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醫院裏——
“南哥。”
“南哥。”
陸氏娛樂專用保镖朝陸征南打了招呼,陸征南點了點頭,打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滾出去!”喬宇發瘋似的抄起枕頭就往門口砸去。
“誰惹你這麽生氣。”陸征南聲音低沉,慢條斯理地撿起枕頭,走到椅子上坐下,翹起二郎腿幽幽地看着喬宇,“說出來我聽聽。”
喬宇的臉從眉骨到鼻尖裹了一層厚厚的紗布,外露出的唇周和眼角都有些腫,正是很多整形患者術後恢複的豬頭時期。
“你怎麽來了?”他愣了愣,随後又是一副小媳婦的樣子,故作委屈道:“你怎麽才來。我病了這麽多天,你都不來看我。你……你要幹嘛?”
陸征南拿起床頭桌上的蘋果刀,剛開刃的刀身像一面鏡子,能映射出喬宇的臉,“別緊張,削個蘋果給你吃。”
這溫柔來的太突然。
喬宇咽了咽口水,看着陸征南不太熟練的削着蘋果皮,“要不我自己……”
“這刀不适合削蘋果——适合殺人。”陸征南沒停下手裏的動作,也沒擡眼看喬宇,一來二去,果皮越削越溜,他卻不疾不徐地說:“別不吃,吃飽了,才有力氣上路。”
喬宇瑟瑟發抖:“征南,你…別這樣,我害怕……”
陸征南不為所動,把削好的蘋果遞到他嘴邊:“吃吧。”
那蘋果棱角分明,果肉被削掉大半,看着就沒有食欲。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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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吃。”
喬宇吓得魂飛魄散,拿起蘋果就咬了一口,放在嘴裏卻無心咀嚼。
陸征南抽了張紙巾把刀擦幹淨,聽着喬宇咬蘋果的聲音,說:“我快忘了我們當初是怎麽認識的了,你幫我回憶回憶。”
“我,我們……我們是……”喬宇手裏握着蘋果,不敢看正眼陸征南。眼神一直往下飄,說話聲細小的跟蚊子一樣:“我們在孤兒院附近的小河邊,你走過來,我們在那遇見。”
“嗯,場景挺美的。” 陸征南點了點頭,又故作惆悵地皺眉,問道:“不過,你确定,我遇見的人是你?”
“确……”
“想好了再說。”
陸征南聲音低沉的如同鬼魅,喬宇一個手抖,蘋果滾到了地上。
陸征南站起身,手裏握着刀子靠近,将喬宇緊逼到床頭,無路可退。
他近距離打量着這張臉,沒受傷前幾乎和顧川一模一樣,放在一起足以以假亂真。
他忍住想要去撫摸的沖動,低低的說:“這張臉是整的,額頭的小紅點也是做的。喬宇,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會瞎到把一只六耳猕猴放在手裏當做寶,珍惜了那麽久,又因為你的背叛把真正的顧川弄得傷痕累累,對我厭惡透徹。你說,我應該把你切成多少片才能彌補這些過錯?”
喬宇吓得“啊!”一聲,跪在床上捂着耳朵求饒。
事已至此,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利用舊情動搖陸征南,因為他明白,這段舊情正是陸征南的底線。
一個比撬了詹尼佛保險櫃還要危險的底線。
他何嘗不糾結于自己只是個替代品,又何嘗不明白陸征南對那個人的專注。
一個贗品都足以讓他愛的深沉,如果本尊出現,陸征南又該是什麽樣子?
喬宇不敢想,也不願意去想,時間久了,他都快要信以為真,在這個角色中走不出來。他也曾相信,陸征南是愛他的,更相信自己就是陸征南要找的人。
可是直到今天,美夢碎了一地,他才意識到這幾年自己一直在做多危險的事。
“對不起,征南,你別怪我。”喬宇瘋了一樣,邊哭邊道歉,“我也是被逼無奈,我都是有苦衷的!”
“誰指使你的!”陸征南狠狠将刀插進枕頭裏,再也沒心思跟他廢話。
冰冷的刀身幾乎和太陽穴完美貼合,喬宇想躲,又被拽了回來,“你別逼我了,我真的知道錯了!等傷好了我就滾蛋,我發誓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不打擾你和顧川!我求你了……”
“不說是吧。”陸征南狠狠剜了喬宇一眼,朝門口喊了一聲。
門被打開,外面進來四個保镖。
“把他摁住。”
一聲令下,四個西裝革履的保镖各司其職。
兩個按手,兩個按腿,把喬宇牢牢按在床上動彈不得。
“征南,你放了我……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求求你!你放了我吧!”
面對喬宇的哭喊,陸征南不為所動。他用食指描繪喬宇鼻梁上的紗布,然後慢慢撕下來,傷口縫合的印記十分明顯,像一條短小的蜈蚣。
喬宇睜大雙眼,“陸……陸征南,你要幹什麽……你住手!啊!好疼!哈啊!!”
陸征南用手指頭勾住白線,線連着皮,皮連着肉,牽一發而動全身,生拉硬拽必然血肉模糊。
可陸征南沒那麽粗暴,這會兒他有的是耐心,扯着白線慢慢撕磨,每牽動一下,就有一小股血液流出,一次數量不多,架不住積少成多。
“求你了,快住手!!”
陸征南無動于衷,“誰,指使你的。”
“我說!是陸戰北!是陸戰北讓我接近你!”
喬宇疼得五官扭曲,全身抽搐,“他……他給了我一張顧川的照片……讓我按照他的五官去做!呃……他說只要我能把你拿下,就給我一百萬美金……他想要陸氏集團的股份,想要……想要超過你,所以讓我做卧底跟在你身邊……我沒騙你!你快住手!”
“顧川,就值一百萬?”陸征南嗤笑一聲:“繼續。”
“顧川……顧川也是他的人……但我不知道他的任務是什麽,陸戰北把他隐藏的很好,去廈門之前我從來沒有見過顧川。而且這麽機密的事情陸戰北也不會告訴我!我只知道這些……真的沒有了!”
陸征南在那句“顧川也是他的人”上咀嚼了半天,陰沉道:“你這次回來,也是陸戰北的意思。”
言簡意赅,沒有疑問,而是陳述。
喬宇深吸一口氣:“他說……讓我分顧川的寵,這樣就可以……”
“可以把你安排在我眼前,再把顧川留在自己身邊。”陸征南冷笑一聲:“他計劃的真好。”
如果不是這突如其來的插曲,陸征南不會知道顧川的真實身份,這一切就都有可能順理成章。讓他蒙在鼓裏,和一個贗品恩恩愛愛,真身卻和別的男人雙宿雙飛。
陸戰北真是為了報複無所不用其極,本以為這人滾到了國外一了百了,沒想到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範圍之內!
陸征南沒有收手,反而猛地一扯,病房內頓時傳來撕心裂肺的叫聲。
喬宇鼻子上的組織被扯下來了一大塊,血流不止。血液通過鼻腔倒流回嗓子裏,他喊的激烈,一邊呼喊一邊咳血。
陸征南将手裏的美容線扔在地上,那線輕的像一片羽毛,飄飄蕩蕩的落下,找都找不見,卑微的形态正是此刻的喬宇。
喬宇是陸戰北的人,顧川也是陸戰北的人。
喬宇撬了保險箱,顧川做了什麽……
陸征南細想一下,他沒做什麽過分的事,只是按照陸戰北的要求把國內、陸家和他的一舉一動彙報出去。讓陸戰北即使人在海外,也仍舊能夠掌握一切。
所以,在陸老頭立下遺囑的時候,陸戰北回來了。
顧川做事向來隐蔽又小心,兩個人搭配的天衣無縫,完美銜接,包括這次的分手,怕是也在計劃範圍之內。
原來是這樣……
居然是這樣……
幸虧是這樣……
還好只是這樣……
陸征南歪着頭,活動僵直的脖子。他滿臉陰鸷地用紙巾擦幹淨手,給保镖留下一句話,“你們知道該怎麽辦。”
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
傍晚時分,顧川抱着狗狗抱枕,坐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褪去西裝,他又換上了平常最喜歡穿的T恤和休閑褲,抱着抱枕的時候像極了青春時期的高中生。
他已經好多天沒有踏踏實實睡過一次好覺了,接連通宵,心力交瘁,人差點都熬壞了。
為此,陸戰北得知他打贏了官司,特意把他叫到家裏,親自下廚好給他補一補。
陸戰北從廚房出來,一見顧川迷迷糊糊的樣子,心裏喜歡的不得了。他走上前,輕輕摸了摸顧川的臉頰,笑道:“去床上睡,飯做好了叫你。”
顧川睡眼惺忪,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兩只眼睛瞬間布滿水花,“不睡了,我還要幫你打下手。”
“聽話。”
這兩個字的威懾力真不是蓋的。
顧川突然明白吳瀚霏為什麽每次聽見這兩個字就會從一只聒噪的小知了,變成安靜的乖寶寶。
陸戰北輕輕揉着他的頭發,一臉寵溺道:“你從小就身體不好,一年四季但凡有個頭疼腦熱絕對跑不了,聽哥話,去床上睡一覺,把身體養好了才是幫我的忙。你這幾天累壞了,工作室要是沒有着急事,就住在這裏,不出一個禮拜,我就能把你養的白白胖胖。”
顧川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握住陸戰北放在自己頭頂的手。
“怎麽了?”
“感覺好不真實。”
顧川仰頭看他,“聽說人這一生有七件幸事,我所經歷的正是其中一件——失而複得。被偷走的那幾年回來了,感覺很充實,卻又不那麽真實。”
陸戰北坐在他身邊,摟住他的肩膀:“只要你願意,往後的生活我們可以一直在一起,我們會有更多的七年,八年,十一年——只要你願意。”
二人的距離近在咫尺,交彙的目光也在散發異常訊號,顧川有些害羞的繃緊了身體。
陸戰北動了動喉嚨,緩緩靠近。
就在即将觸碰到夢寐已久的嘴唇時,顧川卻把臉轉過去,躲開了。
陸戰北稍有僵硬:“不願意?”
“不是。”顧川目光有些閃爍:“我只是……”
只是什麽?
還沒準備好?
可能吧,但也不全是。
顧川對陸戰北的感情清晰卻朦胧。
最開始是因為依賴和心動,現在是因為牽絆與親情。可這份親情裏到底夾雜着幾分說不清的喜歡,誰也說不出來。
“你別緊張,你知道哥哥喜歡你就好。”陸戰北故作輕松的笑了笑,在顧川耳邊親密低語:“哥哥給你時間考慮,別害怕。去房間睡吧,下次別躲。”
說完就在顧川臉頰上偷了個香。
……
躺在卧室的大床上,顧川閉着眼睛卻再沒了一絲睡意。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陸戰北的心思就很明顯。
顧川承認,起初他是受寵若驚的,一個在他心裏被奉為神的人,居然對他表明心意,這是從來都沒有想過,也是不敢想的。
可當心中的浮華塵埃落定,顧川發現好像不剩下喜,只有驚。
他可以理解身邊所有異性同性抛來橄榄枝的行為,唯獨想不明白朝夕相處的哥哥怎麽也跟他們一樣。
家人,如何能躍居。
說來說去,顧川還是覺得陸戰北幹幹淨淨,而自己不配。
他迷迷糊糊的剛要睡着,就聽見外面傳來敲門聲,緊接着就聽見有人在争吵。
顧川原本就睡得不踏實,被外面的吵雜聲吵得更是醒了三分。
客廳裏——
陸征南拽着陸戰北的領子,怒視着他。
兩個男人勢均力敵,誰也不讓誰。
陸戰北卻絲毫不覺得如臨大敵,反而十分輕松地說:“他難得好好睡一覺,你非要吵醒他?”
“少跟我來這套。”
陸征南惡狠狠地說:“你想要財産可以直接跟陸老頭說,跟我正面剛也可以,為什麽要把顧川拉進來!我們倆之間的恩怨你為什麽非要讓他夾在中間?你明知道他是我……”
“是你什麽?喜歡的那個孩子?”陸戰北扯了扯嘴角,主動靠近幾分,聲音低沉道:“陸征南,三年沒見了,我以為你多少有點長進,結果,你還是這副德行。跟小時候一樣唯我獨尊。”
他拿開領子上的手,拄着拐杖站到餐桌前倒了杯水,雲淡風輕地說:“我和你不一樣,我從來沒強迫顧川做過任何事。是他為了我做什麽都可以。你不感恩戴德謝謝我把顧川送到你身邊陪了三年,還反過來咬我一口,實在是說不過去。”
“你利用他對你有愧疚,把他送來我這裏,如果換做別人,你是不是也要把他送過去!”陸征南咬牙切齒地說。
讓顧川陪別人睡,簡直無法想象。
“我怎麽舍得。”陸戰北笑了笑:“要不是喬宇不中用,我也不會出此下策。我還沒吃一口就被你吃了,你知道我是用了多長時間才接受這個事實嗎?像顧川這種乖寶寶,能陪在你身邊三年是你的福氣,你沒本事讓他對你死心塌地,就別怪我再也不松手。陸征南,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把人推開的。”
“陸戰北,你特麽就是一混賬!”陸征南怒道:“你以為你在背地裏做的那些破事兒我都不知道?我真想看看,顧川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還會不會跟你跟你在一起!”
“從聽說喬宇鼻梁骨斷裂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有些事肯定是瞞不住了。”
陸戰北喝了口水,又說:“不過你放心,我做過的事從來不怕別人知道。事成之後,那都是我人生裏濃墨重彩的一筆,我一件都不會否認。但,如果你想把這些事告訴顧川,我勸你還是三思而後行。我不知道喬宇有沒有告訴你,顧川這裏……”
他放下水杯,用食指點了點腦袋:“有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