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相機快門聲剛落,風零下意識回望,隔着一條長廊,她和金的視線久久凝固。風零望着金手中正對着自己的鏡頭,按了一下眉心。一想到鴉棠第一天開學,她可能就要和她的老師起沖突,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風零不喜歡拍照,更不喜歡被偷拍。金那充滿攻擊力的眼神,令她不喜。好在,此時鴉棠剛好從衛生間出來,阻止了風零想要奪下金的相機的沖動。
鴉棠并不知道金偷拍了風零,因為風零兩輩子第一次答應陪她上學,鴉棠心情格外愉悅。她下意識就用軟乎乎的小手牽住了風零的指尖,那指尖冰冰涼,肌膚柔軟得好像絲綢。
鴉棠剛觸碰到風零指尖,風零下意識就觸電般甩開,她不喜歡與任何人的觸碰。兩個人一時之間有些尴尬,鴉棠懊悔看着腳尖,如果她剛剛沒有得意忘形,風零會不會多喜歡她一點?
忽然,潔白的西裝袖遞到了鴉棠的眼前,她擡起葡萄似的眼眸,只見風零修長白皙的脖頸微微泛紅,面色冰冷只看前方,留給了鴉棠冷酷的側顏。
“扯袖子。”聲音有些僵硬。
鴉棠猶豫了一下,擡起小胳膊,輕輕把潔白無痕的袖口拽了下來,布料扯在掌心,又緊又牢地握着。
風零脊背挺直,朝前而行,鴉棠扯着袖口,慢她後步緊緊跟着。兩人一前一後,一高一矮穿過玻璃長廊回到了辦事大廳。
大廳裏,風菲霖和風莎坐在沙發上聊天,聽到腳步聲,母女倆同時轉頭,不約而同盯向了鴉棠扯着風零袖口的手。
風莎眼色一變,從沙發上整個跳了下來,腳掌剛落地,就迫不及待沖風菲霖喊:“媽媽,我要去和堂姐玩。”風菲霖心領神會,她微笑着點點頭,精致的妝容上因眯起的細眼,眼角浮了粉。
下一刻,風莎整個人如一個膨脹的皮球彈了出去,砸向了鴉棠扯住袖口的手。
鴉棠只覺手腕一麻,整只手臂被用力彈開,緊跟着,手臂上無數神經仿佛撕裂一樣,又像萬千只螞蟻噬咬一樣疼。鴉棠下意識疼得用左臂捂住了右臂,她站在原地,疼得咬牙,好久沒出聲。
風莎詭計得逞,馬上順勢躺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自己摔倒了。
吵鬧的哭聲惹來了學校的管理員,他連忙跑到風莎面前抱起這位長得像天使一樣的女孩,責備地看着無動于衷只站在旁邊的風零。鴉棠被迫放開風零那一瞬,風零有感到忽然的重力沖擊,她甚至腳步被連貫動作帶得有些沒站穩,等她回神過來,已經看到鴉棠泛白的小臉和額角的汗珠了。
與此同時,風莎哭聲随之響起,風零面無表情,她擡頭看着遠處風菲霖的眼睛冷若寒霜。最終,她抱起鴉棠,匆匆離開前瞟了假哭的風莎一眼,眼底滿是失望。
她曾對堂妹跋扈的性格一忍再忍,包括她過去因貪玩毀壞了無數名家畫作和物件,風零只當她不懂珍惜金錢和藝術。但金錢和藝術,又是風家最不缺的東西,風零沒放在心上。
Advertisement
但一個女孩,不能不善良。今日會刻意傷人,明日就可能犯罪。
風莎是該好好管教一下了,而教唆她的監護人,也應該換換了。
風零抿緊嘴唇,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氣息,她抱着鴉棠走出大廳,無人敢上前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除了金,他剛踏進大廳便目睹了全程,随着風零抱起鴉棠,他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先一步跑出門發動了汽車。
等風零剛下了大廳階梯,一輛白色賓利就駛到她面前,金打開車門,探出車窗沖風零喊:“校醫室離這兒還有3英裏,你快上車吧!”
鴉棠此時疼得頭腦發昏,她估摸自己手臂已經脫臼了,心底忽然開始渴望長大,小孩子的身體也太脆弱了。看到金的“樂于助人”,鴉棠百分百确定對方狐貍給雞拜年。
她不由咬着牙根,用意志力強忍着疼痛:“姐姐,我應該不是大事,等司機的車過來就好。”
千萬不要上了賊船啊!鴉棠一邊忍着疼痛,一邊心髒狂跳祈禱風零千萬不要上金的車。
祈禱失敗。
風零甚至沒有任何猶豫,她直接邁開步子彎腰抱着鴉棠進了金的後座。鴉棠哀莫大于心死,她閉起眼睛放棄掙紮,內心為風莎點蠟。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是她大意了。
前世風莎剛入學就害風零在師生面前出醜,沒想到這輩子,直接弄折自己的一根胳膊。加上金的這一筆賬,很好,她一定要讓這奶嘴都沒斷的臭小孩知道社會的險惡。
風零坐進車後,小心把鴉棠放好在身邊,忽然鼻息裏鑽進濃郁的古龍水香味。對于A國貴族來說,香水幾乎是日常必備品,但風零并不喜歡,因此每次聚會都離旁人較遠,落了清高的名聲。
此時她下意識屏住鼻息,從口袋中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然後她聽到了鴉棠的咳嗽聲。
“怎麽了?”金從後視鏡看到鴉棠狀态,“Evelyn,你的妹妹傷情很嚴重嗎?”
鴉棠不想風零和金搭話,下意識解釋:“金,你車子香味太濃郁了,我有些嗆到!”
金聽完連忙道歉,轉身從車裏抽出一張手帕單手遞過給鴉棠,他臉色有些微紅,擔心在風零面前出糗:“實在不好意思,我忘記亞裔不太喜歡香水味。”
風零若有所思看着鴉棠,又看了一眼金,眼底無波無瀾,一路上沉默着,她不出聲,另外兩人更不敢多語。車子行駛的路上,氣氛一片死寂。
看到校醫室那一刻,金幾乎要感動流出淚水。他立刻停車熄火,以飛快的速度完成了下車,又紳士地為風零打開車門。
風零拒絕了金的陪同,直到看着風零抱着她的妹妹走進校醫室的門,金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上帝保佑,那女人太危險了!”
金重新駕車的一路上都在想,他到底是因為車裏香水味太重觸犯到風零,還是因為說的話不夠缜密。對了!
金猛拍了一下方向盤,差點導致車子撞上馬路匝道。
“亞裔!”金無限後悔,“我真不該說出如此具有偏見的話語,她一定覺得我是個帶有種/族/歧/視眼鏡的下等混混!”
金猜得不錯,從他拍照到主動駕車幫忙,風零有對他扭轉了那麽一點兒好印象。但是濃重的香水味和口不擇言,剛好觸碰了風零的厭惡點。
對于風零來說,是否要接受一個人,憑行為和語言就可以确定了。很不巧,這個世界上,目前好像沒有能入風零眼裏的任何人類。
任何人。
而對鴉棠來說,她也剛好面臨着和金一樣的窘境。自從下車後,風零依舊腳步飛快,手臂穩健抱着她,兩人離得如此之近,鴉棠甚至能夠聞到風零身上淡淡的清香。
淡得恰到好處,聞來沁人心脾的雪松。
可鴉棠沒時間想這些,風零從下車到推開校醫室,甚至在與醫生的對話中,都沒有直接和她進行過任何一句對話。過去和風零相處了将近二十年的經驗來看。她一定曾在某些地方引起風零的不快,或者,戒備?
是什麽時候呢?鴉棠冥思苦想,直到醫生給她的手臂重新複位,甚至打上石膏,疼痛使她猛然間從腦海中抽離到現實,但她還是沒有想清楚風零不快的點。不過她的走神可令女醫生感到不快。
女醫生不由開口提醒這位病人:“小姐,看病的時候走神,可不是一位淑女對醫生該有的禮貌。”女校醫可自诩國際學院的半個教師呢。
鴉棠深感自責,連忙點頭道歉。
話剛出口,鴉棠後背猛然一緊,她知道風零為什麽沉默了。
就在剛剛,女醫生說的話是英文,而金在車上開口說的雖然是中文,但帶了風零的英文名。至少這輩子,從她回到地球那一天算起,沒有任何人在任何時刻透露過風零的英文名。
以及,鴉棠還犯了另外一件大錯,她脫口而出叫了金的名字。因為她使了詭計,才讓風零和金錯過了彼此的第一次見面介紹,所以風零不知道金的名字,鴉棠更不應該知道。
想到這裏,鴉棠的發梢頓時沁出了細汗,連醫生都納悶屋子裏是不是太熱了,而給她們貼心拿來了風扇。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零安靜守在鴉棠身邊照顧,她還是沒有說一句話,不過照顧風零的細節體貼入微,仿佛看不出異常。
鴉棠忍不住在心裏回想:上一輩子欺騙了風零的人,最終得到了什麽下場呢?
想到過去,她又不免打了一個寒顫。
女醫生實在忍不住開口又插話道:“Evelyn(伊芙琳)小姐,我可能要打擾一下,我覺得你的妹妹也許不僅僅是脫臼那麽簡單。你看她又熱又冷的,不應該是發燒了嗎?”
“噢,也許可能是感冒,如果感冒的話,傳染性可是很嚴重的。她是萬不可能留在學院了,我想她可能需要請假。”
終于,鴉棠聽到了風零的聲音,溫柔标準英式發音,卻是問鴉棠:“我想,這件事可能要咨詢一下我妹妹的意見,對嗎?棠?”
鴉棠再也忍不住,她微笑着看那多嘴的女醫生,表情卻比哭還要難看,風零知道了,她一定是看出了自己的異常。風零知道了她明白自己謊言被拆穿了!
鴉棠握緊拳頭,破罐子破摔,說出的英文語結結巴巴:“我,我可能要休息幾天。”
透過餘光,鴉棠看到了風零眼底起了笑意,又美又仙。鴉棠腦海中緊繃的線斷了,一連又打了好幾個寒顫。
作者有話要說:
鴉棠:我大概是史上最慘的女主,上輩子被拖着走,重活一世還是跟不上心上人的智商,情敵一大堆,還是個小孩的身體,我到底能做什麽?我要這重生有何用!【怒摔開天匙】
風零:......【沉思中】
作者菌嘆口氣:看給孩子吓的,風零又不會吃人。
無數惡魂冒了出來:你他麽仿佛在睜眼說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