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慢悠悠走到院子外時,恰好聽到裏面動靜,心裏暗笑,蘇小姐肯定是受不了了,全副委屈發作了吧。正想聽聽熱鬧,蘇墨染一聲呼疼聲,如同帶着十萬火急的雞毛,嗖的竄到了清渠的跟前。清渠毫不猶豫,一個箭步跑進蘇墨染的院子中,就見院子裏混混亂亂各色人等,外加有人又踢又踹的聲效配合,怎是一個亂字了得。可這一切在此時清渠眼中,已是一片模糊,唯一的聚焦點,則是那個已經有些花容失色的蘇墨染身上。
清渠也不知自己從哪裏來的能力,快步連跑帶跳到了蘇墨染身邊,恰到好處的勾起她的纖腰,将她拉離了雞飛狗跳的戰場。
“怎麽了?”清渠将蘇墨染穩穩放在一邊,眼神冷冷,略略掃向剛才地方,就見青青哭的幾盡喘不過氣,邊哭邊喊:“小姐,你騙青青。你忘了,青青救過你,你說過的,自從那天起,青青不再是你的丫鬟,而是你的親妹妹。”
清渠眼神一眯,心思轉了幾圈,恢複淡然的神情,回頭看向正不知所措拉着自己手臂的蘇墨染“小姐,你沒事吧。”蘇墨染茫然的搖了搖頭,咳了幾聲,似乎平穩些心緒才道:“張嬷嬷,把青青
送去房裏。畢竟她也有了身孕,別太難為她。”張嬷嬷恨恨的一揮掃帚:“去,滾回屋子裏去。那些陳年舊事,也就你一直挂在嘴裏說。小姐對你也是仁至義盡,別太不知足了。”青青恨恨看向蘇墨染不再說話,卻還是仰着頭走了。
蘇墨染見青青離開,又聽書房內,張騰龍罵罵咧咧的聲音也停了下來,才算是松了口氣。無奈笑道:“讓清先生笑話了。”清渠搖頭,往前走了幾步,壓低聲音問:“小姐怎麽耐不住了?”蘇墨染仰頭看了看眼前碧藍的天色,覺得心頭一口抑郁之氣無法消散:“清先生現在可有閑情陪我去水園走走?”
清渠內心自然是樂意之至,卻皺着眉頭淡淡點頭:“也好。”
蘇家的水園雖稱呼為水園,卻半點水都沒有。主要是蘇三兩曾經算過命,說水能聚財,但有水的地方不能稱呼水,而沒水的地方偏偏要稱呼水,這樣才能不流失財運。于是乎,蘇三兩命名自家假山林為“水園”,此事當然也讓張騰龍嘲笑了很一陣子。而此時,蘇墨染偏偏要在這假山林中坐坐,是因為她今日被青青提起往事,心裏一時也亂了起來。
清渠跟在蘇墨染身後慢慢走進水園,入眼一片假山,心裏不由一愣,再看向蘇墨染自顧自往前走着,躊躇片刻淡淡說道:“小姐,不必挂懷今日的事情。反正早晚都有這麽一天。”蘇墨染回頭看着清渠點了點頭,走了幾步,指着眼前假山:“這是水園中最高的一處假山,上面有個亭子,卻沒有臺階上去。”
“嗯?”清渠微微挑眉看向山頂亭子處,蘇墨染嘆了口氣:“我和張騰龍是在街上認識的。那時候,我和青青男扮女裝去街上閑逛,卻不知為何讓一群混混尾随,想搶我的財物。在拉扯中發現我是女的,又想對我不規矩。”蘇墨染走了幾步,拍拍假山,卻在清渠不及反應時候,拎起裙擺就順着假山縫隙往上爬去。
清渠也不過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他見蘇墨染已經上了幾步,略略一笑,腳尖一點,伸手摟住蘇墨染細腰,将她帶上山頂。
到了山頂上,蘇墨染瞪大眼睛看向清渠,語氣結結巴巴:“清先生,你,你,你會功夫啊。”清渠淡淡笑了笑:“我忘了。只是剛才突然會使。”“哦,真是厲害。”蘇墨染摸摸鼻子,又見腰上,清渠那指節分明的手,還摟着自己:“這個,我站穩了,清先生。”清渠不解挑眉,卻見蘇墨染尴尬的指了指腰,清渠才慌忙放開蘇墨染,故意忽略蘇墨染漲紅的臉,轉過身走向亭子:“此處真是隐蔽
。”
蘇墨染樂的改變話題:“嗯嗯,沒錯。我以前就喜歡爬到這上面來。沒人看見我,我想哭就哭。呵呵。”清渠一怔,回頭看向蘇墨染,雖見她此時滿臉笑意,但清渠卻不由自主替蘇墨染覺得委屈辛苦:“小姐,你何必如此。你既然是蘇家唯一大小姐,嬌生慣養,何必對一個下人如此縱容。”
“嗯,”蘇墨染坐在一邊托腮看着遠處,“之前爹爹生意繁忙,娘親又要幫着爹爹,說起來,也只有青青一直陪着我。而且那時候,她對我真的很好。雖然有時候不規矩,但真的,都是為了我。要不是她的潑辣,我那時候的性子,早就被底下人欺負了。”見清渠不解的樣子,蘇墨染笑道,“你道大小姐那麽好當?家裏沒有個男人,我的年紀又小,那些底下人仗着結成一團,就欺負我。那句仆大欺主,不是假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仆大欺主啊
☆、趕人
清渠聽蘇墨染這麽一席話,低頭想了想:“也難怪你對青青如此縱容。”蘇墨染點頭:“嗯,那時候我們真的很好。”抿抿嘴,又拍了拍裙擺上沾到的一些灰塵,“後來,遇到張騰龍時,雖然是他救了我們。但要是沒有青青,我說不準連清白都沒了。”嘆了口氣,無奈看着清渠,“所以我一直不明白,明明我和青青真的是親如姐妹,為什麽她要這麽對待我?就算是她先喜歡張騰龍,只要她開口,我怎會不讓着。何況我和張騰龍還都是因為她的撮合。”
清渠和蘇墨染對視片刻,從她眼中看到一絲不解,清渠心裏暗暗盤算,如果一切都和蘇墨染所說相同,那麽青青讓蘇墨染和張騰龍在一起也是有意為之的。不由問道:“之前,青青可有什麽心許的人?”蘇墨染搖頭笑道:“她心氣高的很。以前我爹爹的小厮全財看上她,我爹爹還特意來要過,我問了她的意思,她不願意,就回絕了。不過從那天起,我見她似乎總有些心事的樣子。”
“怕是,她擔心你把她許配給小厮,所以才想着辦法跟你陪嫁。可若是陪嫁,她也想尋個心滿意足的人,于是,自然會撮合你和張騰龍。”清渠緩緩道來,蘇墨染震驚了,自己尋思了許久的問題,清渠輕而易舉就解釋的清清楚楚。各種無法理解的地方,都能根據這個理由自圓其說。忍不住擊掌:“清先生,你真是厲害。”
清渠強壓下得意的嘴角,清冷說道:“可是,畢竟是女人,總是擔心會有人奪寵。何況,她要進門,還是要看你的意思。”拿着扇子輕輕打下手心,“你如今打算如何?今天瞧你的樣子,想是不打算再忍。”
蘇墨染煩惱的皺着眉頭,苦笑道:“沒錯。我總覺得我先前太軟了,所以我也不想忍了。”清渠笑道:“你倒是下決心快的很。”蘇墨染嘿嘿笑了笑:“嗯,我太軟,連帶爹娘都受委屈。現在啊,痛快一點是一點,反正我是商賈的女兒,不受教化,粗俗一些也無礙。是不是呀,清先生,我今兒可做的尚可?”
清渠見蘇墨染終于恢複了些,又睜着她那雙明眸看着起自己,搖着扇子,悠悠問道:“嗯,行啊,不過,你倒是告訴我,這張騰龍一關,你可有打算關他多久?”
蘇墨染回想先前蘇家厄運都是從張騰龍得了官職開始的,便咬牙道:“關他直到過了科舉。”清渠一怔:“你倒是厲害。”蘇墨染低頭玩着手指:“等過了科舉,我就不管這興州府的人笑話,直接休了他了事。至于青青,念在她好歹救過我,讓他們一家
團圓吧。”
清渠聽蘇墨染如此安排,雖說心中隐隐覺得有些不妥,但見她此時不複剛才那副催頭喪氣的模樣,便不多說掃興的話。翹起嘴角笑道:“如此安排也好。本來也是相見生厭,總算再等一段時間就好。”頓了頓,随着蘇墨染的眼神看了下去,見蘇墨染十指交疊,柔柔弱弱的放在胭脂紅裙上,更襯得十指如玉。
清渠剛想贊一句,蘇墨染真如仙子般脫俗,就聽她忽幽幽嘆了口氣:“清先生,咱們這鋪子買下來後,就沒怎麽去打理過,你說,這本錢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進來啊。”
蘇墨染和清渠在山頂上交流心事後,蘇墨染頓覺無事一身輕,果然适度的傾訴還是很需要的。可一旦将張騰龍和青青的事情抛到腦後,就想到她買下的那個臨河特別适合開青樓卻最終開了茶樓的鋪子。于是對茶樓的憂傷也适時的表達了一下,卻不料收到清渠強忍笑意的表情。
清渠忍笑将蘇墨染抱着下了假山。現在清渠對于摟着蘇墨染小腰的事早已駕輕就熟,也不會再有什麽思想負擔,凡是能摟的要摟,不能摟的創造機會也要摟上一摟。蘇墨染覺得有些害羞,但卻每每在未等開口拒絕,或者被摟後想發作一下時,被清渠毫無雜念,一本正經的表情給擋了回去,反而會自我反省是不是她想太多。
清渠還是一如既往的用一本正經正義淩然不得不抱的神情看着被摟的蘇墨染,蘇墨染內心嘆了口氣:“清先生,那茶樓的事情?”清渠依依不舍的放開蘇墨染,往後退了一步:“小姐放心,明日你要是想去瞧瞧,咱們就去。”
蘇墨染自然用力點頭:“一言為定。”
果然将張騰龍和青青分別關起來後,蘇墨染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晚上和爹娘吃飯請安時,腳步格外輕松,語氣帶着笑。可偏偏進了正廳,就見蘇三兩一本正經的端着茶坐在一邊,而蘇夫人則皺緊眉頭,似乎兩人都在等着她。
“染兒,你鬧什麽!”蘇夫人用力拍桌,“你把騰龍關起來做什麽!哪裏有為□,這麽對待夫君的?”蘇墨染滿腹委屈,抽抽嗒嗒的說道:“明明,明明是他欺負了我,你們,你們怎麽還說我不好。”蘇三兩見心尖上的女兒委屈的不行的樣子,忙替她求情:“夫人,叫我說,關了就關了,反正那姓張的也不是什麽好人。”
蘇夫人橫了蘇三兩一眼:“你懂什麽!關的了一時,關得了一輩子嗎!你讓染兒将來怎麽和他相處?”
“我
想,我想休了他。”蘇墨染試探的說出纏繞在心頭許久的話。蘇夫人一怔,用力拍桌:“看看,我都把你寵壞了!先前,你尋死覓活的要嫁給他,不過兩月的功夫,你又說要休了他。簡直,簡直氣死我了!”
蘇三兩見夫人生氣,忙站起身給蘇夫人遞茶,嘴裏說道:“夫人莫氣,反正我們也不喜歡那個姓張的,休了就休了呗。再找個好的也就是了。”蘇夫人啪的甩掉蘇三兩的手:“放屁!從我出娘胎起,就沒聽說女子能休夫的。就算是,休了夫的女人,還有哪個好人家的男人要!咱們染兒哪裏能夠去給人家續弦,又或是你想讓女兒孤苦一輩子?”
“是啊,染兒,到底出了什麽事?”蘇三兩回頭問道,“要是這小子欺負你,咱們狠狠教訓他一通。”蘇夫人見蘇墨染倔着脖子跪在跟前,抿了抿嘴問道:“是不是因為青青有孕的關系?”嘆了口生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嘴上雖罵着,但還是心疼的厲害,伸手拉起蘇墨染,“你心裏不痛快,我是知道的。但這個時候,怎麽能和夫君鬧翻呢,豈不是更将他推到青青那邊去了?”
蘇墨染不答,低頭咬牙說道:“你們別管是什麽原因了,總之,總之我就是不想和他過了。”“你!”蘇夫人氣結,捂着心口,顫抖着聲音,“真是氣煞我了。”
“娘,”蘇墨染紅着眼眶,雖早已料到爹娘會有如此反應,但真的事到眼前,還是會受不了,覺得委屈的很,可偏偏其中緣由就算說出來,又有誰會信呢。
“小姐,”白芍從門外走了進來,見眼前情景慌忙跪在蘇墨染身邊,拼命磕頭,“夫人息怒,不怪小姐,都是姑爺,姑爺他,他。”白芍咬着下唇,實在是說不出口,只顧疊聲求情。蘇夫人見老實巴交的白芍也是一口咬定張騰龍有問題,倒是略略松了口氣,蘇三兩在一邊故意轉移視線:“白芍,誰讓你進來的,沒見主子們在說話嘛,快出去。”
白芍沖着蘇三兩磕頭道:“是是是,老爺,別怪小姐,要罰,就罰白芍,就罰奴婢吧。”蘇三兩眼神瞥向夫人,見她神情略穩,故意擺着生氣的臉:“去去,湊什麽熱鬧。快,快把小姐給我拉出去,看了就生氣!”白芍“哎哎”兩聲,拉起蘇墨染勸道:“小姐,夫人老爺都在氣頭上,有什麽事,過會再說也好。”
蘇墨染見娘親閉着眼睛不想見她,抽泣着扶着白芍走了出去。剛剛出門,就聽屋內瓷杯被掃落到地上破碎的聲音響起,又間歇聽到爹爹求饒的聲音。拿出素色帕子掩了掩眼角,回
頭看向白芍:“你剛才特意來尋我?”
“嗯,是清先生讓奴婢來的,”白芍小心翼翼的探看蘇墨染的神色,“說有什麽事情要告訴小姐。”蘇墨染微微點頭,煩惱的摸摸鼻子:“走吧。咦,小小呢?”白芍輕聲回道:“在院子裏陪着清先生呢。”
等蘇墨染回到院子,就見薛小小正和清渠悠哉哉坐在暖房內下棋,兩人似乎棋逢對手,捉對厮殺的興起。蘇墨染心中不由劃過一絲自己也不明白的酸意,冷冷哼了一聲:“你們倒悠閑的很。”
清渠擡起頭溫和笑道:“小姐像是在夫人老爺處受了委屈。”
通常這受委屈的事情,只要沒人提及,再多的淚意都能囫囵忍下。可一旦有人或是關心,或是感同深受,這本積壓在心中的那團淚,就會不受控制,争先恐後往眼眶外湧出。蘇墨染聽清渠這麽一說,剛剛勉強忍下的淚,就嘩的奔到眼眶前,紅着眼眶,故作無所謂的仰頭笑道:“爹娘不明白我的事,說了兩句而已。”
只是這麽一來,倒是将清渠看的心酸,幾盡忍不住想要拉蘇墨染在懷好好安慰一通。而此時他卻也只能故作無所謂的緊緊捏着棋子,淡淡笑道:“嗯,老爺夫人也是擔心小姐。”
薛小小在旁左右看了看兩人,忽嗤笑道:“說什麽兜圈子的話。小姐關心夫人老爺,不說出根由,反倒讓夫人老爺誤會。既然都是為了關心彼此,直截了當說出來,不是快哉。”
蘇墨染也不知為何,剛才見薛小小和清渠下棋時展露的笑容,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忍不住刺了一句:“你說得輕巧,哪裏那麽容易說清楚的。”
“嗯,”薛小小緩緩從位子上站起,走到蘇墨染身邊拉起嫩黃水袖,那被張騰龍打的傷痕依舊,“如此,可能說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薛小小冷冷笑道:“最煩看到你們兩個,欲言又止,想什麽就說什麽,哪裏有那麽多的顧忌。”
☆、趕人
蘇墨染本來對薛小小有些酸意,可一旦見到薛小小手臂上的傷痕,內疚心起,蹙眉說道:“小小,我沒有別的意思。”
薛小小搖搖頭,又淡淡掃了似笑非笑的清渠一眼:“小姐放心,你的心思,小小明白。清先生尋你有事,小小先告退了。”
蘇墨染帶着歉意,低聲問道:“清先生,我是不是太莽撞了?”清渠微微搖頭,放下一直捏着的棋子:“你也有你的苦楚。”忽笑道,“還記得我之前和你說起過,過幾日就會有變化嗎?”蘇墨染挑眉笑道:“清先生有好消息?”
清渠略帶神秘的笑意:“嗯。是個很不錯的消息。”
果然自從小小去尋了蘇夫人他們後,蘇夫人他們不再反對蘇墨染的舉動,只是卻強烈提出要把張騰龍快點趕出去。蘇墨染心裏盤算着只要熬過了科舉,到時候就不怕張騰龍翻身。只是清渠和她說的那件事情倒壓在了心底,有時候想想覺得青青也是可憐的很,念在青青曾經也算是對她不錯的份上,倒是隐忍了下來。
時間匆匆而過,轉念間青青的小腹已是略略突起,而趕考的日子也已結束。雖然張騰龍天天吃飽了就鬧騰,鬧騰後就睡覺,睡足了再鬧騰,但總算是熬過了日子。
這一天萬裏無雲,天氣晴好,蘇墨染掐指一算,呀,考完了!真真是喜事臨門。
吩咐白芍給自己好好打扮一通,又讓張嬷嬷全福候着,自己則帶着白芍小小去開書房的門。剛剛一開,就見裏面人影一閃,蘇墨染被一個重力給沖擊的跌倒在地,不等回神,就覺得脖子被人死死掐住。她雙手胡亂揮舞,卻擺脫不開,就聽耳邊白芍尖叫聲不絕:“快放開小姐!”正在幾人糾纏中,張嬷嬷拿着掃帚就是用力一揮:“讓你犯渾!不要臉的東西!居然在蘇家的地頭上撒野!”
那掐住蘇墨染脖子的人受痛放手,咯咯怪笑幾聲:“蘇墨染,你有本事,關我張騰龍一輩子啊!現在放我出來了?知道錯了?!告訴你,沒有你磕頭認錯,我絕不會原諒你。我一定要休了你!”
蘇墨染揉着脖子,喘了幾口粗氣才道:“行啊行啊,來人,備紙墨。請張公子休妻。”張騰龍見蘇墨染主動要求休妻,倒也慌了神,他盤算一番,今年的考試已經過了,就算明年再去,這一年吃喝享用,趕考的盤纏都沒着落。
硬着脖子冷哼道:“哼,你們蘇家難道想仗勢欺人!我既然入贅你們蘇家,你們怎麽能輕易趕我出去
!”蘇墨染冷笑道:“張公子,剛才可是你吵着說要休妻的。”張騰龍拍拍袖子,雙手負後,眯眼看了看陽光:“糟糠之妻不下堂。”
蘇墨染哈哈仰頭大笑:“告訴你張騰龍,今日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說着像全福使了個眼色,全福上前就扭住張騰龍的胳膊,卻聽張騰龍喊道:“行啊,行啊。你趕我出門,我一定要上告官府,判定你一個品行不端,讓你們蘇家名聲掃地,別想太平的做生意。”
“你!”蘇墨染恨恨咬牙,就覺小小在旁拉了拉她的手臂,勸道,“小姐,姑爺說的沒錯。你們夫妻兩床頭吵架床尾和,沒有什麽解不開的結。”說着暗暗給她使了個眼色,又見小小款款走到張騰龍身邊扶着他道,“小姐,小小去勸勸姑爺,小姐也消消氣。”頓了頓,“白芍,你也勸勸小姐。”
蘇墨染和白芍對視一眼,不明白為何薛小小突然陣前倒戈。蘇墨染抿抿嘴,雖看不懂小小的眼色,但倒也算是鳴鼓收兵。
見薛小小扶着張騰龍回到書房,将門牢牢關上,心裏不由一陣狂跳,但卻不願意再待在院子裏,拉着白芍就走,輕聲嚷道:“得了得了,今日給小小個面子,明天多叫些人,直接将張騰龍趕出去就是了。”白芍低聲應了,猶豫片刻問道:“要是姑爺去衙門裏喊冤怎麽辦呢?”蘇墨染一怔,本能想去問清渠意見,可轉念一想,堪堪忍住。
這麽猶猶豫豫間,兩人已經走到月湖。白芍見蘇墨染有意,便扶着她去劃那扁舟,慢悠悠的往湖心亭去。劃了一半,蘇墨染便讓白芍不用再劃,将自己舒服的靠在船邊,微微眯着眼睛休息。陽光明媚,懶懶洋洋灑在蘇墨染身上,倒像是用畫筆在她身邊染了一層金色光暈。白芍見蘇墨染舒服的樣子,小心翼翼的在湖面上摘了些粉色初蓮,放在蘇墨染身邊,聽她微微呢喃兩句:“嗯,真是清香的很。”
美景如畫,這是清渠站在月湖邊唯一感想。清渠知道今日有場熱鬧的休夫盛事,但是基于他自我尴尬的定位,所以就沒去湊熱鬧,反而走到月湖想圖個清靜。誰料卻偏偏見到此時美人美景,清渠不由暗自感謝老天對他眷顧。
可是如此美景,清渠不願幹擾,定了定神,嘴角略略翹起,輕輕笑了聲:“染兒。”
等蘇墨染小憩後,磨磨蹭蹭去和爹娘一起用飯,禀告了當時情景,就見蘇夫人橫了蘇三兩一眼:“我讓你去疏通,你可做了?”蘇三兩連連點頭:“夫人吩咐,我怎麽會不做。何況還是咱們寶貝
女兒的大事!放心吧,明兒個就直接趕他出去。只是這名目,咱們再好好盤算一下。”蘇墨染見爹娘也為她打算周全,便小心翼翼問道:“那青青,我也到時放她出府吧。”
蘇夫人想了想,嘆了口氣:“你還是心軟的很。算了,就這麽辦吧。”
蘇墨染見父母支持,心也定了,神也穩了,吃嘛吃香。又在爹娘那裏混了很久,吃飯聊天磕牙,只等到蘇夫人連連打哈欠,蘇三兩恨恨瞪了好幾眼,才依依不舍的從爹娘那裏走了出去。白芍跟在其後,小心翼翼問道:“小姐,咱們回去吧,你也該休息了。”蘇墨染聳了聳肩無奈笑道:“好吧,早點睡,明天就早點到。”
可是顯然老天并不想讓蘇墨染快點安心睡覺,等她回到院子,剛剛和白芍關照幾句,就聽那書房門被吱呀打開,一個人影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
蘇墨染皺眉定睛看了過去,卻慌忙發現居然是衣衫破碎的薛小小!慌慌忙忙跑了過去,扶着薛小小疊聲問:“小小,你怎麽了?”薛小小勉強擡起頭,卻笑了笑:“小姐心思,小小都明白。咳咳,放心罷。”蘇墨染咬着唇,緊緊握着薛小小的手腕,恨恨道:“我的心思!我什麽心思!要你多管,要你用自己去換這些傷痕。”
薛小小閉了閉眼睛吐出口氣:“姑爺睡着了,快些将小小送去衙門罷。小小要擊鼓鳴冤。”蘇墨染頓了頓,下定決心般:“好。我親自送你去。”和白芍一起扶起薛小小走了幾步,忽怒吼道,“全福,全福!快,把張騰龍給我捆起來!”全福匆匆進來,聽到吩咐愣了愣,扭頭間卻看見薛小小傷痕累累,怒氣沖上額頭,左右探看,尋了根手腕粗的麻繩,一下踢開書房的門,沖了進去。
蘇墨染不管房間裏是如何的鬼哭狼嚎,只是小心翼翼的扶着薛小小,又見清渠也被驚動出現,松了口氣,卻歉意委屈全部湧出:“清先生。”清渠見狀不及多話,扶着薛小小背在身後,“讓人備馬車。”蘇墨染忙應了,讓白芍去備車,又吩咐張嬷嬷去和爹娘通氣,自己跟在清渠身後匆匆而行。
到了蘇府門外,見馬車早已備齊,清渠将薛小小放入車廂,回頭看向蘇墨染嘆道:“你跟出來做什麽?你去堂上對你聲譽有礙。”蘇墨染不過片刻躊躇,便堅持說道:“就是因為我太怕毀自己聲譽,才一步步走到如今這般地步。我要跟你們一同去,反正聲譽這東西和我怕是無緣了。”
清渠笑着搖頭:“話雖這麽說,但若你真的去了,反而會壞了
小小的計算。”“可是。”蘇墨染還想堅持,卻見清渠跳上馬車:“聽我的,你去等消息。放心吧,我之前答應過你,就一定能将事情辦到。”蘇墨染看着清渠,用力點頭:“好,我信你。”猶豫片刻,“你可要早些回來。若是,若是事情不利,就不要和當官的争執,回來再商量就是了。”
清渠聽到蘇墨染這句關心意味濃烈的話,頓時覺得再怎麽辛苦也值得了,眼神溫柔在蘇墨染臉頰繞了幾圈,低低說道:“放心。”
蘇墨染雖然曉得此時不是害羞的時機,卻不由自主因為清渠那句“放心”,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蹭着地,低着頭,偷眼看着清渠一掀簾子走進車廂,過了小會兒,全德趕着馬快速離開。蘇墨染這才擡起頭,沉默的看着馬車離去。
“小姐,”白芍小碎步跑上前,“老爺夫人喚你。”
蘇墨染跑回爹娘的院子,就見裏面早已燈火通明。蘇夫人見蘇墨染剛剛踏進去,忙将她拉住,上下打量,見蘇墨染沒有任何傷痕,才松了口氣:“我剛聽說了,真是吓煞我了。還好還好,今兒個你一直待在我房裏。”
“娘,”蘇墨染抱住蘇夫人,“小小真是可憐。剛才女兒去瞧,身上都沒一處好肉。”蘇三兩拍着桌子罵道:“XXX,真是看不出這王八羔子居然那麽狠!當初老子還以為你腦子進水,尋了個小妾給張騰龍,如今想想真是老天保佑。”頓了頓,“來人來人,把那臭小子給我狠狠打上一通。”
作者有話要說:即将趕出門啦,啦啦啦
☆、趕人
蘇三兩說完打張騰龍一通的話後,蘇三兩和蘇夫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蘇墨染,就怕她又心軟。卻不想,蘇墨染跟蘇三兩一樣,拍着桌子狠狠罵道:“正是!是該好好教訓,咱們先揍他一通再說!”
蘇夫人見蘇墨染表态,松了緊繃的臉皮,輕聲說道:“嗯,出口氣也好。不過下手還是要留情。老爺,”她轉過頭,“如今名目可就在眼前。”蘇三兩“嗯”了聲,兩人對看一眼,蘇三兩招手讓全財去尋了管家全叔過來後,附耳幾句,見全叔離開後,才讓全財将張騰龍押過來。
蘇墨染看着跪在腳下衣衫不整,狼狽不堪的張騰龍,已經回想不起來,自己當初到底是為什麽看上他的。
“蘇墨染!”張騰龍怒吼,“你這個瘋女人!你到底想做什麽!”頓了頓,忽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怨恨我寵愛青青?你忘記我跟你說過的女誡了?你身為大婦怎麽能如此善妒!”蘇墨染揉了揉眉心,揮揮手:“全財,打。”
全財掄起棍子,卻猶豫問道:“小姐,這,這畢竟是姑爺。”蘇墨染怒道:“我讓你打,你哪裏來那麽多顧慮。”全財“哎”了聲,才一棍子下去,将張騰龍給打倒在地。張騰龍吃疼不過,連聲說:“別打,別打。我本來對青青無意,是她勾引我的。你要打也該打她。”原本猶猶豫豫的全財聽了這句話後,忽臉色大變,狠狠掄起棍子,再也無需蘇墨染提醒,一下一下打的用力。
張騰龍自然哀嚎連連,嘴裏不清不楚的罵幾句,複又求饒幾聲。蘇墨染緊緊抿着嘴,聽蘇夫人說道:“好了,出口氣就行了。全財,送他去衙門,讓徐大人幫忙處理一下。”站起身走到全財跟前,從袖袋裏掏出一個信封,“把這個一并交給徐大人。”全財接過信封後,仔細貼身藏好,躬身應了,又恨恨踢了張騰龍一腳:“走吧,張公子。”
這一夜鬧鬧騰騰,蘇墨染又挂心清渠那邊的事情,躺在床上只是翻滾,夜不成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聽到白芍蹑手蹑腳的聲音,快速翻身起床,倒是把白芍吓了一跳。
“小姐,你醒了?”白芍小聲問道,“要不要再睡一會兒,天色還沒大亮。”蘇墨染站起,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就覺一股初晨清新空氣迎面而來,深深吸了口氣,覺得人精神許多“白芍,可有什麽消息?”
白芍走到蘇墨染身邊扶着她坐到梳妝臺前,一下一下的緩緩梳頭:“放心吧,小姐。昨兒晚上,清先生和薛姑娘都回來了呢。”“嗯?”蘇墨
染一聽,忙想站起,卻被白芍壓着肩膀又坐回去,“我想去問問。”白芍撲哧笑道:“小姐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時辰,他們現在都還睡着呢。等您用了飯再去,也不晚啊。”
蘇墨染見白芍神色輕松,曉得這事情大半是成了,心定下來,任由白芍給自己梳了個朝雲髻,輕點胭脂,換了身曼絲絡紗月牙裙,走動時搖曳生姿。蘇墨染走了幾步,推開房門,扭頭看向安靜的書房,又擡起頭看向清晨陽光漸漸從雲層中顯現,萬縷金絲斜射,一切都是重新開始的美好。
“呵呵,”蘇墨染笑了笑,回頭拉住白芍的手,“總算呀,清靜了。我真是傻了,早該趕他們出去了,兜兜轉轉的,也不知道先前在怕什麽。”白芍如今對蘇墨染是從心底裏的親近,也不似從前總有些對小姐的畏懼。何況蘇墨染凡事都帶着她走動,經歷這一系列的事情,白芍和蘇墨染都可以算的上同甘共苦了。
白芍笑吟吟回應:“小姐雖然先前顧慮太多。要奴婢說,痛痛快快是好,不過也要多想想,不然痛快過後,還要善後也是一樁麻煩事呢。”蘇墨染就差感動的熱淚盈眶,多好的白芍呀,多體貼,多安慰人,握着白芍的手:“白芍,”話音剛剛落下,卻又見白芍笑的無害,“不過小姐确實是想太多了,還好有清先生,不然還不知要怎麽收場呢。”
蘇墨染木然松開白芍的手:“也是,多虧這個清先生。”頓了頓,“張騰龍給送去衙門了,可有什麽消息傳回來?”
“嗯,說是徐大人讓薛姑娘當面和姑,呸,那個人對峙,再後來,讓清先生就帶着薛姑娘回來了。”白芍一板一眼說完,看了眼蘇墨染的神色,小心翼翼問道,“那,那青青?”蘇墨染嘆了口氣:“等一切落定,讓青青出府吧。”
“是,”白芍躊躇片刻,看着地,小聲說道,“全福哥說,”蘇墨染扭頭挑眉看向白芍,見她臉一紅,“全福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