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他們往哪裏躲呢?

“婉婉, 有件事我思來想去,還是得告訴你。”

自打兩人說開以後, 婉婉還是頭一回見裴五娘露出這樣的神色,裴五娘年紀雖小,可她是個很有主見很有想法的姑娘,婉婉知道她不會無的放矢,所以聽裴五娘說要留宿,婉婉立刻就答應了。

此時屋子裏燭火熄滅,只留下一盞如豆小燈, 婉婉感覺到裴五娘握着她的手微微發顫。

裴五娘警覺地環視一圈,确定屋子裏只剩下她們二人後,她的神情稍稍松懈,湊到婉婉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

婉婉聽完,震驚地睜大眼, “你說什麽?”

裴五娘立刻捂住她的嘴, “小聲些, 不要叫別人聽見!”

正在這時,衣櫥哐一下被人撞開, 一個身影像陣風一樣從屋子裏刮過, 裴五娘只覺被什麽東西撞得轉了一圈, 眼前一花,等她回過神來時, 婉婉已經不在她身邊了, 而是被一個看不清面龐的高大身影緊緊箍在了懷裏。

裴五娘驚得心髒狂跳, “你快放開婉婉!”

那人哼了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就憑你這小姑娘, 也敢跟我争婉婉?”

昏暗的屋子裏忽然冒出個男子,任誰也會驚慌失措,更何況其中一個還被“挾持”,裴五娘也慌了神,一時竟完全沒聽出來那是唐枕的聲音。

她不敢驚叫,生怕引來下人,要是叫人知道她倆的屋子裏多出個陌生男子,婉婉還被那男子抱在懷裏上下其手,那婉婉還活不活了?

裴五娘嘴唇顫抖起來,聲音壓得雖然低,卻極力做出威嚴的姿态,“你知不知這裏是哪裏?知不知我是誰?”

唐枕:“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他心想這小姑娘膽子真大,在別人家裏還這麽嚣張。

裴五娘驚了,他竟然知道她們是誰?是啊,這裏是唐家,這賊人都摸進屋子裏來了,怎麽會不知這是哪裏?他是誰,難道是唐家的仇家,見唐家如今沒有以前風光了,所以上門來算賬?還是說婉婉外出時忘了戴幂籬,被這賊人惦記上來,趁夜裏前來偷香竊玉?

他敢出現在她們面前,這樣有恃無恐,難道外頭還有同黨?難道身上還帶了利器?

這可怎麽辦?她和婉婉兩個弱女子,如何鬥得過這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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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五娘連身子也微微發起抖來,一時竟想要轉身逃走。可是她突然想起了幼時唐枕為了救她失了名聲,想起伯父伯母待她溫言細語,想起婉婉不計前嫌與她推心置腹。

這樣好的一個家,如果婉婉出了什麽事,是不是就要散了?

裴五娘的腳步釘在了原地,她已然做出了決定。

“我爹是裴郡丞,只要你放開婉婉,無論你想要什麽,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應允你。”

唐枕聞言皺起了眉頭。這小姑娘膽子比他所想的可要大太多了,而且她将婉婉當做了什麽,一件只要付出代價就能索取到的物品嗎?

幸好他今晚潛伏了進來,要是讓裴五娘得手,那還了得?

“小姑娘就該有小姑娘的樣子,郡丞之女又如何?你以為婉婉是你開價高就能買到的嗎?”

裴五娘咬緊了牙,心道這賊子這樣裝腔作勢,不是不為所動,而是嫌拿到的太少,于是她道:“我家有二十名美豔舞姬,只要你放了婉婉,我可以将那些舞姬都送給你,随你怎麽使喚。”

唐枕怒了,一是因為裴五娘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二是因為她不将人當做人看。

“裴姑娘,唐家不歡迎你,你以後不要再來,我也不允許你再和婉婉見面。”

裴五娘也怒了,“你這賊子太不識擡舉,要不是擔心壞了婉婉清譽,我早喚來侍衛将你大卸八塊!你以為我真怕了你嗎?”

唐枕:“你叫啊!最好把我爹娘也叫來,到時候對簿公堂,看看究竟是誰占理!”

“你……”裴五娘脫口而出一個“你”字,忽然怔住了,什麽爹娘,什麽對簿公堂?這賊子怎麽敢說出這種話?

她這才發覺這夜裏闖入房中的男子聲音有些熟悉,“你……你究竟是誰?”

唐枕也驚了,鬧半天裴五娘壓根不知道他是誰,那她擱那兒讨價還價是在幹什麽?

裴五娘退到床邊舉起燈盞湊近,這才終于确定,“唐大哥!怎麽是你?”

唐枕非常無語,“除了我還能有誰?”

兩人對視一會兒,不約而同低頭看向婉婉,異口同聲,“你怎麽不說?”

被唐枕抱在懷裏的婉婉左看看右看看,“一開始,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後來,我想看看你們什麽時候能發現。”

屋子裏再度亮了起來,婉婉找出好幾根蠟燭點亮,裴五娘和唐枕面對面坐着,彼此除了尴尬外還有審視。

唐枕:“口口聲聲說傾慕我,卻連我的聲音都沒聽出來。我家雖然不如以前,但也不是什麽宵小都能進來的。”

裴五娘:“屋子裏太黑,我哪裏能看清?唐大哥又為什麽躲在衣櫥裏?”

唐枕:“還不是你對婉婉居心不良。”

裴五娘覺得自己遭到了誤解,氣憤道:“我哪裏對她居心不良?如果我真有心使壞,剛剛誤以為你是賊子時哪還會留下來周旋?先逃出去不是更好嗎?”畢竟她所在的位置離房門并不遠。

唐枕:“如果不是居心不良,你自己家不去睡,為何偏要留宿我家?如果不是居心不良,你為何要遣退侍從,還要捂住婉婉不讓她出聲?”

眼見兩人要吵起來,婉婉忙按住唐枕:“夫君,漫漫這樣做是有原因的。”

漫漫是裴五娘的小名,婉婉能這樣喚她,說明她和裴五娘如今的關系非常不錯。

唐枕深深地看了婉婉一眼,才道:“什麽原因?”

婉婉看了裴五娘一眼,見她點頭,才小聲說了出來。

唐枕一驚,“你們說什麽?裴郡丞想要将供給大軍的鐵器偷運給反軍?哪一家?錦州德廣王還是興州?”

裴五娘神色凝重,“是永州王石嘯。”

唐枕不可理喻,“他瘋了麽?”

裴五娘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件事也是她無意中發現的,因為幼年的遭遇,裴五娘至今也不能信任自己的父母,所以她總會在暗地裏關注父親的一舉一動,以防他做出不利于她的事。

前日她原本只是偷偷進書房找東西,不想父親突然推門進來,裴五娘駕輕就熟地躲進書架後的箱籠裏。結果就聽見父親與人密謀,想要将朝廷運來的一批武器送給永州王。

這件事裴五娘實在不知道可以找誰商量,思來想去,只能來尋婉婉。“唐大哥不是與那位趙太守家的公子交好?若是能通過唐大哥将此事透露給太守,就能阻止我爹。”

唐枕沉吟片刻後搖頭,“沒有證據,就算趙太守相信,我們也不能拿裴郡丞怎麽辦?你後來有沒有在書房裏找到他和永州王聯系的密信?”

裴五娘搖頭,“我當時看見了,我爹看完信之後就燒掉了,由他蓋下印章的通關文書也很快被人送了出去。”

唐枕也料想是這樣,裴郡丞經歷過唐家被陷害的事,他自己做起這種買賣自然更謹慎小心,腦子糊塗了才會留下證據。

婉婉便道:“趙四公子也沒辦法嗎?”

唐枕搖頭,“趙四上頭還有三個哥哥,他是最不受趙太守待見的一個。無憑無據就讓他去趙太守面前舉報裴郡丞,不被趙太守打出來就算好了。”

婉婉想起前些天為了寫話本時查看的輿圖,說道:“從京都運送武器到安州府,有兩條路可走。一是陸路一是水路。走水陸可以直接抵達安州府,不需要通關憑證,只有走陸路,需要經過嘉寧關和天壽關。”

唐枕揚眉一笑,“說得對,婉婉真聰明!朝廷發下來的這批武器應該是給那十萬大軍的,等武器送到安州府,那兩位将軍肯定會帶兵前去相迎,裴郡丞沒有那個能耐在大軍的眼皮下劫走這批武器,只能在兵器抵達安州府之前動手。”

裴五娘恍然大悟,“所以我爹才要印發通關憑證?”

唐枕颔首:“永州府如今已經不歸朝廷,永州府的公驗無論如何也過不了關,裴郡丞卻有這個權力印發憑證,讓永州王的人喬裝成普通人堂而皇之地進入嘉寧關或者天壽關,倘若他們事先埋伏,朝廷的兵馬不一定能防得住。”況且從裴五娘的轉述看,裴郡丞對這事很有自信,說不準還留有能達成目的的殺手锏。

裴五娘急道:“那該怎麽辦?”

唐枕擰眉思量片刻,“我去。”

裴五娘:“什麽?”

唐枕道:“我說,我去找趙四幫忙弄一些通關憑證,然後帶着人去截殺永州王的人馬。”

裴五娘驚得瞪大眼,“你……這太危險了,況且……”永州王雖然是草莽出身,可他手下的兵馬卻很厲害,一介草莽能爬到如今的地位,他比世家大族的家主還要厲害,這樣的人物,唐枕居然說要去截殺他的兵馬,他不要命了嗎?

可唐枕從來不會聽她的話,于是裴五娘忙看向婉婉,希望婉婉能趕緊勸一勸,誰知婉婉比唐枕還要沖動,只聽她道:“那好,夫君何時要啓程,永州王的人馬肯定已經向着天壽關而去了,你最遲明日下午就得動身。”

裴五娘忙看向唐枕,就見唐枕淡然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你明天幫我多準備些幹糧,天一亮我就出去挑揀人手。”

在裴五娘震驚的目光中,這兩人就這般旁若無人地商量了起來。

婉婉:“夫君,天亮再起來準備就來不及了,我現在就去叫人做幹糧。”

唐枕:“也好,那我現在就去找趙四,趙太守是個耽溺于清談享樂的,還要留出趙四說服他的時間。”

唐枕說罷匆匆起身走了出去。婉婉也去拿了件外袍系上,她扭頭對裴五娘道:“漫漫,今日多虧你了,你好好休息。”

眼見她要走,裴五娘忙拉住她,“婉婉,你和唐枕,你們……”她語無倫次,“這件事為何不交給大人們?唐伯伯還有些人脈,難道不能由他出面解決這件事嗎?”

婉婉也不想讓唐枕去冒險,可是他們沒有辦法了。“無憑無據,若是交給公爹,等到一層層轉告過去,那就來不及了。”

裴五娘:“那又何必唐大哥親自去冒險呢?就算這批兵器被劫又怎樣?”

婉婉搖頭,“我不知道你爹爹為什麽會和永州王勾結在一起,永州與安州有一州之隔,裴郡丞與永州王聯合能有什麽好處?除非永州王很快就能打到安州來,到了那時候,安州府所有人都會有危險的。”而破壞永州王的計劃,就等于削弱了他的實力。

裴五娘道:“打過來又如何?我們有部曲,還有十萬大軍,況且唐家不是建了塢堡嗎?我們可以提前撤走啊!”

婉婉聞言愣了愣,“可是,城裏城外,還有那些鄉鎮村民,他們往哪裏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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