,撲通跪倒在地,連連呼喊:“小姐小姐,救救我,不不,救救奴婢。”
蘇墨染深深看着她,直到青青被蘇墨染神情吓的只顧磕頭,不敢說話時,蘇墨染緩和了神情。笑眯眯的說道:“青青,你這是怎麽了?”
青青莫名擡起頭看向沒有半點怒容的蘇墨染,心裏驚疑不已,結
結巴巴說道:“奴婢,奴婢一時,一時,情不自禁。”
蘇墨染一怔,好一個情不自禁。一個情不自禁就能抹殺青青你不顧廉恥和張騰龍厮混的事情嗎?蘇墨染淡淡一笑,嘴裏卻說道:“嗯,我懂。情不自禁呢。”青青被蘇墨染的語氣吓的六魂無主,現在張騰龍剛剛和蘇墨染成親,她就惹出了這麽樁事情出來,要是蘇墨染大發脾氣,就只能寄希望于張騰龍來救她了。
心思轉念之間,就聽蘇墨染又說道:“快些起來,張嬷嬷,我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青青就是我的妹妹呢。你還這麽對她,你有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裏。”張嬷嬷一愣,心裏哀嘆口氣,又想着小姐或是怕姑爺不高興,便不辯駁,低頭無語。卻不料蘇墨染話鋒一轉,“只是,青青以未嫁之身,卻,哎。青青啊,不是我要罰你,只是我也要處事公正,不然怎麽幫娘處理家務呢。”
青青被蘇墨染的話說的,一顆心忽上忽下。就怕從蘇墨染嘴裏吐出什麽懲罰的話來,她可是受不了的。自從青青入了蘇府以後,便是和蘇墨染一同長大,說是蘇府的二小姐也不為過。雖然這幾年蘇夫人略略有些看她不順眼,但蘇墨染對她确實言聽計從。
蘇墨染歪頭想了想,看向青青:“這樣吧,從今天起,你也不要去伺候姑爺了。你就專心去浣衣房,給咱們蘇家上下洗一個月衣服。”又沖青青眨眨眼睛,一臉誠懇的壓低聲音說道,“青青,我這已經是徇私了,你可要好好洗,別再給人抓着小辮子。不然的話,你的心思,騰龍的心思,恐怕都沒法達成呢。”
青青本還想說自己纖纖細手怎麽能去浣衣房這種地方,可看着怒氣沖沖的張嬷嬷,和滿臉誠懇,一心想撮合自己和姑爺的小姐,咬了咬牙,點頭應了。
蘇墨染見青青應了,拍手道:“行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對外說,就說,青青偷拿了我一個玉簪,被張嬷嬷正巧看見了。”“小姐,我怎麽會偷你東西,你這麽說不是壞我名聲!”青青見蘇墨染不再責怪自己,膽子又壯了,聽蘇墨染安排的罪名,心裏不喜,忙大聲反駁。蘇墨染挑眉看去:“哦,難不成,你喜歡□這個罪名?”
青青臉漲得通紅,眼中恨意毫不掩飾的看向蘇墨染:“我不懂小姐的意思。您不是已經默認了我,我......”蘇墨染滿臉茫然的問道:“我默認什麽了?哦,我知道了,可你想想,你連一段時間都等不得,難不成,你只願意偷偷摸摸的,而不喜歡光明正大的過了明路?”
> 青青被蘇墨染說得一愣,就見蘇墨染走上前,輕輕撫平她襦裙上的皺褶,搖了搖頭嘆息道:“青青,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說是主仆,情為姐妹。你怎麽都忘了呢?”這句話倒是發自蘇墨染肺腑,她也一直不明白,為什麽青青要這麽對待自己。見青青只是略略掩飾不屑的眼神,蘇墨染心裏一冷,淡淡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讓張嬷嬷安排青青去浣衣房,蘇墨染帶着白芍悠哉悠哉回到她的小院子。剛踏進院子,就聽書房方向,張騰龍正在鬧騰。蘇墨染揉了揉眉心,怎麽以前從沒覺得張騰龍煩心呢。正想躲開他,去暖房坐坐,就見書房門被砰的打開,張騰龍蹭蹭沖了出來,直指蘇墨染鼻尖罵道:“潑婦!潑婦!”
蘇墨染一怔,一巴掌拍掉張騰龍的手指,冷冷說道:“相公慎言。”
張騰龍恨恨罵道:“不過是因為我覺得看書時間太久,腰酸背疼的。你不是讓青青來伺候我的?我就讓她給我按按。居然,居然你安排了張嬷嬷監視我們。好好好,如今一個好好的姑娘家被我壞了名聲,不不,被你和張嬷嬷害了名聲,你說,你說該怎麽辦!”
作者有話要說:張騰龍恨恨說道:人家只是蓋着被子聊理想聊未來
蘇墨染拿着剪刀笑了笑:嗯,人家也只是想試試剪刀快不快
☆、清渠為先生
咦,蘇墨染對張騰龍颠倒黑白的本領嘆為觀止。
“相公,怎麽是我讓張嬷嬷來監視你們?我可是今天帶着白芍出去上香呢。何況呀,”蘇墨染低頭掩嘴傷心的嘆了口氣,“張嬷嬷可告訴我了,今天是青青把動靜弄的太大了,她才來查看。而且,這件事情,都沒有告訴爹娘。”
張騰龍一怔,看着蘇墨染此時愁容滿面,高高梳起的朝雲鬓,讓蘇墨染的□在外的脖頸顯得格外修長,倒全然褪了之前那股附庸風雅的俗态。也不知是不是去過寺廟的緣故,整個人瞧着就那麽沉靜,隐隐有些出塵脫俗。只是,怎麽反倒穿了一件大紅色齊胸襦裙?
蘇墨染見張騰龍打量自己,心裏咯噔一下,別是給他看出什麽來了,要是他行事謹慎,自己還怎麽打發他出府?
忙歪頭笑了笑,又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湊近張騰龍:“相公,你放心罷。雖然我是商賈的女兒,你那些四書五經我也沒看過,但我看過女訓啊。放心罷,相公。青青現在被我送到浣衣房避避風頭,等事情過了,再回來伺候你。”谄媚笑道,“你看怎麽樣?等回來後,尋個時機,就能過明路了。總比這麽偷偷摸摸好吧。”
張騰龍覺得蘇墨染湊近,本是屏住呼吸的,就怕蘇墨染最愛塗的那股香粉沖鼻,誰料,蘇墨染湊近時,沒有半點香氣,只有一絲淡淡清爽的皂角味道。“你今兒沒塗香?”張騰龍不由自主問出口,蘇墨染一怔,嗯,其實她不愛塗香,以前是因為張騰龍喜歡,才總是塗。
“嗯,出門匆匆的,就忘了呢。相公莫怪。”蘇墨染掩嘴笑道,張騰龍“嗯”了聲,背手往書房走去:“還是不塗的好,我不喜歡香料。”走了幾步,回頭見蘇墨染愣愣站在那裏,又說道,“既然夫人如此賢惠,那青青的事情,就照夫人的安排罷。”
白芍見張騰龍走進書房,搖了搖蘇墨染的手臂:“小姐,你怎麽了?”就見蘇墨染淡淡笑了開來:“情如姐妹啊。”張騰龍喜歡香,是青青告訴她的,自此以後,她每天都塗香,卻始終沒有懷疑過,為什麽青青從來不塗香。
蘇墨染不過片刻恍惚,就回過了神,依然拉着白芍坐進暖房。桌上放着幾本藍皮賬冊,正是剛才陪爹娘說話說,問爹爹讨來看的。翻了幾頁,就覺得頭腦發漲,那些蠅頭小字,真是看的她眼花。
白芍在旁湊近看了一眼,感嘆道:“小姐,這麽些東西,要看多久才行啊。”蘇墨染無奈嘆了口氣:“蘇
家就我一個獨女,我要是不接蘇家的産業,誰來管。”白芍本想說姑爺,卻又從心底裏有點看不起這個張騰龍,咽了咽,便将姑爺給咽了下去。又見蘇墨染抓耳撓腮的,輕笑兩聲“白芍給小姐去準備些點心罷。”蘇墨染無暇管白芍,胡亂點了點頭,白芍自去準備。
過了小會兒,就聽有人在外叩門,蘇墨染揚聲道:“進來。”全福推門而入,沉聲問道:“小姐,今兒你救的人想來謝過小姐。”
蘇墨染将賬冊随手往邊上一丢,笑道:“好。讓他進來。”
“多謝蘇小姐救命之恩。”清渠換了身幹淨的衣裳,蘇墨染跳下軟榻左右看了看,清渠明顯穿了件并不合身的衣服,看上去倒像是老爹之前不穿的舊衣裳。只是穿在自己老爹身上那麽顯眼的土財主氣質,到了清渠身上,卻偏偏冒出幾分仙氣。再擡頭見他長發被一根似乎可能應該是筷子的木條高高束起了,眼睛還紅腫着,眯着條縫,額頭的傷口被布包紮起來,唯一沒有受傷的嘴唇倒是正一邊往上翹着。
蘇墨染收回打量的眼神,笑眯眯說道:“清渠啊,你想到什麽就對全福說。讓他給你找你家人,千萬別客氣。”清渠有些不自在的拉了拉衣服,皺眉道:“要是我一直想不起來,那,那怎麽辦?”
“這個,倒是有點麻煩。”蘇墨染坐回軟榻,正說着,見白芍推門進來,手裏提着一個食盒,得意洋洋的沖蘇墨染說道:“小姐,真是運氣了。我剛去小廚房,就見紫蘇蒸了一籠蝦餃出來,趕緊端來給小姐。”
蘇墨染一聽,忙堆了笑:“我可正餓着呢。”白芍沖清渠點了點頭,便将食盒放桌上打開,一碟一碟放好。蘇墨染剛想沖過去,就聽清渠問道:“那本書,我能看看嗎?”蘇墨染沒有回頭,随口就說道:“行啊。”
于是暖房裏飄灑着香氣撲鼻的蝦餃味道,以及清渠翻書時偶爾響起的紙張翻動的聲音。蘇墨染正埋頭奮戰蝦餃時,忽聽清渠笑道:“蘇小姐,若是我一直想不起來,可能在你們蘇家作賬房?我覺得這些東西,我能看懂。”
蘇墨染鼓着嘴回頭驚喜的看向清渠:“真的?唔唔,那可太好了。”咽下蝦餃,接過白芍遞過的濕巾,擦幹淨手嘴,湊近清渠,指着那賬冊問道,“你都知道寫的什麽?”清渠迷茫的皺了皺眉:“嗯,想必在下應是個讀書人。”
讀書人是蘇墨染的禁忌啊,她揉了揉眉心,按捺下心裏對這三個字的不爽快,強笑道:“我覺得你不像呢,
”上下打量清渠,昧着良心用力點頭,“我看你倒确實有點像賬房。說不準,你以前還是個生意人呢。”
清渠“嗯”了聲,淡淡笑了笑:“嗯,說不準真是如此。”蘇墨染看着清渠這一笑,倒似撥雲見月間,清風微拂,和他此時傷痕累累的臉倒頗有種不對稱的協調感。
“既然如此,你也不要做賬房了。做我的先生可好?”蘇墨染拿過清渠手中的賬冊,随意翻看,問道,“你先給我講講這裏面有何纰漏,有何利弊。清先生。”
“蘇小姐言重了。”清渠挂起淺淺笑意,繞在唇邊不散,“蘇小姐叫在下清渠便可。賬冊中所述并無大的纰漏,可見令尊經營頗有一套。只是,只是,蘇小姐看賬冊做什麽呢。自古女子不經商。”
蘇墨染點了點頭:“嗯,我曉得。女子嘛,這個不行那個不行,”蘇墨染自嘲笑了聲,“可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啊,嫁了個白眼狼,到頭來呢,女子就只能去投河嗎?”清渠一愣,還沒接口,就聽蘇墨染又笑了起來,“嗯,也可以被男人寵妾滅妻呢,這也是一種出路。是不是,清渠,女子有女訓,男子沒有男訓?”
“這個,”清渠一怔中,忽仰頭大笑,“是是,這些該死的規矩。在下也實在不樂意見。”蘇墨染見清渠贊同,頓生知音之感,感嘆了句:“清渠你倒是不同的很。不願意守這些迂腐的規矩。”
“迂腐的規矩?”清渠喃喃自語幾聲,拍拍腦袋,點頭道,“想必是的。我記得有人也說過這句話,應該我以前也是個不守規矩的人。”
蘇墨染和清渠相談甚歡,倒一時讓蘇墨染将張騰龍扔在腦後。可張騰龍怎會是個容易被忽略的人。到了晚飯時候,張騰龍沖進暖房,怒斥道:“蘇墨染!都過了晚飯時刻,為什麽你都沒讓人送晚飯到房裏?”
蘇墨染剛剛和爹娘吃完,正和清渠在一項項聊賬冊上蘇墨染看不懂的部分。見張騰龍怒氣沖沖踢開門,眉頭一皺,沖白芍問道:“怎麽回事?”清渠收斂眉眼,束手站在一邊。
白芍抖抖索索的看了一眼張騰龍,心道,明明吃飯的時候,小姐沒說讓叫姑爺的。倒沒有委屈的心思,歪頭想了想,只能自承張騰龍的怒氣:“是,是奴婢的錯,奴婢差人送飯,”話還未說完,蘇墨染重重拍桌:“我問你這個了嗎?我問你,我剛才怎麽交代的,我和清先生在讨論事情,不準有人打擾。”眼神掃過張騰龍,“這是怎麽回事?”
白芍
一愣,轉頭看向張騰龍,這次倒是委屈起來。這張騰龍氣沖沖的,她是想攔啊,那也要攔的住啊。
“蘇墨染!你什麽意思!”張騰龍看向清渠,心裏一怔,又見清渠束手站在那裏神游天外,便生出一股自己也說不清楚的羞憤感,直指清渠怒道,“這是誰?你還懂不懂規矩。男女七歲不同席,你和他關在房間裏,偷偷摸摸想幹什麽?”
蘇墨染怒極反笑,低頭輕笑兩聲,擡起頭:“相公,看你說的。清先生是我請的先生,專門教我學問。再者說了,我可沒有哪裏酸疼,請他幫忙敲背呢。”
她這話出口,清渠像被水嗆到似的,捂嘴拼命咳嗽。而張騰龍卻呆愣片刻,才說道:“你你,為何總将這事挂在嘴邊。枉費我還以為你雖然不通學問,但好在還算賢惠。誰曉得,誰曉得,你就是一個妒婦!”
蘇墨染擺擺手,咽下口氣,見清渠還在一邊咳個不停,心道,自己潑婦的名聲可奠定了。暗自笑了笑,又擺出一副委委屈屈的表情說道:“相公,我們成親第二日,你就,你就。哎,我還苦心為你們籌劃,可,可難道我連抱怨幾句都不行了嗎?”
☆、裝病
如今蘇墨染真的像抓住了張騰龍的命脈,雖然偶爾心中有些酸楚劃過,但只要看到張騰龍張口結舌說不上話來時,就覺得心情甚好啊甚好。
蘇墨染看着張騰龍疑惑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動,忙低頭掩嘴感嘆道:“我為相公籌劃,真是好比我本将心照相公,偏偏相公看不見。”清渠在旁撲哧一下,忍着笑,一張臉扭曲着轉到一邊。而原本對蘇墨染此時态度有所懷疑的張騰龍,見蘇墨染又和以前一樣,張口吟詩,還是一如既往的亂七八糟,不免稍稍釋懷一些,冷哼道:“身為人婦,自當要為相公籌劃。這是婦德,有什麽好多說的。”
蘇墨染心頭火起,自己先前就是被他這一套一套說的,事事以張騰龍為主,可惜呢,可惜自己還不是照樣被他害的家破人亡。心中暗暗冷哼一聲,又隐隐覺得自從重生,似乎看到張騰龍說的話,都會過腦子想一想,不像以前,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等蘇墨染開口反駁,清渠在旁忽輕笑一聲,淡淡問道:“張公子所言極是。但據在下所知,身為相公,也該事事為娘子考慮。夫妻兩人才能相敬如賓。”蘇墨染聽清渠替她說話,不由點頭感嘆,世上還是有講道理的男人的,可惜那個張騰龍絲毫不在講道理的男人之列,就聽他幾乎惱羞成怒,大聲呵斥:“清先生既然是我家娘子請的先生,雖尊你一聲先生,但也該知道,你為仆,我為主。我們說話,哪裏有你插嘴份。”
等張騰龍話音剛落,就聽清渠怒喝:“放肆!”可怒喝完後,頭疼的揉着眉心,人也搖搖欲墜,硬是扶着桌角不讓自己跌坐下去。蘇墨染忙叫:“白芍,白芍,快,快扶先生回房休息。”
張騰龍冷笑的看着蘇墨染忙忙碌碌,丢下一句話:“你且等着。”
蘇墨染不管張騰龍怎麽了,只曉得這麽張騰龍這麽一走,這兒瞬間就清淨起來。可她萬萬沒有料到,到了第二天一早,蘇墨染給爹娘請安時,卻讓娘狠狠罵了一通。原因無他,也就是張騰龍告狀,且提出休妻。
蘇夫人掩着眼角,抽泣道:“這可怎麽是好,女婿要休了你。你,你将來可怎麽辦啊?”蘇墨染不過一怔,心中隐隐有抹酸楚劃過,又想到如今算是求仁得仁,沒什麽好遺憾的。跪坐在蘇夫人腳下,将頭靠在蘇夫人膝蓋上,軟軟問道,“娘,如果他要走,由他走好了。難不成,我沒了相公,你們就不要我這個女兒了嗎?”蘇夫人摸着蘇墨染的頭發:“傻女兒,張騰龍雖沒什麽好,但也是你一心一意求
來的。怎麽能賭氣就不要了呢?這事啊,你別管了,爹娘自會替你籌劃好。你今天碰到他,說兩句軟話也就是了。”
蘇墨染擡起頭,張嘴頓了頓,也說不出話來,猶豫半天問道:“娘,其實,其實女兒知道錯了。之前都是女兒的錯,如果張騰龍要走,女兒巴不得呢。”蘇夫人一怔,輕輕拍了蘇墨染額頭:“發什麽瘋。都是我以前寵壞了你。既然你知道自己以前有錯,今後好好相處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咱們做女人的,能尋個心頭好不容易。既然你喜歡,就好好珍惜。”
蘇墨染糾結了半天,小心翼翼探問:“娘,要是女兒說,女兒活過一遍,曉得這個張騰龍不是好東西,害了咱們全家。”蘇夫人驚慌失措的壓低聲音:“你是不是發了什麽噩夢?昨兒張騰龍跑來對我們說,說,說你發瘋,還講你和那不知來歷的男人關在屋裏。染兒,你到底怎麽了?”
蘇墨染心中嘆了口氣,忙揚起笑臉道:“我跟娘說着玩兒的。只是這張騰龍,我瞧着他就像不安好心的樣子,才,才随口說的。”蘇夫人皺了皺眉頭,倒沒有追問下去,嘆了口氣:“雖說他是有點不成器的樣子,但,起碼他還算上進。說要給你撈個诰命夫人做做呢。”
诰命夫人?蘇墨染心裏連連冷笑,卻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從爹娘那裏要了錢,給張騰龍捐官,忙問:“他問你要錢去捐官了?”
“沒有,沒有!”蘇夫人怔了怔,忙搖頭,“想什麽呢你。去去,我還有事兒要做,你去玩你的吧。”蘇墨染站起身,見蘇夫人心虛的趕人,追了一句:“你記着啊,那給錢的事情,你們可千萬別幹!”蘇夫人揮揮手:“知道了。”
出了蘇夫人屋子,見白芍低頭候在門口,嘆了口氣:“白芍,咱們去散散心吧。”白芍低頭“嗯”了聲,又猶豫片刻,揪着淡青色衣角:“小姐,”蘇墨染轉頭,見白芍欲言又止,挑眉耐心等了片刻,就聽白芍像鼓足勇氣般,連珠炮說出:“青青在浣衣所病了。”
咦,病了?蘇墨染低頭一笑,剛剛進浣衣所就病了,真是巧。白芍看向蘇墨染,見她淡淡笑了笑,忍不住也跟着蘇墨染的神情笑了笑,蘇墨染舒了口氣:“她病了就病了,你做什麽躲躲閃閃的。”白芍一怔,是啊,自己做什麽躲閃,似乎是怕小姐自責。擡眼看向蘇墨染,見她眼睛有些紅腫,想必是剛才和夫人哭過一場。勸慰道:“小姐,奴婢覺得,您罰過青青了,也讓她知道這兒您才是真正的小姐。不如,不如讓她回來吧,別和姑爺置
氣了。”
蘇墨染搖了搖頭:“你覺得我是在吃醋?”白芍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就直直看着蘇墨染,咬着牙不開口。蘇墨染擊掌道:“行了,我讓你瞧瞧,你就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了。”想到這些,蘇墨染心裏不由興奮起來。白芍瞪着眼睛不曉得眼前的小姐怎麽突然振奮精神,就聽蘇墨染說道:“這樣,你就當不知道青青病了的消息。去浣衣所,讓嬷嬷放青青出來,就說,就說我病了。”
白芍忙搖頭:“呸呸呸,小姐做什麽咒自己。”蘇墨染扶額:“白芍,你真跟張嬷嬷學了十成十的。我是說,我來裝病。”白芍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蘇墨染又接着說道:“恩,然後就說你忙不過來,讓青青過來伺候姑爺。放點話過去,就說姑爺為了她去浣衣所和小姐我大吵一架。”
白芍腦子已經有些轉不過來,喃喃道:“這個,這個。”蘇墨染擊掌,又咳咳假意咳了兩聲,軟軟得靠在白芍身上:“白芍,你小姐,我病了。快扶我回去。”白芍忍不住撲哧笑出聲,扶着蘇墨染裝模作樣的往回走去。
慢慢走着,卻見遠處路上,蘇三兩标準衣着,雙福紋鑲金絲雲錦長衫也正順着這條路悠悠閑閑的走了過來。只不過這衣着裏套着的身形修長,與蘇三兩前凸前翹的體型頗有雲泥之別。蘇墨染咳咳兩聲,靠近白芍耳邊說道:“瞧,那是你救的先生。嗯,我讓全福給他去買些新衣服,怎麽還穿着老爹的衣服。”
正說着,清渠已走近了些,見蘇墨染靠在白芍身上,猶豫片刻問道:“小姐身體可有什麽大礙?”蘇墨染捂嘴輕咳兩聲:“清先生,你不用這麽和我說話。我是商賈之家的女兒,”忍不住自嘲的語調上升,“這些文绉绉的話,我可是聽不懂的。”白芍輕輕拉着蘇墨染的衣角,低低叫了幾聲:“小姐小姐。”
蘇墨染一怔,覺得自己将原本是對張騰龍的怒氣發到了無辜的清渠身上,尴尬的笑道:“清先生,你可別怪我。我這脾氣實在不好。”清渠眼睛一彎,不似生氣的樣子,倒是開心得很:“那我可放心了。我也讨厭文绉绉的說話,可是見姑爺是讀書人,怕自己說話不成體統,給小姐丢臉。既然小姐這麽說,我可是放心多了。”說着從袖子裏拿出一把折扇,啪的帥氣打開,就見上書四個大字“童叟無欺”,一轉面又是四個大字“以德服人”,做出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扇了扇。
蘇墨染指着這折扇“咦”了一聲,清渠笑道:“這個?是我從全大哥給我的包袱裏一起找到的。似
乎我之前就喜歡這種東西,所以就留着了。”唰一下合攏扇面,拿扇柄敲了敲掌心,遞了過來:“如今物歸原主。”蘇墨染接過扇子瞧了瞧,見扇子挂着個小小玉貔貅的挂墜,忍不住一笑:“是我爹的。看這個貔貅就曉得是我爹爹的習慣。不過沒事,我瞧你用這個扇子,比他用要好看的多呢。”
見清渠接過扇子,蘇墨染仔細看了看他,見清渠額頭還照樣纏着布,不過瞧着臉色倒好了許多,青腫也退下去一些。“清先生,你身子好些了嗎,頭還疼嗎?”清渠搖了搖頭,卻反問:“小姐剛才瞧着似乎不大好,是不是病了。”蘇墨染不想讓清渠知道自己得打算,便順水推舟點了點頭,又裝模作樣的咳了幾聲:“我得去躺一會兒。清先生自便,哦,咱們蘇府有個月湖特別漂亮。清先生有空可以去那裏走走。”見清渠點頭應了,便再次靠在白芍身上,慢慢走了回去。
到了小院,關照了幾句白芍,褪了衣服,只穿了一件月白色中衣,軟綿綿的靠在床上,等了小會兒,果然那張騰龍就出現了。
只見他仰着頭得意洋洋走了進來:“怎地?你不想我休了你?”蘇墨染恨不得說:“不不,求求你休了我罷。”可是此時卻不得不低頭,軟語道:“咳咳,相公,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麽,讓你去爹娘那裏說要休妻。”想了想,聲音漸漸清冷,“若你真要休了我,我也沒辦法。咳咳。”
本想激得張騰龍下了決心,自己再去爹娘那裏使性子,說不準還真能成功。可沒想到張騰龍不知為何,一臉春風得意:“算了,看在你爹娘的面子,我且放過你一次。”又見蘇墨染病怏怏的半躺着,皺皺眉頭問,“你病了?”蘇墨染點了點頭,張騰龍往後退了幾步,“你不知道我還有幾個月便要赴考嗎?你想過病氣給我!好惡毒的居心!”
蘇墨染若是此時手裏有剪刀就要撲過去撕裂張騰龍的嘴,可惜,還沒等她動手,另一個她等着的人也到了。
“小姐,你病了?”半點不見病容的青青走了進來,蘇墨染冷眼看了過去,見青青微施粉黛,輕點绛唇,瞧得出是刻意裝扮了過來。白芍紅着眼跟着青青身後走了進來,也不多搭理青青,快走幾步跪坐在蘇墨染腳踏上,幫她輕輕捶腳。
“嗯,我聽娘說,要人替我祈福,我這病才能好的快一些。”蘇墨染慢慢閉上眼睛,淡淡說道,“白芍要跟着我,青青,咱們一同長大,情誼自然要好一些。這跪在佛堂前的事,就你去做吧。”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蘇墨染最大的背叛不是來自張騰龍,而是來自親如姐妹的青青
☆、佛堂
“小姐,”白芍輕輕敲着蘇墨染的腿,“你為什麽讓青青去跪佛堂?”蘇墨染搖了搖頭:“你先別問,過會兒就知道了。去瞧着點,看姑爺是不是去佛堂了?若是,回來喚我,小心點。”白芍擔心的看着蘇墨染,卻見她微微閉着眼睛,似乎沉沉睡去,便低聲說道:“小姐,奴婢去盯着點。”見蘇墨染沒有反應,便蹑手蹑腳的走了出去。
蘇墨染等白芍出去,也不想假裝睡覺,慢慢坐了起來,靠在床邊,眼睛瞧着床頂,見那床頂繡着戲水鴛鴦栩栩如生,呆呆發了片刻愣,心裏還算着不知道張騰龍會不會去瞧青青,也不知過了多久,就聽有人墊着腳,輕手輕腳跑了進來。蘇墨染看向來人,正是剛才被自己打發去看張騰龍的白芍。
“小姐,”白芍小心翼翼的探看蘇墨染眼神,“姑爺,姑爺去了。姑爺特意尋了奴婢,問了您睡下了。就說出去走走,奴婢跟着姑爺,就見,就見姑爺,姑爺确實是去了佛堂。”見蘇墨染神色一正,忙接着說:“姑爺沒瞧見奴婢。”
蘇墨染冷冷一笑:“走吧,去聽聽他們說什麽。”白芍拉住蘇墨染,拼命搖頭:“小姐,小姐,奴婢知道了。可小姐已經知道姑爺和青青的事情,何必給自己氣受?”蘇墨染笑眯眯的拍拍白芍的手:“我知道他們的事情,遠比你知道要多的多。所以現在咱們再一起去聽聽,看看會不會知道更多?”
白芍見蘇墨染堅持,也只得陪她一同往佛堂走去。蘇墨染邊走邊想,自己這次來抓奸,怕就是想讓自己親眼所見,讓自己恨到麻木吧。不過,蘇墨染又想到,說起來,自己當初連青青和張騰龍什麽時候勾搭上的,都全然不知情,真是蠢的可以。今兒說不準還真能聽到一些私房話。
蘇府的院落是标準的江南小院的格式,蘇府的最最中心是一汪圓月形的湖水。當年還是蘇三兩發家後,被人嘲諷粗俗,為了一雪恥辱也或許是為了附庸風雅,特意從興州府那條環城的興州河裏,引了條活水入府,造了個玉盤月湖。又在這月湖中心,搭建了個四四方方的亭子。若是要去亭子游玩,還要搖着一尾停靠在湖邊的扁舟,才能到的了。而那佛堂,恰恰是建在月湖西邊,靠近竹林處。那兒自從被蘇墨染嘲諷為孔方兄湖後,蘇三兩和蘇夫人都失了去那湖水游玩的興致,那佛堂也是每逢初一十五才會有人去燒香,平日裏,人跡罕至的很。
于是當蘇墨染和白芍輕手輕腳走進佛堂,卻聽到裏面傳來青青的哭聲時也不足為怪了。蘇墨染看了白芍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