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微茫(補章節)

高長恭暗自嘲諷自己,估計這輩子做得最荒唐的事情莫過于今日的這件事了,一切都是那麽巧合,就像上天安排好的一樣,他頗為艱難的為阿秀将衣服層層裹上,這才暗自松了口氣,雖然他的做法并非君子所為,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着見死不救,更何況好人做到底,荒山野嶺一個姑娘家赤身露體總說不過去,高長恭自己安慰自己,反而适才的不安之情隐隐淡去了許多。

這一忙活下來已近黃昏,太陽也早已落山,林間光線也較為昏暗,高長恭已扭轉過頭來,他垂眸不經意在阿秀的臉上停頓了片刻。

此時的阿秀俨然如一個落湯雞,那濕漉漉的頭發胡亂的搭在前額上,顯得略微淩亂,更甚者被這麽莫名驚吓,她那令人退避三舍的容顏更是不堪入目。

高長恭一怔,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奇特相貌的女子,倒不是他以貌取人,只是這樣的外貌與那身肌膚很不相稱,就如那上好的畫卷中落下的敗筆,是那樣的格格不入。

高長恭莫名嘆息,或許是出于同情,又或許是惋惜,這讓他不禁感到奇怪,這女子與他非親非故,他怎會有如此多的感觸,這一點也不像他的性格。

正待他準備起身離開之際,突然聽到身後的阿秀嘤嘤抽泣道:“你們都是壞人,都只會欺辱我……連你這個惡人也來欺辱我………”

阿秀在高長恭轉身之時,便已醒轉了過來,待她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被人完好無損的穿好,方明白是這鬼面人所為,她本是極為害怕可是暮然想到自己的清白之身被這不認識的惡人莫名窺視了去,心裏是又氣又委屈,竟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哭出聲來。

可是她這麽毫不顧忌的一哭,反倒讓高長恭心跳不已,他暮然轉過頭來,那驚訝、震驚的神色卻被掩藏在鬼面之下。

那份孤苦、無助、凄涼被阿秀渲染得淋漓盡致,她的哭聲很是婉轉,但是很能打動人心令人心疼,高長恭詫異并非只是對她的同情,而是在那絕望的哭聲中他聽到的确是鄭婉歆、婉兒的聲音,他死命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沒錯,他聽到的确實是婉兒的聲音。

這種發現讓他呼吸一窒,幾乎有些心神恍惚,心再次如刀割一樣的疼。

高長恭定了定神那雙眸再次落阿秀的身上,明明他聽到的是婉兒的聲音?這是為何?

如若不是他親眼所見,他實在不敢相信這世間居然有一模一樣聲音的人,就連那哭泣時的動作都那樣神似。

高長恭疑惑的望着阿秀啞聲道:“我何時欺負你了?若不是剛才我救了你,恐怕你早就淹死在湖裏了。”他暗暗告訴自己,一定是他太思念婉兒了才才産生的錯覺,一定是這樣。

高長恭的聲音盡管很清冷沒有一絲情緒,但阿秀聽了卻莫名有些暖意。

阿秀止住哭聲擡頭看着那深寒的面具,竟頭一次發現這面具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可怕,她不知為何他要戴上這個這個猙獰的面具,莫非他樣貌很醜,或是比她更醜?可是這些都不重要了。

這鬼面男子雖然殺人不眨眼,但是看着并不像是壞人,那個所謂的家冰冷得可怕,她是再也不願回去了,念及此阿秀心裏有了決定。

她于是吸了吸鼻子,紅着臉小聲道:“既然是恩公救了我,以後我就是恩公的人了,所以恩公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我會好好服侍恩公的。”

阿秀說到最後一句時臉更紅了,似乎有些隐隐後悔起來,不知恩公會如何揣測她。

那一字一句只戳高長恭波瀾不驚的心裏,阿秀的字裏行間都是小女兒的嬌羞之情,可是高長恭越聽卻越心酸,好似那個與他對話的人并不是眼前的阿秀,而是那不知身在何方的夢中人。

也許只有在夢中才能與之相見,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他卻一次也不曾夢見過她,如若說她死了,為何連夢都不肯托給他,難道她是在恨他麽?

高長恭神色凄苦淡淡道:“姑娘,在下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不必介懷,再說你的父母雙親也未必舍得你離開不是嗎?”

見高長恭轉身要走,阿秀不知哪裏來的勇氣飛快從地上爬起,跪倒在高長恭腳邊急忙道:“恩公你就好人做到底,收留下阿秀吧,阿秀沒有親人,若恩公不收留我,以後我一定會被周大娘折磨死的,求求你了恩公?”

阿秀顧不得許多,高長恭就如她的救命稻草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輕易讓他溜走,她不要嫁給那個傻子,她不要。

阿秀越說越傷心,又忍不住嚎嚎大哭起來,若說剛才只是小聲抽泣,這次就如那奔潰的河堤一發不可收拾。

高長恭沒想到阿秀會如此失态,在她那泣不成聲的哭聲中,他隐隐約約聽出了頭緒,原來阿秀不過是個苦命人,這不禁讓他起了恻隐之心。

阿秀也是十二歲被人收養,婉兒卻是十二歲那年失蹤,除了年齡上的巧合和聲音的神似,她們之間看似沒有多大的聯系。

高長恭陷入了沉思,那銀色面具是那樣的冰冷,令阿秀察覺不到他的任何喜怒哀樂,阿秀心裏隐隐不安,她很怕會再次被人抛棄,就像她那不明生世的雙親。

因為村民們說是因為她相貌醜陋,所以她的爹娘才遺棄了她,她一想到這句話,她的心就跟着一陣一陣抽痛。

阿秀仍舊跪在那裏,她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用那細不可聞的聲音道:“是不是恩公也在嫌棄阿秀長相醜陋?阿秀知道自己容貌登不了大雅之堂,但是阿秀保證一定不會給恩公添麻煩的。”

高長恭垂眸看着跪地的阿秀,她是那樣的謙卑就如地上的蝼蟻,活得小心翼翼,讓人心生憐憫。

可是婉兒不同,她那麽愛笑,如果她是梅花,她一定是臨梅傲雪風姿卓越的,若說她是桃花,她也定是灼灼其華耀眼閃爍的,若說她是菊花,她一定是那株最清隽高雅的。

“紅顏易老,再美的女子也經不起歲月的蹉跎,皮囊色相不過都是過眼雲煙,有何執着?”高長恭見阿秀如此自卑,便試圖勸慰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本不是她的錯,為何世人都要以貌取人,就如他這般雖身為男子卻貌柔如婦人,那些人又何嘗不是千般諷刺。

幸而二哥高孝珩為他打造了這幅鬼面,才避免了那些流言蜚語戲谑嘲諷,合上猙獰的面具又有誰敢小瞧于他。

阿秀擡眸凝望着高長恭的身影,那素白的身姿迎風而立竟是那樣的豐神飄灑,讓阿秀一時之間有些瞧癡了。

他是那樣的談吐不凡,那樣的神秘,卻又是那樣的溫文爾雅,阿秀不竟有些好奇這張猙獰的面具下又是怎樣的一張臉。

高長恭回頭看着發呆的阿秀,見她仍舊跪在地上一動不動,便輕聲道:“地上涼,快些起來吧。”

阿秀聽他出言關懷,心裏頓時如吃了蜜糖般甜滋滋的,便咧嘴笑道:“多謝恩公挂心,阿秀皮糙肉厚還受得住,那恩公是不是答應阿秀了?”

阿秀眼眸亮晶晶的,那裏面裝滿了期許和希望,高長恭本想拒絕,可是對上她那晶瑩明澈的雙瞳卻不由得心下一軟,那冷冰冰的話再次吞到了肚子裏。

她的眼睛很美,就如一泓清泉盈盈流動,在高長恭的心裏泛起陣陣漣漪,有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愫油然而生。

原來他在阿秀的眼裏竟看到了婉兒的影子,這是多麽的不可思議,高長恭一時之間進退兩難,若他收留了她似乎有些對不起婉兒,若他就這麽走了,阿秀也着實可憐。

“我叫高肅,你不用一直叫我恩公這麽見外。”高長恭淡淡開口,“你起來吧。”

阿秀默默念叨着高長恭的名字,不由得心下一喜,覺得自己與他的關系似乎又近了一層,可是心裏又想到他始終沒有正面回答她的話,多少有些惴惴不安。

于是斬釘截鐵道:“高公子若是不答應,阿秀便在此長跪不起。”

高長恭垂眸望着阿秀,她的眼神很是堅定,似有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高長恭只得無奈嘆息了聲道:“我答應你便是,你起來吧。”

阿秀聞言幾乎樂得合不攏嘴忙起身道:“多謝高公子收留之恩,阿秀一定會盡心伺候高公子左右,為您做牛做馬報答您的。”

高長恭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那淺顯的笑意掩藏在銀色面具下,阿秀雖看不見,但她卻能感覺到那份暖意。

阿秀緊跟高長恭的步伐尾随在後,在她起身站起的那一刻才發現面前之人竟如此高大,他那如玉樹般的身姿很是挺拔偉岸,就如一株挺拔的松樹鶴立林中讓她很有安全感 ,令她從此不再行單只影。

正在神游間阿秀突然想到了一些事,神情不由得有些窘迫臉漲得紅紅的小聲道:“高公子,你身上帶了銀子沒有?”

高長恭一愣不知阿秀所言何意,便道:“帶了,有何事?”

阿秀被高長恭這麽一問,臉更紅了,只得吞吞吐吐的道出原委,原來她一心只想着高長恭能收留她,也沒考慮那麽多,可是當她那遙不可及的願望真的成為事實後,她才想到了那周大娘。

雖說周大娘待她刻薄,可是多少也是有恩于她,這四年若不是靠她收留她也絕難活命,于情于理她也應該去道聲別,另外她想給她一些銀子作為了斷,這樣一來也算對得住周大娘了。

高長恭聽完沒想太多便将自己身上僅有的一百兩掏出遞給了阿秀,阿秀拿着沉甸甸的錢袋竟鼻子一酸,眼眸漸漸模糊被一層淡淡的水汽覆蓋,随着那羽睫的微微抖動,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竟頃刻滑落,無聲無息的落在那岸邊的泥土裏。

她緩緩開口道:“高公子謝謝你,我一定會把錢想辦法還給你的。”

阿秀臉上晶瑩剔透的淚珠早已被風吹幹,但她那落淚無聲的模樣卻盡收高長恭眼底,高長恭轉頭不去看她,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跟着難過。

阿秀的出現讓他有些亂了分寸,這不知是對還是錯,高長恭不竟有些迷茫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卡文卡文寫了删删了寫,孩子一鬧頭炸了,每天只有下午才有兩個半小時的時間寫,但是整理思緒就時間不夠了,前段時間一直很喪,所以動力不足,可是這兩天聽了聽《螢火》又勾起那種沖動,所以我會繼續努力……現在想法要麽是隔日更新,把每天碼字一千到一千五兩天就夠一章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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