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蘇墨染沒有想到和清渠的一次賞花游,不僅變成了清渠的認親會,還讓清渠借機深情告白。面對深情款款的清渠,要蘇墨染拍着胸脯大聲說:“老娘根本不動心!”那是辦不到的。可現在蘇墨染卻偏偏還要糾結是不是幹脆就當做瞎子聾子,看不到也聽不到清渠和那兩個大有來頭的人的關系,關起門來,先下手一步把清渠牢牢抓住。
當然通常當一個人猶豫糾結時,外部的推動力就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而如今蘇墨染所面對的外部動力,就是薛小小。
薛小小再次踏進蘇府,正是穿着一身幹淨婢女服飾,顏色素淨,直上直下,既不顯腰,也不見豐滿,卻仍然絲毫不掩她風流妖嬈身段。此刻她收斂眉眼,只是恭敬的跟在明麗姑娘身後,似乎從頭到尾就是個乖巧的婢女。
蘇三兩和蘇夫人在前頭迎着,他們自然聽蘇墨染描述過這兩人的做派,又看徐大人跑前跑後殷勤,心裏暗暗揣測這兩人估計是什麽權臣的公子小姐,聽到女兒大膽将夫君休離的事情,只是來瞧個熱鬧。
蘇三兩在一家人吃早飯時已經拍桌,大聲關照過衆人:“自古官商勾結,官商勾結啊!老子從賣油開始,就沒勾搭上哪個官過。如今人家當官的自動送上門,咱們能放過嗎?放過就是對不起老子,對不起老子的祖宗十八代!”
“徐大人,哎呀,軒公子和,和明小姐吧,來來,裏面請。”蘇三兩搓着手,一邊殷勤招呼,一邊沖着在旁失神的清渠瞪眼。蘇墨染雖然面上淡定,自若自顧自尾随在蘇三兩之後,只是掃到清渠有些失神的樣子,心裏不由忐忑。
徐大人淡淡點頭,回轉頭低聲:“軒公子,這裏就是蘇宅了。”“恩。”鶴軒仰頭而入,只是微微瞥了眼蘇三兩,“你生的女兒倒是不像你。”咦,蘇墨染咬牙,這個老氣橫秋,故意裝大人的死小孩!清渠卻在蘇墨染插嘴之前,一把将她拉到身邊,淺淺笑道:“軒公子真是說笑。”明麗走到鶴軒身邊,上下打量清渠:“貓咪呢?”掩嘴輕笑,“我知道了,你又尋到新樂子了。”
清渠扯起嘴角:“明麗姑娘要是有什麽話,就請直說便是。若是不想說也無妨,”頓了頓,看向蘇墨染,“我不在乎。”明麗姑娘一怔,又笑得開心起來,拉過薛小小,沖蘇墨染說道:“蘇姐姐,這是你家的丫頭吧。真是可憐呢,我救她時,她正要被人賣出城,似乎要賣到城外的,那些,那些髒地方。要是她犯了什麽錯,我來替她讨個饒,你就放過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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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染看了看似乎正在渾身發抖的薛小小,扭頭瞪了清渠一眼,好啊,你說給她找人嫁了,鬧了半天居然還是賣去青樓。清渠捂嘴輕咳,無辜笑道:“這是我的錯了。我倒沒想到那個人牙子居然逼良為娼。”
清渠這一認錯,讓明麗和鶴軒兩人眼睛瞪的滾圓,互相對視一眼,似乎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不過瞬間,這兩人恢複正常,明麗笑眯眯的說道:“我曉得,她以前做錯事了。她也受了罰。蘇小姐,你也不忍心讓她淪落風塵吧。”蘇墨染結結巴巴道:“沒,我自然不會,”話沒說完就被明麗打斷,就聽她說了句:“既然如此,我給她重新起了名字,又讓徐大人幫忙給她重新入了戶籍。恩,就當你們蘇家重新尋了個丫頭,豈不是好事?”
清渠忍不住插嘴問道:“你給她取了什麽名字?”明麗回頭看了眼鶴軒,眼中閃過一絲狡詐:“恩,就叫卿卿。”
蘇墨染聽明麗說完那個名字後,清渠神情越發恍惚,可偏偏明麗卻像什麽都沒瞧見似得,拉着薛小小的手:“走,你可以再陪我一會兒呢。過一會你就陪着你主子去吧。你可要記得我今日的幫忙。”薛小小擡眼輕輕看了記明麗,低低應道:“是,主子。奴婢只有誓死報效。”蘇墨染總覺得有什麽事情不對勁,又見薛小小連眼角都不帶看自己,只是淺淺笑着,雖收斂了之前的張狂冷淡,但那笑反倒讓蘇墨染覺得手足冰涼。
也不知是不是蘇墨染此時煞白的臉色讓清渠回過神,蘇墨染就覺得從手上傳來一股溫暖的氣息包圍着自己,扭頭看去,就見清渠和自己并肩站着,适才那股恍惚神色早已一掃而空,滿臉溫和關懷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來。
蘇三兩在旁用力咳嗽,蘇墨染卻不知為何,非但沒有甩開清渠的手,反而反手握緊。看向蘇三兩瞪了一眼,又懇求着看向蘇夫人。蘇夫人無聲嘆了口氣,似乎也是在這一時刻下了決心,還是決意要偏袒自己女兒,狠狠跺蘇三兩一腳,蘇三兩瞪大眼睛,卻把呼疼聲給咽個幹淨。這一家三口,不過在幾個轉瞬間,便做了無聲的交流,倒是讓清渠在旁看的目瞪口呆,心裏隐隐泛起一股羨慕。可此時見蘇墨染不顧他人眼光,牢牢握緊自己的雙手,倒讓他覺得自己已經融入了蘇府,不再是孤零零一個人。
清渠只覺淡淡舒了口氣,這眼前兩人必定是京中權貴,可要是真心想要認自己回去,哪裏用的上如此試探,直接說清楚就是了。何況就他本能的感覺,這種試探并不是帶着善意。轉念一
想,可見自己之前過得必定是苦日子!輕輕捏了捏蘇墨染的手,柔柔軟軟,帶着溫暖而且真實的味道,這是他在自己偶爾出現得記憶碎片中從沒有過的經歷。在自己記憶中,唯一出現得,便是那只純黑的貓咪,和一個面目模糊的卿卿。
剛剛念及此處,就聽蘇三兩咳咳兩聲招呼道:“前面就是蘇家的月湖。請公子小姐先上船。”明麗皺了皺眉頭看向鶴軒,低低嘀咕:“你真要去水中亭?”鶴軒回頭看向清渠,招手道:“我和清公子一見如故,不如同坐。明麗,你陪蘇小姐坐吧。”蘇三兩見鶴軒安排自然毫無疑義,明麗往後走了幾步,一把挽住蘇墨染的手臂:“蘇姐姐,你們蘇府真大,比我在京城中看到的有些做官的庭院都要大上許多。”
蘇墨染剛想謙虛幾句,清渠看了眼明麗冷冷說道:“小姐何必說這些話出來。興州府地大,蘇家又是首富,花錢買些地,造個宅子還能有什麽罪名不成。”明麗不理清渠,搖着蘇墨染撒嬌道:“蘇姐姐,清公子他誤解了我的意思。你可別見怪。只是我有件事情正巧問問姐姐。”頓了頓,回頭得意瞥了眼鶴軒:“那青野竹山的筆墨,蘇家是從何處得來的?據我所知,那可是如今太上皇最心愛的東西。
蘇墨染口呆目瞪,這個,難道是把蘇家給繞進什麽私藏皇家物品的罪名上?手心隐隐冒汗,咬唇看着清渠,蘇家将那筆墨送給了徐大人,說到底也是為了自己能和張騰龍徹底脫離關系,可不料,卻反倒要将蘇家害了。正在愣神間,就聽鶴軒在前喚了聲:“清先生,一同上船吧。”
明麗歪頭看着蘇墨染,似乎很滿意蘇墨染此時的表情,一轉話題,輕快拉着蘇墨染的手:“蘇姐姐,咱們快些,瞧,軒哥哥比我快呢。這可不行。“蘇墨染聽明麗語氣轉換,适才那冷冰冰的試探似乎從沒發生過一般,不敢再對明麗有一絲一毫的放松,換了副戒備的心思。
蘇家月湖或是蘇三兩無意間以孔方兄為原型而造,雖然透着銅臭,卻架不住周圍美景環繞,倒是讓那孔方兄湖,在此時臨近午間時,被陽光斜照,波光淩琳中,顯出幾分脫俗的仙氣來。要是此時此刻這些人不是各懷心思,又是試探又是戒備,倒真是美景似畫,再配些美酒佳肴,也是相得益彰的很。
“清公子在興州府多久了?”鶴軒似乎随口問到,清渠淡淡一笑,“恩,我在蘇府不過幾月光景。倒似我這輩子都該在這兒似得。”鶴軒一怔,挑眉笑道:“聽聞清公子忘記前事,難道半點都不想記起嗎?”清渠看着鶴
軒,卻從心底裏冒出一股不耐煩出來,心裏仔細盤算一番,看這鶴軒的樣子明擺了就不想讓自己憶起往事,又看了眼蘇墨染倒猛的生出一個念頭:“前事如何,我倒沒什麽在乎。不過我最最在乎的,就是現在。”笑了笑,拉起蘇墨染的手,“我和蘇小姐剛剛訂了親,不久便要成親。要是到時,軒公子還沒回京,那倒是要請你和明麗小姐賞臉,喝杯喜酒的。”
鶴軒一怔,他還沒反應,明麗卻快速咯咯笑道:“這是天大的好事呢。大家都如願以償。可喜可賀。”蘇墨染見她轉過眼波,真心實意笑對着鶴軒,似有安撫之意。卻又在眼角瞥見蘇三兩聽到清渠剛才宣告,正是臉部抽搐,卻隐忍着沒有發作,忙勾着蘇三兩的胳膊,低低說道:“爹爹,清渠他是入贅蘇府,我還是你的女兒,而且你還多了個兒子呢。”
明麗上前笑道:“難道蘇老爺不知道這回事?”蘇三兩就算是個老實人,但畢竟也是從一個小小賣油郎做到如今首富,要是不懂的看人,也不知死了多少遍了。眼前明麗雖然心機城府皆深,但總是個小小姑娘,掩飾的再好,也讓蘇三兩能尋到一些不善的端倪。此時又聽她問得刻意,忙仰天大笑幾聲,才說道:“明小姐說的哪裏話。我眼皮子底下,他們說什麽做什麽,哪裏能瞞得過我。不過小姐也曉得,我女兒以前遇人不淑,總覺得是撞了太歲。所以才一直拖着他們,想尋個好日子。”
鶴軒一聽,在旁插嘴道:“我來興州府前,就聽說本月十八正是個好日子。如今算算,呀,豈不是三日後。徐大人,”徐大人上前躬身應是,“三日後是個黃道吉日,不如,你幫着點,将蘇小姐和清公子的婚事操辦的體體面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