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裴五娘也瘋了
唐府正院。
唐夫人一早起來, 就聽見唐太守在唉聲嘆氣。
底下人眼觀鼻鼻觀心不敢發出任何動靜,唐夫人從鏡子裏瞧見唐太守只着裏衣坐在床沿唉聲嘆氣, 一邊讓丫鬟給她扶正簪子一邊問:“還在想宋家那事?都過去半個月了,還在怪兒子?”
唐太守搖頭,“他也是為了給妹妹做主,沒有他這一出,玉杏只怕已經遭了不測,我怎麽會怪他?”
唐夫人奇了,轉頭看向老頭子, “你不怪他,那怎麽一見他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唐太守一下站起來,試圖跟夫人講道理,“什麽叫鼻子不是鼻子,我那不是想讓他長長記性, 他做事這樣沖動早晚得吃虧。”
唐夫人笑話他, “那你讓他長記性了?”
唐太守面色讪讪, “都怪你平時太寵着他,才養成他這副無法無天的性子。”
唐夫人暗暗翻個白眼, “你今日不上官署了?”
唐太守:“不去了, 歇幾日。”他遲疑了一會兒, 對唐夫人道:“夫人,我想……不然還是辭官吧!”
“你說什麽!”唐夫人一聲大吼, 不止吓了唐太守一跳, 就連外間打簾的丫鬟都驚得手一抖, 剛剛挽起的簾子啪一下摔了下去。
一起來給高堂請安的婉婉和唐枕:……
婉婉扯了扯唐枕的袖子,小聲道:“剛剛……是婆婆的聲音嗎?”
唐枕擰着眉頭點頭,“應該是, 除了她,誰敢在裏邊大小聲?”
婉婉回憶着印象中溫柔和藹的唐夫人,有些不解。
唐枕卻對那丫鬟道:“勞你同我爹娘說一聲,就說我們今早不請安了,中午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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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忙拉他,“哪有你這樣的?長輩不方便,咱們在外邊等等又何妨?”
唐枕大聲道:“哎婉婉你怎麽這麽孝順?你想在外邊等着可我不想,反正等了也白等,我說了算數!咱們走吧!”話畢不等婉婉拒絕,把她舉起來就走。
再一次被舉高的婉婉:……
迎着下人們好奇的視線,婉婉羞恥不已,撲騰了好幾下才讓唐枕将她放下去。
兩人走後,守門的丫鬟很快将唐枕的話禀報到了裏邊,其實丫鬟不說唐家夫婦也知道了,唐枕嗓門那麽大,在長輩門口大呼小叫不來請安,換做別人家早被按住一頓家法了,但在唐家還真不是稀奇事,唐夫人甚至有些失落,兒子好不容易跟着兒兒媳一塊來請安,卻被她一時失态給吓了回去。
這麽一想,唐夫人便有些心痛起來,神情卻恢複了往日溫柔,“老爺在太守這個位置坐了這麽多年,眼看就要升上刺史了,你究竟怎麽想的,竟要辭官?”
唐太守方才被夫人的那聲給吓了一跳,見她收斂失态,他才繼續道:“夫人不知,這官途不好走啊,就在數日前,又有一州反了。”
唐夫人吃了一驚,就聽唐太守繼續道:“今上的位置本就不大穩當,又有這些年天災人禍的,國庫都撥不出銀子赈災了,宮裏那位貴妃娘娘還要大興土木建造行宮,朝臣彈劾的折子上了一道又一道,今上卻置若罔聞。底下幾位皇子也是暗潮湧動,我看這天啊,遲早要變。”
唐夫人默然。
那位新帝繼位雖才兩年,可年紀實在不小了。只因先帝長壽,一直活到八十九才駕崩,因而新帝繼位時,已經是七十歲高齡了。甭管他年輕時有多精明能幹,如今卻是個越活越糊塗的,嘴上說着要勤政愛民,實則身邊貴妃吹吹風,輕易就能推翻了先前的政令。
錦州那位州牧據說是不服貴妃那個無才無德的舅舅越過他接管錦州,才怒而造反。不過也有一說是他早就有謀反之心,只是一直沒有等到時機才按兵不動。
唐夫人問:“你說數日前又一州反了?”
唐太守颔首,“是興州,朝堂昭告天下,說是興州刺史刺殺皇子謀反作亂,但我派去的探子來報,明明的六皇子仗着身份,在興州強擄民女欺壓百姓,又侵吞了本該發到将士手上的軍饷,因而引起衆怒,在出去狎妓時,被女刺客刺死在榻上。”
說到後來,唐太守聲音越壓越低,“那女刺客得手後便自缢而亡,只留書一封,說風塵女也有俠客心,想要為那些被六皇子欺壓的百姓報仇。當地百姓拍手稱快,興州刺史無法,進退都是一個死字,只得造反。”
唐夫人嘆息一聲,又隐隐覺得不對,“那刺殺六皇子的究竟是誰?”
唐太守道:“興州刺史王佑是忠良耿直之輩,他做不出謀反殺害皇子的事,我看,要麽是手下人為了把他推上去自作主張,要麽便是那位錦州刺史暗中做的手腳。”
唐夫人驚訝,“這……錦州與興州所隔甚遠,錦州刺史犯什麽這麽做?”
唐太守搖搖頭,“一月前,今上下旨,授意王佑領兵讨伐造反的錦州州牧。六皇子是監軍。”
唐太守這麽一說,唐夫人便都明白了。
唐太守接着道:“錦州離咱們安州雖然遠,但錦州自立的那位德廣王野心勃勃,如今朝廷又一片混亂,指不定哪天就打到安州來了。這些天湧入城中的流民,也不知其中有沒有德廣王的探子。唉……”說到此處唐太守嘆了口氣,“越想越難啊!倒不如辭了官去,咱們一家遷到王都附近,能保多久安寧便保多久吧!”
唐夫人卻不同意,“如今世道亂,身居高位尚且身不由己,沒了官職權勢,還不知要淪落到什麽地步去呢?越是此時,越是要爬到高處,寧肯自己拿捏別人,也不要叫別人拿捏。”見丈夫猶豫,唐夫人接着道:“況且你想想兒子兒媳,他們都還那麽小,兒子兒媳日後沒了你這當官的爹,出去買個胭脂都要叫人欺負。”
這句話唐太守可不能認,“你就是想太多,就算辭了官,咱家也還是士族,以為夫在士林中的地位,咱兒子兒媳能讓人欺負了去?”
唐夫人:“怎麽不能?外頭狗眼看人低多了去……”
門外,正要來請安的唐玉杏聽見裏頭的争吵聲,默默又退了下去。
轉眼就要到正午了,七夕過後,天氣不見轉涼,反而越來越熱,翠梅提着一籃子東西從外頭走進來,就熱出了一身汗。
她進了小院,和府裏一塊做事的姐妹打了招呼,剛要往屋子裏走,就被崔嬷嬷喚住了。
“你提着什麽?”
翠梅趕緊掀開上邊的棉布,“嬷嬷,是桑葚。”
崔嬷嬷仔細看了眼,見籃子裏桑葚只只顏色漂亮個大飽滿,有些驚異,“去哪兒買這麽好的?”
翠梅便笑起來,“姑爺讓、商隊去、帶回來的。說要給、小姐、消暑。”
崔嬷嬷想到這幾日姑爺對小姐越發殷勤,眼神軟了軟,“先拿一些洗了,剩下的放井水裏冰起來,不要讓小姐吃太多。”
翠梅點頭應是。
但崔嬷嬷沒想到,才一天不到,那一籃子滿滿的桑葚就被婉婉吃幹淨了。她吓了一跳,但見婉婉沒有腹痛才放下心來,只是這口氣依舊沒有松下去。
“小姐和姑爺一天到晚待在靜室裏作甚你可知道?”崔嬷嬷問。
翠梅搖搖頭,只道每次都是姑爺開門,只能聽見小姐聲音,但看不見在做什麽。
崔嬷嬷心裏驚疑不定,最後實在放心部下,于是尋了個機會,自個兒悄悄去靜室那兒窺看。
靜室就在唐枕書房左側,裏頭也沒什麽,就一個擺了蒲團的石臺,兩幅挂在牆上的字畫。只是崔嬷嬷此時再看,方知裏頭已經大變樣。石臺上鋪了軟墊放了引枕,一旁還有搖椅,那五個不知做什麽的木頭人整整齊齊擺在一角,姑爺正抓着婉婉的手在木頭人身上按來按去。
這是在幹什麽?
崔嬷嬷看不明白。
靜室內,唐枕又在教婉婉點穴,他點了點臍下一寸的地方,“這是氣海穴,點中後別人動都動不了了。只能任你施為。”
婉婉認準位置,然後手指并攏沖唐枕的氣海穴戳了一下。
唐枕:……
婉婉:“你能動嗎?”
唐枕:“能。”
婉婉又連戳了好幾下,到最後已經用盡全身力氣了,累得稍稍氣喘,然而唐枕依舊無動于衷,她茫然又疑惑,“怎麽沒有用呢?”說話的同時還不停戳唐枕,似乎指望量變引起質變。
唐枕看她執着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把婉婉都笑惱了,“莫非這是個笑穴?”
唐枕忙搖頭,“不不不,笑穴另有地方,是你指力不夠。”
婉婉懷疑地看着他。
唐枕怕她不信,于是擡手一點她氣海穴,婉婉頓覺身體僵若木偶,怎麽用力也動不了,她眨眨眼,在唐枕解開穴道以後滿臉驚嘆,“好厲害!”
唐枕在她崇拜的眼神裏不覺挺直了脊背,“哥當然厲害,你想要趕上我,還得再修煉個幾十年。”擔心婉婉失望,他趕忙補充,“不過你資質不錯,若是對付普通人,你練上幾個月就能有成效了。”
婉婉并不是個急性子,聽到幾個月才能有成效也并不失望,很是耐心地在木頭人身上練習指力,唐枕則走到桌邊,揭開食盒一看,故意哇了一聲,“婉婉,有你愛吃的杏酪還有酸梅湯,快來嘗嘗。還有好多肉菜呢!”
婉婉剛好累了想要歇一會兒,聞言走過去一看,不由面露失望,“夫君,好多肉,吃着膩。”
唐枕:“放心,不膩,這肉菜都是我做的,保管你吃了還想吃。”
婉婉一呆,“夫君做的?”
唐枕理所當然:“我們家廚子手藝好吧,我教的。”
唐家的廚子确實手藝精湛,用料做法也跟外頭大不相同,婉婉自打嫁到唐家,還沒有吃膩的時候,當時她只以為這是因為唐家家族底蘊深厚,畢竟菜譜也是士族不外傳的寶物,士族女子出嫁時若能有幾分家傳菜譜,就足以叫婆家高看一眼。
可她沒想到唐家廚子居然是唐枕教出來的!還有什麽是唐枕不會的嗎?他好厲害!
婉婉懷着自己撿到了寶的心情嘗了幾口,頓時愣了愣,她飲食一向素淡,如今夏日裏天氣熱就更加沒什麽胃口,原本以為盤子裏大塊肉食吃着會膩,可她沒想到肉還能做成酸酸甜甜的口味,婉婉一時驚為天人,一盤子肉都被她吃下了。
見唐枕一直盯着看,婉婉有些臉熱,“我以前不吃這麽多,興許是練指力出了力氣,就吃得多了。”
唐枕卻一臉嚴肅地盯着她肚子,“不,一定是你肚子裏那個想吃,你想想你現在是兩個人,跟以前能比嗎?”他不知婉婉從前為了身段,每頓都只吃六分飽,又是正直盛夏食欲不振,現今每天被他各種酸酸甜甜的開胃菜投喂,還是敞開了肚皮吃,當然就比以前吃得多了。
而婉婉……婉婉眨眨眼,深以為然。
她就說自己以前玩了一整天出了不少力氣,也沒有現在吃得多。果然傳說人物的骨肉非同凡響,還沒大起來就這麽能吃,那她得多吃一點,可不能餓壞了肚子裏那個。
婉婉認為,原因絕不是唐枕的飯菜格外美味。
吃完了唐枕精心準備的飯菜,又喝下了一碗酸梅湯,從來沒有吃這麽飽的婉婉打了個嗝,這聲音着實不雅,婉婉忍不住捂住了嘴,擡眼去瞧唐枕,卻見他正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念念有詞琢磨晚上吃什麽,似乎沒有聽見,又似乎不以為意。
婉婉看着看着,不由捧着臉彎起了眼睛,“夫君你說,給孩子取什麽名字好?”
唐枕便笑,“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要不你先取個小名,等出生後再定。”
兩人撫着肚子一臉憧憬,卻不知曉崔嬷嬷已經将一切看在了眼裏。
崔嬷嬷大驚,什麽!小姐懷孕了!
小姐什麽時候跟姑爺圓的房,她怎麽不知道?
自從婉婉和唐枕親近起來後,崔嬷嬷的存在就越發稀薄了,她心知婉婉的心已經偏到唐枕那兒去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麽,只是每日二人起身,她仍緊盯着,半點沒發現兩人有圓房的跡象,誰知才這麽幾天而已,小姐不聲不響連娃娃都揣上了!
這麽大的事小姐也不和她說,難道是将她當做了外人?
崔嬷嬷越想越有些難受,還疑心是不是自己過去太過嚴厲,以致婉婉如今都不和她親近了?
到了晚間,崔嬷嬷給婉婉梳頭的時候,終于輕聲細語地問了出來。
婉婉一驚,沒想到嬷嬷竟然看了出來,嬷嬷當年不愧是安州最好的奶媽呀。
婉婉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對不起嬷嬷,本來早該告訴你的,是夫君擔心胎兒前三個月不穩,想等三個月過了再告訴大家。”
崔嬷嬷便道:“那是不能往外公布,又不是不能跟身邊人講,姑爺一個男人能懂什麽,小姐你也糊塗,這種大事如何能瞞着,萬一下邊人不注意,有了個好歹……呸,不說這些不吉利的。我問你,你和姑爺是何時圓房的?”
婉婉如今還不顯懷,崔嬷嬷料想能看出來,也就這一個月的事了,可是一個月前這兩人還分床睡,哪裏有半點圓房的意思?
婉婉要怎麽跟崔嬷嬷說?感而受孕這種事,只在傳說中出現過,萬一嬷嬷不相信怎麽辦?婉婉記得,從前她癡迷那些傳說故事時,嬷嬷還不讓她看。她正想含糊過去,忽然感覺肚子裏有什麽動了動。
婉婉呀了一聲,又驚又喜道:“嬷嬷,你聽見了嗎?它在我腹中動了。”
崔嬷嬷心想月份這麽小怎麽會動,要有胎動也得等到六七個月後孩子手腳長全了。那聲音聽着倒跟人腸子蠕動一樣。但見婉婉開心,她便沒說什麽,只在婉婉腹部摸了一摸,這一摸她倒咦了一聲,婉婉是她帶大的,每天都在她眼皮底下看着,可她這一摸,卻發現不過七八日,婉婉腰身竟然大了一圈。
婉婉彎着眼對她笑,“夫君說這是孩子在長身體,要我多吃呢!”
崔嬷嬷愣了一愣,也是大喜。當下也不管二人是何時圓的房,只當二人一同外出時見縫插針懷上的。
婉婉和唐枕想着瞞三個月,等胎兒穩定了再對外宣告,但這事兒哪能瞞得住,不說崔嬷嬷親耳聽見,就是婉婉着人偷偷準備嬰兒衣服,就足夠叫不少人浮想聯翩了,沒過兩天,唐大人和唐夫人也知道了這事,二人大喜過望,盼了這麽多年,可算是把孫子盼來了!
唐夫人更是喜極而泣,“我原想着,兩年內能有消息也就知足了,沒想到還不到三個月,兒媳就懷上了!”
唐大人也是感慨,他年輕時子嗣得來不易,原以為兒子也會随了他,沒想到……“還是小子有福氣啊!”
唐家立刻熱鬧了起來,家中下人個個得了喜錢,唐枕院子裏更是喜氣洋洋,唐大人唐夫人生怕兒媳多走一步累着,親自跑到小院來,囑咐兒媳要好好安胎,甚至當天就調了好些個人手過來,唯恐哪裏不周到。
在這樣熱鬧得仿佛過年的喜慶日子裏,婉婉卻莫名覺得不安起來。“夫君,我有些害怕。”
唐枕當時已經快要睡着了,聽見這話當即又爬了起來,“怕什麽?”
屋子裏燈火都熄了,只有窗外一輪明月映得滿室銀霜。唐枕看出她不安,其實他心裏何曾安定呢?婉婉畢竟年紀太小了,這年代滑胎的多夭折的也多,一屍兩命的就更不提了。因此唐枕心裏一直有些焦慮,但沒表現出來怕影響婉婉情緒。他跟婉婉約定三個月內不說出來,也是擔心兩位老人期盼太久,萬一真有什麽意外會傷心難過。
但他身為丈夫,又比婉婉大了那麽多歲,要是他都沒信心,婉婉怎麽會有信心,萬一婉婉整天擔心焦慮,激素起了變化,身體變差了怎麽辦?
于是唐枕言之鑿鑿道:“怕甚?哥這麽厲害,我們的孩子肯定也厲害,一定能穩穩當當生下來。你別怕,我會一直呆在你身邊。”大不了他每天等婉婉睡着後給她輸內力溫養身體,婉婉身體好了營養也上去了,還怕發生意外?現實也不是電視劇,哪裏有多麽多意外?
唐枕實在是太自信了,于是婉婉也安心了,她覺得自己有些杞人憂天了,想想傳說中伏羲的母親因為是感而受孕,身邊沒有丈夫照顧,但她懷孕時還每天打獵采摘,不也照樣把伏羲生了下來?可見感而受孕是受上天庇佑的,更何況她身邊有這麽多人照顧,又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婉婉終于安心了,每日好吃好睡,腰身又胖了一圈,連胸前也鼓了一點,某一日唐枕教她射箭,發現她個子還長高了一點。
雖然唐枕估摸也就長高了一厘米多一點,但也值得高興了。
唐枕心想:果然,婉婉過去就是吃太少,她這個年紀本來就是在長身體的,幸好最近借着懷孕給她補足了營養,又經常給她鍛煉身體,要不然就錯過生長期了。
婉婉心想:感而受孕果然不同凡響,她都長高了啊!
就這麽過了将近半個月,再有兩日,便是婉婉來葵水的日子了。
不過因為懷孕的緣故,崔嬷嬷不像以前一般早早給婉婉準備好月事帶,婉婉也毫不在意甚至因為将有十個月不必未了葵水費事,還暗暗覺得開心。
這日太守府裏舉辦冰宴,由于天氣實在熱,不是所有人家都像太守府這樣財大氣粗,所以貪涼前來赴宴的還不少。婉婉的好友方采芝也來了。
“我聽說你懷孕了,恭喜你。”方采芝這聲道喜實在真心實意。她一直擔心婉婉高嫁後過得不好,現在見婉婉胖了一圈,身邊仆從成雲,個個待她小心翼翼,終于放心。
兩人在湖心亭裏說了會兒話,方采芝道:“婉婉,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婉婉點頭,示意周圍侍女都下去。
待人都走遠了,婉婉聽見方采芝小聲道:“那個,你都懷孕了,唐枕肯定不會再教你那些了吧!”
婉婉茫然,不知道方采芝為何這樣問,只如實道:“夫君還在教我呀!”
方采芝大驚,“什麽!你都懷孕了他還不肯放過你?”
方采芝這話是什麽意思?婉婉不明所以,“夫君他對我很好,況且我現在月份不大,還是能學的,夫君說等肚子五個月大,就不能再教我了。”
方采芝見她話語中竟還有幾分遺憾,一時恨鐵不成鋼,覺得她已經變了,變得像那些事事以丈夫為天的女人一樣了!
婉婉真心喜歡方采芝,還是勸道:“采芝,讓我教你吧!”
“不不不。”不同于上次的又驚又懼,方采芝這次看着婉婉的眼神有些憐憫,她想,今天過後,她和婉婉就斷了吧,婉婉已經不再是以前的婉婉了,她居然還想着把她拉進泥潭裏!但是方采芝能怪婉婉嗎?不能,畢竟她記憶裏的婉婉,是個害羞腼腆又膽小的小姑娘,一切都是唐枕的錯,是唐枕害死了以前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婉婉!
方采芝越想越氣,可她能做什麽呢?
這時,餘光瞥見遠處走來一道紅影,方采芝擡眼一看,竟是裴五娘朝這兒來了。
婉婉如今有孕在身,方采芝生怕裴五娘沖撞了婉婉,忙到:“你在這兒坐着,我去将她趕走。”
話畢不等婉婉說話,方采芝就沖了過去。
“裴五娘,你來做什麽?”
裴五娘瞧見方采芝,又往遠處看了看,見湖心亭婉婉身邊沒有那個唐家表妹,稍稍松了口氣。“我自然是來尋婉婉的。”
方采芝道:“你尋她作甚?你們又沒交情。”
裴五娘道:“上次的事叫方姑娘笑話,這次我只想與婉婉好好說話。”
方采芝見她叫得這麽親熱,心中疑窦叢生,問她究竟想幹什麽。
裴五娘看了眼周圍,見沒有人,才小聲道:“想必你知道顧婉婉與唐家表妹的關系吧?”
方采芝一驚,“你也……”
裴五娘深深點頭。上次從游芳園離開後,她顏面大失,心中咽不下這口氣,于是使人查了那位唐家表妹,卻發現壓根沒有此人。裴五娘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想明白了,那天晚上的女子壓根不是唐枕表妹,更不是什麽出身士族的貴女,應當只是婉婉找來的鄉野女子。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為何她會那般護着顧婉婉,為何她行為粗鄙不堪。
裴五娘認定,那人就是顧婉婉找來籠絡唐枕的,為的就是在她懷孕時綁住唐枕的心。能陪伴唐枕這樣的人,那位“表妹”一定高興壞了,看她那模樣就不是什麽良家女,她一定會不折手段勾引唐枕!
那“表妹”既美貌又放蕩,顧婉婉放這樣一個人在身邊,心裏一定很不安吧!但她就不同了,她是郡丞之女,給唐枕做貴妾并不算辱沒了唐枕,而她相貌并不算多好,不會對顧婉婉造成威脅,而且她不求多的,只要能留在唐枕身邊,她願意真心奉顧婉婉做主母,絕不會雷池一步。
裴五娘相信,這一樁交易,顧婉婉一定會心動。
于是裴五娘道:“你和婉婉是好友,能否幫我傳句話。就說那位唐家表妹不好,我願意代替唐家表妹入唐府,今後也會好好侍奉她。”
方采芝:……
瘋了!裴五娘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