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前院的全財,全財有事想求小姐。”
蘇墨染聽白芍提起全財,倒想起清渠同她說的那件事情,看了看天色:“嗯,等我吃完早飯就讓全財來見我。”白芍連聲應了,剛想去傳話,蘇墨染叫住她:“你怎麽稱呼全福那麽親近?”白芍不敢回頭,跺跺腳,低聲嬌嗔:“小姐!”匆匆離去。
等天色大亮,蘇墨染也用完早飯,正坐着慢慢喝茶,就聽全福在外禀告:“小姐,全財求見。”蘇墨染看了眼臉上再次染上紅暈的白芍,無聲笑了笑:“嗯。”
全財匆
匆走入,二話不說,先跪地磕頭。蘇墨染心裏明白他的意思,卻不說破,只是悠閑的喝着茶湯,眼神都不掃向全財一下。
“小姐,”全財低聲懇求道,“求小姐饒了,饒了青青吧。”白芍一怔,忍不住脫口而出:“全財,你怎麽替青青求情?”全財低低嘆了口氣,卻只說:“只要小姐饒了青青,讓小的做什麽都行。”
蘇墨染搖頭問道:“你可知道青青她做了什麽?”全財擡頭看向蘇墨染,猶豫片刻才點了點頭:“小的知道。但,但也怪小的,不能怪青青。”蘇墨染一怔,明白全財誤會了她的意思:“我也不罰她,只是蘇家她是待不下了。”全財連連磕頭:“多謝小姐慈悲。那,那,那能讓小的接她出去嗎?小的在外租了個小屋子,能夠給她安頓。”
蘇墨染感嘆一聲,這情字真真害人。
“好吧,看在你對我們蘇家也算盡心,”蘇墨染嘆了口氣,“今日就把她帶出去吧。”打發全財去尋張嬷嬷。蘇墨染則托腮,淡淡嘆了口氣:“白芍,也不知青青以後能不能曉得,這全財才是真心對她的那個。”白芍輕輕搖着小團扇:“她要是明白,早就明白了。奴婢覺得,全財以後有的苦了。”
兩人這麽說了幾句閑話,蘇墨染左等右等卻等不到清渠來回話,心裏那個焦躁啊,總算是苦苦捱到了給爹娘請安的時辰,快步帶着白芍前去。
到了正廳,就見爹娘笑眯眯的和清渠說着什麽,蘇墨染臉上先顯露出不爽,怎麽這個清渠早上都沒來和自己說話,卻跑到爹娘這裏。又擡眼見清渠今日穿了一件鴉青色的長衫,頭發被一根銀簪高高束起,手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拿着童叟無欺扇,一下一下敲着掌心。
三人聽到蘇墨染的動靜,一起回頭看去,蘇夫人先高興的喊道:“染兒,來。”笑吟吟的從桌上拿出一張信紙,蘇墨染上前接過紙一瞧,就見紙上洋洋灑灑數行,中心意思無非是張騰龍自覺行為有失,再難面對蘇墨染,自行求去。也就是托了這張紙的福,蘇墨染和張騰龍從此就可以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
蘇三兩大着嗓門,哈哈大笑:“這次多虧了清先生!”清渠搖頭淡淡說道:“哪裏。在下也不過是陪薛姑娘去趟衙門,要不是蘇老爺事先疏通,這事情也不會辦的那麽快速順利。”蘇三兩上前拍拍清渠的肩膀:“清先生何必客氣!你當初來,老子我就看好你。果然是個能幹人。以後,你也要念在咱們染兒救你一命的面上,好好幫她。”
r> 蘇墨染無語的看着老爹一副見到接班人的模樣,咳了兩聲:“爹,你說什麽呢。”蘇三兩回頭瞪眼:“老子說什麽?老子說什麽都是為了你!如今還好事情順利,要是有個不慎,你這名頭就沒救了,再也嫁不了人。老子告訴你,你嫁不了人,那,那......”
“嫁不了就嫁不了呗。”蘇墨染喃喃幾句,低頭揪着帕子,“你放心吧,咱們蘇家的産業,我以後能撐的下來。哼。”
清渠卻在一邊帶着涼涼的笑意,內心深處卻有個不知名的聲音在狂笑,怎麽會嫁不了,這裏還有一個現成的人選在這裏啊。正暗自笑的開心,卻收到蘇墨染求救的眼神,清渠收斂神情淡淡笑道:“老爺也是為了小姐考慮。”蘇墨染喪氣的垂下頭,再擡起頭來時,已換上眼淚汪汪:“爹,難道我嫁不了人,你就不要我這個女兒了嗎?”
蘇夫人一見蘇墨染可憐兮兮的樣子,恨恨瞪向蘇三兩。而蘇三兩這個懼內的,一驚,差點咬着自己舌頭,支支吾吾:“哪兒,剛才,剛才我不就是因為,為你考慮才一時,才一時說錯話了嘛。”随意拍拍清渠的肩膀,“不嫁就不嫁了!我蘇三兩的女兒有什麽擔心的。哈哈,哈哈,是不是清先生?”
清渠冷冷掃了蘇三兩一眼,扯起嘴角:“依在下看,小姐不用擔心嫁人的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清渠暗暗嘆道,這個蘇三兩,太沒有權威,太懼內了,有木有。
☆、豆腐
蘇三兩因清渠那句“小姐不用擔心嫁人問題”而亢奮不已,又顧忌女兒在側不能問的太徹底,欲言又止咽了回去。但見女兒重拾笑顏,心裏總是開心的,大手一揮:“今兒下館子!”
大約從古至今去飯館去慶祝被休,蘇墨染也算是鼻主。蘇三兩帶着家人浩浩蕩蕩前去自家鋪子“蘇家酒樓”,蘇墨染在其中,淡淡回想起前輩子死時還在想自家要浩浩蕩蕩去投胎,如今卻能夠去吃喝玩樂,想想這真是老天厚待。
清渠在身邊輕聲問道:“小姐在想些什麽?”蘇墨染搖搖頭,卻指着酒樓旁邊小巷子道:“哪兒,我之前便是在那裏被人追趕,遇見了張騰龍。當時還真以為碰見自己命定之人呢。”清渠安慰道:“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蘇墨染“嗯”了聲,回轉頭輕輕在清渠俊臉上轉了一圈,“清先生對過去的事情半點都想不起來嗎?”
清渠呵呵笑了笑,将偶爾出現的片段丢在腦後:“想必我之前過的并不如意,如今生活安逸,居然連以前過的什麽日子都不願意想起。”
蘇墨染掩嘴一笑,嗔道:“清先生可真是的,那日我救你去醫治時,我看你身着的衣物雖然簡單,但料子可是極好的。”清渠輕輕擊掌:“啊,難不成我之前是江洋大盜,偷了別人的財物,被追時受傷了。”蘇墨染假意驚吓往後退了一步,掩着嘴:“呀,真是吓煞人。”說完後,自己覺得有趣,掩着嘴咯咯笑了起來。
清渠見蘇墨染終于如釋重負的笑出聲,也随着她的笑意,微微笑起,又見蘇墨染一縷秀發被風吹到她的嘴角,不由自主伸手替她将碎發撫到耳後。
這旁若無人的舉動倒讓蘇墨染吓了一跳,睜大雙眼直直看向清渠。清渠下手之後,只覺指尖觸及柔軟,又似摩挲到了蘇墨染紅唇,正一邊覺得不妥,一邊回味中,卻見蘇墨染烏黑雙眸直視,終是老臉一紅,假意咳了幾聲:“在下在下。”
“染兒,快點。”蘇三兩不耐煩的在前頭喚道,蘇墨染“哎”了一聲,倒不似之前會害羞之類,反而睜大了雙眼,眯了眯瞪向清渠一眼,才稍稍拎起裙擺向蘇三兩跑去。清渠看着蘇墨染從他身邊跑過,低頭看了看剛才不由自主的手,嘴角翹了翹,恢複淡然神情,慢悠悠跟在蘇墨染身後。
蘇家酒樓當家莅臨,掌櫃的如臨大敵。親自帶着蘇家上下去了三樓包廂,殷勤奉茶,偷眼看向清渠,雖然不曉得他是什麽來頭,但見蘇家小姐對他客氣有加,自然也不敢怠慢,
而清渠對掌櫃的客氣招待,半點都沒不适感,反而看上去,他理應如此被人禮遇。
“李叔,別忙了,給咱們上菜吧。”蘇墨染笑道,暗暗瞪了清渠一眼,“嗯,蟹粉豆腐,油炸豆腐,皮蛋豆腐。”清渠忍不住一笑,一本正經問道:“蘇老爺,原來小姐喜歡吃豆腐,在下一直不知道。”
蘇三兩也不知着了什麽魔障,笑眯眯的點頭:“是啊,染兒喜歡吃豆腐。以前還喜歡吟詩作對,不過如今倒不像以前那副酸樣。你不知道,以前染兒剛剛認識那個王八蛋以後,天天的在家裏,看到花啊草啊,就要念詩,把老子給煩的......”蘇夫人咳了一聲,蘇三兩立即噤聲,轉了話題,“哎呀,其實罷,咱們染兒還有很多好處呢。要說,還就那個王八蛋不開眼,哎喲喲,夫人,你做什麽踢我。”
蘇墨染壓低聲音恨恨嗔道:“爹爹,你嚷那麽大聲做什麽!”帶着點羞意看了眼清渠,見他似乎正專注于窗外景物,才算松了口氣。卻聽清渠笑道:“咦,那個不是張公子嗎?旁邊的是不是青青姑娘。”
蘇墨染一聽,擠過去瞧,清渠本想讓一讓,卻不知為何,腳下像被粘住,半點都挪不開。就覺得蘇墨染衣裙從眼前如盛開鮮花般劃過,見她扭過頭不解的看向自己,淡淡笑了笑:“其實小姐坐在自己位子上,也能看到窗外。”
“你,”蘇墨染一噎,緊緊抿嘴,本想回到位子,不料清渠往後退了一步,讓她通過。蘇墨染覺得今天瞪清渠的次數實在有點超負荷,暗暗決定不去理他,往前走了一步,正好看到窗外商鋪林立,蘇三兩油鋪的旗幡更是奪人眼球。
蘇墨染眼神看向行人中,一眼便發現張騰龍還是身穿被趕出去時的那套灰色長衫,而身邊正是微微隆起小腹的青青試圖攙扶他。不過片刻,就見張騰龍恨恨轉身,将青青往地下一推,全財似乎一直侯在旁邊,見此情景斜刺出來,正好扶住青青,卻一步上前就要狠狠和張騰龍厮打,可又被青青攔住。
蘇墨染嘆了口氣,這到底是今生宿命還是前世孽債啊。回轉頭時,卻見自己臉龐邊正是清渠輪廓分明的側臉。忙低下頭,走回自己位子坐好,偷偷去看爹娘,好在這兩人還在那裏打情罵俏,半點都沒注意剛才情景。
小坐片刻,掌櫃将菜色酒水全部上齊,清渠和蘇三兩真是把酒言歡。蘇墨染想着剛才的事情,心裏砰砰亂跳,胡思亂想中,哪裏還吃得下什麽。蘇夫人見蘇墨染一副沒有胃口的樣子,卻也不知想到
哪裏去了,臉色大變。用力踢踢蘇三兩的腳,将他從暢快淋漓喝酒中喚醒,尴尬笑道:“你們這些男人光顧自己喝酒,我看時辰也不早了,該早些回去。”
蘇三兩自然唯命是從,意猶未盡的和清渠再碰了次杯,一口喝盡,站起身:“走吧走吧。”蘇夫人裝作無意的笑道:“不如咱們去請林大夫來診個平安脈。”蘇墨染疑惑:“娘,你哪裏不舒服嗎?”蘇夫人一怔:“沒,就是請個平安脈來的放心。”蘇三兩不懂蘇夫人的意思,站在蘇墨染這邊:“是啊,夫人,沒病沒災的,何必要請脈。豈不是沾了晦氣。”卻在蘇夫人眼波流轉間,又誤會了什麽意思,喃喃自語道:“嗯,林大夫年輕有為,又沒家累。”擊掌道,“是,請個平安脈果然是有道理。夫人英明。”
蘇墨染無奈扭頭看向清渠:“清先生,你怎麽看?”
清渠能怎麽看,清渠對林大夫本能的有抵抗情緒,就像雄性生物對闖入自己領地的另一個雄性生物會驅逐一樣。略略皺眉:“我們剛剛将張公子趕出門去,此時最好蘇家沒有半點動靜。不然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會讓興州府的人嚼舌。特別是求醫問病,只怕會讓不知情的人胡思亂想,編造一些對蘇家不利的謠言。”
蘇夫人心中擔憂,但又不能明說,見自己女兒懵懵懂懂的樣子,暗叫老天保佑,千萬不能有事。蘇三兩對清渠的說話大加贊同,雖然想着林大夫是個适合人選,此時也不能明說,暗自下了決心,過幾日去探探口風。
本以為回家後,就能痛痛快快休息。卻不想,剛剛下了馬車,就見張騰龍正像一頭失群的狼,在蘇府門前轉悠。一見蘇墨染,發了瘋似的沖了過來:“蘇墨染,你好狠!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
蘇墨染受驚不過,就見清渠斜步向前,将她擋在身後。伸手握住張騰龍想要抓蘇墨染的手腕,淡淡笑道:“張公子,真是幸會。”張騰龍咬牙切齒罵道:“哼!當初要不是我救了她,哪裏有她今日。早不知被人扔在哪個破巷子裏,要是蘇家發現不了,最後也是草席一張,裹着扔了了事。”
張騰龍聲音慘烈,引了周圍人群漸漸駐足,指指點點的小聲交流各自八卦信息。蘇墨染雖是不懼,但是看自己娘親臉色已是慘白,爹爹更是扶着娘,粗粗喘氣,恨不得撲上去把張騰龍嘴給撕爛了。
清渠皺皺眉頭:“張公子,謹言。”“哈哈哈,想讓我閉嘴!做你們個白日夢去吧。”張騰龍神色瘋狂,“當初,當初我救了蘇墨
染後,那歹徒用生石灰灑進我眼裏。我差點就瞎了!可現在,用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就把我張騰龍給打發出去。呸!”
蘇墨染捂着胸口往後跌跌撞撞退了一步,當初确實是張騰龍救了她,而且因為相救,差點弄瞎了眼睛。也是因為這樣,自己才對他芳心暗許。本以為是英雄,是良人,可為何最後卻鬧成這般地步?!
“張公子,”蘇墨染走上幾步,“你之前仗義所為,我深感于心。只是之後的那些事情,你......”話音未落,就被清渠推到身後,堪堪躲過了張騰龍掌風。清渠見張騰龍對蘇墨染動手,不由怒火中燒,松開握緊他的手,用力推了他一把,将張騰龍推倒在地,左腳緊随其後,重重踩在張騰龍胸口“張公子,看在蘇小姐的面上對你客氣。你可要自重。”
哼了幾聲:“你救蘇小姐的事情,就這段日子在下所見,蘇小姐已經仁至義盡。之後你的所作所為,我都不恥開口。怎麽,難道要小小再來和你對峙?”
作者有話要說:想替蘇墨染說幾句
她重生前被愛蒙蔽雙眼,受好姐妹(青青)的撮合和心目中的英雄(張騰龍)在一起。又聽張騰龍各種許諾,更是将全副身心都寄托在張騰龍身上。
重生後,想起之前種種,不願讓自己父母受委屈,反而瞻前顧後,一邊不願壓抑自己,想狠狠給張騰龍教訓(下藥),一邊又怕張騰龍青青謹慎,讓自己尋不到理由趕走(就算是現代要離婚去法院,一方不同意,還要調解,要過半年再申請,何況是古代呢)。青青的嚣張源于以前主仆兩人相依,蘇墨染性子軟,怎及得上青青的潑辣。之後,對青青的忍讓,也是考慮怕張騰龍起疑心。
總之,這集開始,各種憋屈不會再有了。(^o^)/~
☆、商鋪行
清渠對張騰龍厭惡已不做任何掩飾,揮手将他推到後,就用力踩了上去。張騰龍卻不依不饒躺在地上嘴裏不清不楚的罵着:“好啊,蘇墨染,你個不要臉的賤女人!你以為你甩了我,找了個小白臉有什麽好處!哼,還不是看上你的錢,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
白芍扶着蘇墨染怕的瑟瑟發抖:“小姐,咱們快點躲進去罷。”蘇墨染本來躲避着張騰龍的眼神,心裏也直發慌,可卻聽清渠冷笑幾聲:“難不成小姐還記挂着這人,所以不敢面對他,任由他出言侮辱?”
蘇墨染猛的擡起頭,眼神狠狠直視清渠,卻見他不過淡淡掃視蘇墨染,轉過頭卻擡起腳,放開張騰龍。蘇墨染咬着牙,心道,确實,這張騰龍就像自己心中最深的魔障,一定要自己跨過去才是。
鼓起勇氣,走上前去,恰巧張騰龍站起身,蘇墨染用盡渾身力氣,給張騰龍狠狠一巴掌。張騰龍還沒倒抽冷氣,周圍圍觀群衆先一起抽了涼氣,一時場內靜寂。蘇墨染咯咯冷笑兩聲:“我不要臉?!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甘願為了你作任何事情。我以為我們兩情相悅,不惜和父母鬧翻,不惜讓蘇家成了整個興州府的笑柄,就是為了能和你長相厮守。可是到頭來,就是一個笑話!”
蘇墨染眼神環視圍觀諸位,收斂神情,心裏越是凄楚,臉上偏偏笑得越發燦爛:“你讀了那麽多的聖賢書,你倒說說,哪本書上教了你要和自己娘子的丫鬟不清不楚,又是哪本書上教了你,既然入贅蘇家,卻要在蘇家作威作福?呵呵,好一個飽讀詩書的讀書郎。”
張騰龍沒料到一向顧忌面子的蘇墨染居然在大庭廣衆下,不惜将家醜外揚,又見蘇墨染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心裏先自怯了。梗着脖子只說了句:“自古教化,女子要賢德。你善妒,不通文墨,簡直是污了你那個墨染的名字!”
“哈哈哈”蘇墨染見張騰龍已經說不出什麽來了,撫掌笑道,“既然如此,我那麽不好,如今我們休了彼此,不是更遂了你的心願嘛。”
清渠見蘇墨染終于能正視張騰龍,也能面對張騰龍說出心中所想,不由暗自為她喝彩。又見張騰龍醜态百出,實在不願意讓他再多糾纏。上前幾步,拎住張騰龍的衣領往旁一甩,清冷笑道:“張公子,該說的,你也說了。那好走,不送。”
張騰龍被清渠往邊上一扔,那裏的人群唰的散開,給張騰龍讓出摔倒的地方,一個個面帶不屑對他指指點點。清渠拍拍手,看向蘇
墨染:“嗯?”蘇墨染挑眉一笑,上前扶住蘇夫人低低說道:“娘,這都是我以前犯下的混賬事,今後,女兒不會再讓娘為女兒憂心了。”蘇夫人摟着蘇墨染的肩頭:“哎。”嘆了口氣,拉着蘇墨染往前走時,恰好看見清渠帶着溫和的笑意跟在其後,心思一動,不由仔仔細細上上下下打量清渠。
蘇夫人看着清渠溫文爾雅,拿着童叟無欺扇和蘇三兩拿扇子時相比,怎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得。唯一的顧忌,就是擔心清渠來歷不明。
蘇墨染不曉得蘇夫人和蘇三兩的腦子已經分別動到了林大夫和清渠身上,正暗暗得意自己能面對心魔,舒了口氣,又覺得剛才實在好笑,忍不住回轉頭看向張騰龍跌落的地方。見張騰龍抖抖索索爬起,狠狠吐了口唾沫,叫嚣道:“你等着,有你求我的時候!”見蘇家沒人接口,不由覺得無趣,重重哼了一聲,扒開人群走低着頭快速閃躲離開。
可不等蘇墨染收回眼神,清渠突然擋住蘇墨染的視線,似笑非笑的淡淡問道:“小姐再看下去,就怕林大夫要遁走了。”什麽林大夫,蘇墨染挑眉,不解看向那滿臉抑制着不爽卻故意笑眯眯的清渠:“哎?哪兒呢?”清渠聽蘇墨染這麽問,立馬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內心窘迫了一下,面子上故作鎮靜的搖扇涼涼說道:“嗯?那林大夫可真是失态了,剛才他大約以為和小姐您對視呢,自顧自笑的。”
“哦,”蘇墨染摸摸鼻子,想越過清渠的身形去瞧上一瞧,可不曾料到,看上去身形修長的清渠,擋在她跟前,居然能将她探看的視線堵的嚴嚴實實密不透分。蘇墨染見怎麽也看不見林大夫,倒沒有放在心上,扶着蘇夫人徑直走着。
可剛才這兩人的對話卻讓蘇夫人聽了個全。蘇夫人雖然贊同了蘇墨染和離的舉動,但對女兒将來的出路擔憂不已,如今卻見清渠漏了心思,心裏更是打起小算盤。這個清渠雖然身份不明,但要是他一輩子想不起往事,甘心入贅蘇家,那對蘇墨染來講,說不準還真是個好歸宿,只是這個人的人品卻要好好試探。蘇夫人既然拿定了主意,看清渠的眼神就開始不對了。
“清先生,你還是想不起什麽來?”蘇夫人笑吟吟的問道,清渠忙恭謹回應:“是,在下,在下實在想起不來。是不是,在下住在蘇家有什麽不便。嗯,在下和小姐商議過,等店鋪運營,在下便搬出去。”蘇夫人一聽,忙瞪了蘇墨染一眼,萬一放清渠出去,一個不慎,被別人搶先,那可怎麽是好!
蘇墨染收到蘇夫
人的眼神,心裏納悶啊,這是怎麽了?哦,對了,蘇墨染擊掌,自己老爹蘇三兩一直以德服人,大約是怪自己救人不救徹底,還要趕人出去吧。忙讪笑道:“啊,清先生,你那麽客氣做什麽。我們,我們都當你是自家人,不用搬出去呀。”
“嗯?”清渠聽自家人三字,就覺得一股暖流灑心田啊,嘴角抑制不住的翹起,眼神卻已慢悠悠繞着蘇墨染說出自家人三字的绛唇兜了幾圈,只覺得回味無窮。可不曾料,蘇墨染或是為了加重語氣或是為了顯得更加真誠,刻意認真的直視那清渠雙眸,極其嚴肅正經的補充道:“你和我們蘇家真的投緣,倒像是我的哥哥。”
心,碎了,一地。
這天過後,當清渠再次出現在蘇墨染的面前時,蘇墨染隐隐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比如清渠伸手扶她上馬車,比如去逛花園時總能恰好碰到清渠,又比如現在,蘇墨染正趴在軟榻上和薛小小聊天,那清渠似乎在無意中也加入了聊天群。
薛小小還是一如既往的冷言冷語,卻在清渠開始主導聊天話題時,打了個哈欠站起身:“陪小姐聊了那麽久,累的很。我先退下了。”咦,蘇墨染一怔,什麽聊那麽久,明明才剛剛踏進房門而已啊。又見清渠淡然沖小小點頭:“嗯,去吧。”什麽就去吧啊,蘇墨染瞪了清渠一眼,拍桌道:“不準走!”清渠呵呵笑了幾聲,刷的打開童叟無欺扇,笑眯眯的掃了薛小小一眼:“既然小姐不讓你走,你就陪着吧。”
“哼,小小累了。”薛小小蹙眉說了句,頭也不回就想離開。蘇墨染一個鯉魚挺身,快步拉着薛小小的手:“不準走。好,不聊天!咱們去看店鋪。”扭頭看向清渠:“如何?”
“好。”清渠輕搖扇子,站起身,“正好,那鋪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小姐正好去瞧瞧。”蘇墨染連連點頭,拉着站在一邊看熱鬧的白芍:“走,給我和小小換衣服去。”薛小小冷笑,故意抽出一條豔色手絹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細汗,媚笑一聲:“難不成小姐要變裝成俊俏小子?那小小可不換衣服了,正好和小姐演一對才子佳人可好?”
蘇墨染見清渠要開口說話,顧不及和薛小小鬥嘴,拉着白芍就往房間走去:“等我回來。”
果不其然蘇墨染換了男人衣服後,活生生的就成了個俊俏書生。白芍變身成了書童,跟在其側。薛小小見蘇墨染如此模樣,故意上前輕撫蘇墨染的臉頰:“哎喲,哪裏來俊書生?”本是戲耍的言辭,卻聽清渠在側冷哼:“小小
。”薛小小帶着點幽怨的掃了清渠一眼:“清先生,小小不過和小姐鬧着玩,你又何必管頭管腳的。難道你對小姐......”
清渠期盼這個直話直說的薛小小說出口,不由期待的看着她,內心呼喊,說罷,說出來。哎呀,清渠的願望是美好的,只是他卻總忘了那個不是一般姑娘的蘇墨染。蘇墨染見薛小小要說什麽,臉上一紅,心道,要是小小說出什麽暧昧的話,那自己和清先生就會相處尴尬了。忙接口道:“清先生對我是舐犢情深。”
“咳咳,”清渠就覺得胸口一團名為郁悶的鮮血,蹭蹭蹭竄到腦門,又蹭蹭蹭竄到嘴邊,腦子卻在當時靈光一閃,“小姐詞用錯了。對了,要是生意不忙,不如在下和小姐多探讨下用詞?”清渠本意是顯而易見的,無非就想創造機會和蘇墨染相處。原先他還顧忌着蘇墨染是有夫之婦,又擔心她對張騰龍還有念想。可經過關門,押送衙門,和離,以及門外掌掴等等事件後,清渠确定以及肯定,蘇墨染和張騰龍沒有半點複合的意思。
可是清渠卻忘記了蘇墨染極其厭惡她自己當初為了張騰龍,故意附庸風雅的事情。那讨論學問,已經成了蘇墨染內心深處鄙夷她自己的一個傷疤。
“哈,我就是個粗人,”蘇墨染冷冷笑道,“商賈之女,粗通文墨。和清先生探讨,豈不是污了清先生的雅興。”此話一出,清渠立即曉得自己踩到了雷區。他反應是極快的,特別如今蘇墨染又是他極上心的人物,揮扇笑道:“如此最好。我剛聽小姐開口成章,還擔心我的文采太差,配不上和小姐說話呢。聽小姐這麽一說,我也放心了。”
谄媚,無恥。薛小小如是想。
善解人意,性子相投。蘇墨染如是想。
我完全聽不懂。白芍如是想。
她笑了。清渠如是想。
作者有話要說:喜歡一個人,看到她笑,才會心滿意足呢。
☆、商鋪行
商鋪之行在蘇墨染低聲笑起時,這四人開始踏上行程。蘇墨染心裏激動啊,不曉得那茶樓給清渠整理成什麽模樣了,期待着試探問道:“清先生,你一直在管茶樓的事情,那,那都弄的差不多了吧。”
清渠輕輕搖扇,掩蓋眼中得意光芒一閃,輕描淡寫說道:“嗯,瞧着倒還算是齊整。”薛小小掩嘴嗤笑一聲,又若無其事的擡起頭,掀開車簾悠哉哉往外探看。蘇墨染聽小小笑聲,心裏不由有些緊張,要是清渠弄的和之前的茶樓差不多的樣子,那有什麽意思?揪着衣角,就糾結結想問,卻擔心傷了清渠的自尊心,哈哈幹笑幾聲:“那倒不錯。”
薛小小肩膀可疑抖動幾記,繼續聚精會神的看着車外。蘇墨染摸摸鼻子,想不出什麽話題,一時間車廂裏沉默起來。
清渠淡淡笑了笑,收了扇子,抱臂靠在車廂邊,而蘇墨染正是在他視線直視範圍內。清渠舒服的靠着,大大方方看着前方,也就是大大方方看着蘇墨染。見她微微抿嘴,眼波流轉,湍湍流過白芍,似乎朝着清渠方向流動,卻在還沒接觸到時,一個逆流,快速收了回去。再仔細看去時,見她臉頰已略見紅暈,順着白玉般的脖頸蔓延下來。
此時清渠看的有趣,而蘇墨染卻如坐針毯,心裏暗暗埋怨那個清渠坐的位子實在是可惡。不由自主往白芍身邊挪了挪,卻收到白芍疑慮的眼神,又不能說破,心中一急,臉上先紅了,漸漸有些細汗從額頭上冒出。正在此時,薛小小收回目光看向蘇墨染:“咦,小姐很熱嗎?怎麽都出汗了。”
話音落下,斜睨向清渠,正巧和來不及轉移目光的清渠對個正着,心裏了然。本想嘲笑這兩人幾句,卻猛地想到自己的心思,不由有些自感凄楚。心中幽幽嘆了口氣,掩嘴笑了幾聲,卻不多話。
馬車颠簸,大約又過了半柱香的時候,才算到了興州河邊。此時臨近中午,行人不多,只有幾個挑擔子的生意人駐足河邊樹蔭下。清渠讓全福停了馬車,自己先下了,伸手來扶蘇墨染。蘇墨染猶猶豫豫的推白芍先下來扶自己,卻見清渠極其自然的站開幾步,将那個位子讓給了全福。又在白芍下車後,先下手為強,不顧蘇墨染正在猶豫糾結什麽,伸手就将她給扶了下車。等她站穩後,迅速放開蘇墨染的手,雙手負後,滿臉正人君子模樣。
“小姐,”白芍踮起腳,湊近蘇墨染耳邊,輕輕耳語,“奴婢覺得你是不是有點誤會清先生了。奴婢覺得清先生和那個人不同,對你沒有壞心。
何況清先生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多可憐啊。”蘇墨染摸摸鼻子,難不成自己刻意躲閃表現的那麽明顯?扭過頭看向白芍,指着自己,無聲問道:“真的?”白芍皺着臉點點頭。
蘇墨染嘆了口氣,嗯,說不準真是自己多心了。這世上有一個張騰龍就夠受了,自己哪裏還有這個運氣,能再遇一個。
清渠走在前頭,見蘇墨染主仆走的極慢,回頭微微笑着搖頭:“少爺可要走快些,今天下午,我尋了些唱曲的人來試試。要是晚了,只怕要讓人多等。”蘇墨染一聽,有熱鬧看,雀躍起來。對白芍的勸告也放進心裏,告誡自己不要草木皆兵了,笑眯眯的點頭:“咳咳,那本少爺是要好好去瞧瞧。”
那茶樓本就在河邊,只是位子不算頂好。門面前還有別的店鋪把它給擋的嚴嚴實實,這大概也是之前生意不佳的原因之一。蘇墨染雖然之前沒做過什麽生意,但耳熟目染,也曉得一些大概。那些什麽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話,都是說已經成名的商家。若是新開的,都沒人看到知道,再香的酒也是白費。
蘇墨染走了幾步,果然還是同先前一樣,連茶樓的門都沒瞧見。心裏哀嘆,這個生意可真是難做。就聽白芍小聲驚呼:“呀,小,小少爺。您瞧,那是哪兒呀,上面的燈籠可真好看。”蘇墨染擡頭看了過去,就見原先本是兩層的茶樓,卻多了一層出來。這麽一來,原本被擋住的門面,如今倒是顯示的清清楚楚。
“咦,清先生,”蘇墨染快步走上前,“你,你加建了一樓?”清渠“嗯”了一聲,“當時少爺煩心瑣事,我就沒多禀告,擅自加了。”“不不,”蘇墨染笑眯眯的搖手,“加的好,加的妙。我只想着,怎麽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