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蘇墨染覺得肩頭沉重,怒意勃發的語氣讓四周整個兒先降低到冰點,再堆了柴火在腳下,熊熊烈火燃燒,真是冰與火的雙重享受。
“我還能走到哪裏去,清王爺,”蘇墨染站起身,緩緩轉身看去,見清渠已經換了行頭,頭發用玉簪高高束起,身着一襲玄色衣裳,玉帶環腰,舉手投足間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氣勢,蘇墨染嘴角揚起一股自嘲的意味,往後退了幾步保持距離,略略欠身行禮,“清王爺,請問我蘇家上下還活着否?”
要是不見,便是想念,可偏偏見了,那心底裏的怨氣,就如同爆發了的噴湧着岩漿的火山,不顧一切就想向那個惹了自己思念想念怨恨的人淹沒了去。蘇墨染咬着唇,倔強着怒視消失許久的清渠,見清渠沉默,心裏不安加深,連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清王爺,我,我爹娘他們,他們怎麽樣了?”清渠揚起下巴,冷冷掃了眼站在一側低眉順目的錦繡夫人:“你怎麽來了?”
錦繡夫人乖巧的行禮,巧笑道:“妾,在京中聽說王爺得了美人,好奇的不得了。等了許久,都沒見王爺将美人帶回家,便心急的來瞧個熱鬧。還望王爺勿怪。”
蘇墨染站在一邊,冷冷笑着看着眼前璧人,錦繡夫人确實腹內錦繡,字字珠玑啊,自己在她口裏,不過是清渠得了個新鮮物件,她千裏迢迢跑來也是看熱鬧來了,而且,這裏不是清渠的家,而她在的地方則是家。別過臉遠遠眺望湖色,雖然是對蘇家情形心急火燎,此時卻福至心靈,曉得半點都急躁不得,反倒是露出一股休閑的姿态看着遠處,耳朵裏偶爾飄過幾句錦繡夫人對清渠關心的語句,再後來,蘇墨染完全放空,也聽不進他們說話的內容。
只是蘇墨染這麽一來,讓本是氣勢洶洶又覺得委委屈屈的清渠心裏難受起來,越是蘇墨染漠然不理會他和錦繡夫人閑聊,那清渠的心裏越是像爬滿了小蟲,這裏咬一口那裏咬一口似的,心煩意亂就想狠狠抓住蘇墨染,仔細瞧瞧她的眸子裏到底有沒有自己。不耐煩的揮揮手:“回去吧。”錦繡夫人一怔,卻忙笑着行禮:“是,是妾失禮了。王爺剛回來自然有體己的話和妹妹說。妾先去準備晚宴,給王爺洗塵。”清渠冰冷冷接口:“回去。”
錦繡夫人臉色瞬間變得慘無人色,咬了咬嘴唇,勉強笑出聲:“可,可妾今日剛到,不如,”清渠将眼神從蘇墨染身上挪到錦繡夫人臉上,“嗯?”淡淡笑道,“果然,我回來以後,大家都有些不同。特別是你,錦繡。”錦繡
夫人撲通跪倒在地,抖着身子,抽泣着語不成調:“王爺,妾知罪。請王爺饒了妾一回吧,妾馬上就回去。”蘇墨染木然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錦繡夫人,見她精致的衣裳因跪在地上,沾上了泥土,而她自己卻哭的泣不成聲,似乎清渠的那番話,剝奪了她所有的希望。清渠冷冷站在那裏,舉步邁過她的身邊,走到蘇墨染跟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本王答應過你的,一定會幫你做到。”
蘇墨染看着錦繡夫人,不知為何有種兔死狐悲的感覺,忽笑了笑:“我今後也會和她一樣嗎?”搖了搖頭,自問自答“不會的,我不是她。”
清渠看着近在咫尺的蘇墨染,聽了她這番話,心裏被狠狠砰擊一記,疼的他不由用力抓緊蘇墨染的胳膊:“你,”蘇墨染皺着眉頭忍着疼痛,眯了眯眼睛看了眼握緊她手臂的清渠的大手,歪頭看向清渠:“請問清王爺,你将我從張府救出後,就把我給丢在這裏,到底是什麽道理?你答應過要救我爹娘出來,現在情形到底怎麽樣了?”清渠深吸了口氣:“你就不問問我最近去了哪裏?”
蘇墨染心道,我也想知道啊,您老也要說出來。一言不發就自顧自消失,回來後又是一臉欠多還少的表情,如今破事一大堆,實在提不起興致玩什麽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游戲了。低眸看地,聽耳邊錦繡夫人哭的傷心,搖搖頭:“清王爺,您去哪裏從來不和我說,就算我問了,您也總是躲躲閃閃不回答,既然如此,多問有什麽好問的。”擡頭失笑一聲,“我問的那些問題,那麽難回答嗎?他們是死是活,你告訴我一聲便是了。”
清渠看着眼前神情疏離的蘇墨染,眯眯眼睛,怒火蹭蹭蹭升起,要是換了以前,或是換了其他女人,他早就拂袖而去,憑什麽他堂堂清王爺,要受這莫名其妙的氣。可是,此時卻不知道為什麽,那雙腳,就像是定死在地上,怎麽都擡不起來,離開蘇墨染身邊。清渠正在自我緩解中,蘇墨染再次用語言這把利劍,牢牢往清渠心上一插:“是不是都死了?”臉上居然笑了起來,“還是躲不過啊。也好,也好,一起走也熱鬧。”
“你胡思亂想些什麽!”清渠再也忍不住,伸出尊貴的手,将蘇墨染摟進懷裏,覺得懷裏的蘇墨染不過身子一僵,便放軟了任由自己摟着,她柔柔軟軟的聲音從懷中悶悶的發出:“你,你還曉得回來!”這一嗔,真是嬌滴滴軟糯糯,讓清渠滿腔怒火氣躁,神奇般的消散幹淨,真是見證奇跡的一刻。
蘇墨染不由自主的嗔怪出口,暗暗罵自己不争
氣,想念清渠太久,一旦溫柔相擁,恰是不戰而敗。“你說罷,我爹娘到底怎麽了?”蘇墨染擡起頭,眼角一紅,“我受的住。”清渠剛才那副硬心腸早被這兩句話給繞的柔軟,看了眼跪在一邊的錦繡,摟着蘇墨染淡淡笑道:“錦繡,爹爹身子還好嗎?”哎喲,清老爺,您就不能直接回答問題嗎,老是繞圈子,好累的說。蘇墨染剛想拉回話題,卻覺得肩膀一緊,清渠輕輕捏了她一下。蘇墨染又不是蠢的,清渠那麽明顯的信號出來,她接到後立即咬緊牙關閉嘴不嚴。
錦繡夫人低頭輕輕說道:“老王爺想念王爺的緊。”“他有沒有讓你給我帶話?”清渠放開蘇墨染,牽着她的手,慢慢走到石凳前,剛想拉着她坐下,忽想起什麽似的,脫□上滾毛绛紫的披風,往石凳上一鋪,拉着蘇墨染坐下:“凳子涼。”蘇墨染倒不是故意炫耀,本就是在蘇家這麽過着的,倒是順理成章自然而然的坐下,等收到連璧連雪和錦繡夫人驚詫的神情,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居然讓王爺伺候了。想了想,再站起來謙讓,不免顯得太假,皮厚着受了。
清渠拉着蘇墨染坐下,伸手替她攏了攏衣襟,嘴裏淡淡笑道:“若是爹爹沒有話要傳給我,你就退下吧。”錦繡夫人如夢初醒般“是是”兩聲,看了眼蘇墨染,眼神不由自主流露出一股幸災樂禍,又匆忙間收斂神情,“老王爺有話說,他說,他說,男人自然風流倜傥,但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度,若過了這個度,就會百害而無一利。”蘇墨染聽懂了,自己就是那個度吧,又聽錦繡夫人說道:“老王爺說,他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王爺前途着想。還說,還說,番邦進貢了幾個碧眼舞姬,給王爺,給王爺留着解悶。”
“嗯,回去吧。”清渠手揮了揮,錦繡夫人匆匆站起,抹了抹眼角淚水,欲言又止,見清渠眼神始終沒有轉到自己身上,終于下定決心:“王爺,老王爺都是為了您。您可千萬別因小失大。”清渠等錦繡夫人離開,才輕輕嘆了口氣,冷冷瞥了眼站在一側的連璧連雪,不過是眼神的流動,已經讓連璧連雪吓的匆匆跪倒,重重磕頭後,相扶離去。
好了,四周沒人了,蘇墨染懶得給清渠面子,躲遠了點,轉了不耐煩的語氣:“清王爺,你到底賣什麽關子。你就直截了當告訴我事情怎麽了就那麽為難?!”清渠無奈摸摸蘇墨染的頭發,搖頭道:“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手被蘇墨染啪的打開,帶着絲苦笑,“我一直以為你能夠懂我。”
最恨猜心游戲有沒有,有什麽事情就說
,放在心裏還怨恨人家不懂,真是奇怪了哉,誰能有讀心的本領呢。蘇墨染如是想。轉了念頭,覺得和清渠溝通真是累,站起身:“既然如此,麻煩幫忙準備馬車,我要回去。”清渠跟着站起,沒聽見似的:“我送你回房休息。”擡頭看了看天色,神情恢複了些:“你悶的話,明日我帶你到處玩玩。”“清王爺啊,”蘇墨染扶額哀嘆,“試問哪個做兒女的,不知父母情形生死,還能有心思游玩的。”頓了頓,念頭又起,“要是你真想幫我解悶,不如明日讓夏公子來陪我說話。”
蘇墨染剛才突然想起張騰龍說自家和夏府勾結,而且春在提過尋夏公子時,他被召回京了,總覺得夏公子被自家連累的,不由想試探一句,看看他的情況可好。又有種感覺,要是找到夏公子,說不準還能問出些什麽來。
清渠本待拒絕,那夏家是自家老頭子眼中釘,見自己和他家公子走得近,已經多次訓斥,但眼前蘇墨染聽似無所謂的一提,可神情中卻頗是期待,那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何況他也知道蘇墨染為何要尋夏大少,也罷,讓夏大少來開導蘇墨染一番也好。
作者有話要說:最恨說話兜圈子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