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鹿房是王的寝宮,這是第一次有嫔妃被領進王的寝宮內,哪怕這個妃子只有五六歲。
懷雲回到鹿房後等了許久不見鴉棠身影,等她派另外一個女官去花園尋人時,池塘邊上已經平躺着一個女人,正是之前的女官。一問貢女才知道,原來女官不小心失足墜入池塘,然後又被貢女救了起來,現在處于昏迷之中。
至于貢女怎麽救的女官,沒有人知道,連那墜入池塘的女官再次醒來時也奇怪地忘記墜入池塘前所發生的一切。
鹿房是一座獨立的宮殿,等鴉棠跟着女官來到鹿房,又看到一個被拖下去的妃子。鴉棠閃開半個身子,躲開了那妃子的嚎叫和撕扯。
鴉棠走進寝宮,裏邊的裝飾豪華而嚴肅。懷雲此時脫下了性感華麗的衣服,換上包裹着花紋反複的金色長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線,紅色的頭發高高地梳成角髻,上面綴滿了黃金和寶石精心雕刻打造的裝飾品。妝面華麗而濃重,襯得人的氣質格外沉穩。
但最過顯眼的還是她頭上那頂熠熠發光的金色王冠。
她面目嚴肅,脊背挺直,削瘦的下颌線緊繃,正握着一支羽毛金筆在批注部落呈上的折子。見到鴉棠來了,她難得放松了額間緊繃的眉。
“看來沒遇上蛇?”話語在意料之中。
鴉棠點點頭,直到懷雲讓她在下首坐下。
但因為流血結痂的傷疤還是被懷雲發現,她輕皺眉心:“你輸了。池塘裏有蛇。”
“這是被水草劃破的傷疤。”鴉棠硬着嘴解釋,她可不想被扔進蛇池。
懷雲沒有說話,她似乎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她笑起來,整個屋子一下明亮奪目:“那便是水草吧。”鴉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又被慢慢放下。
懷雲怎麽看都不是能夠接受欺騙的人,但也許蹩腳的謊言無意中取悅了這位瘋狂的王也說不一定。
然而下一刻,事實就告訴鴉棠完全想多了。能夠手握重權多年的女王,對宮殿中所有事情了如指掌。
她輕拍兩下手掌,輕言細語就吩咐女官去處死不聽話的人。
“宮裏每一條蛇都只能聽我的命令,蛇池中少了一條碧蛇,沒有我的吩咐,任何蛇都不會擅自離開。用藍晶的粉末吸引碧蛇出動,這下作手段,我都替她廉恥。”懷雲憤怒中藏着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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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不聽話的那群人丢進池塘做肥料吧。”這位殘酷的暴君清楚地了解宮裏每一株樹葉的風吹草動。早在鴉棠進入鹿房之前,外面拖出去的女人就是指使女官放蛇的嫔妃。
這嫔妃和女官暗中勾結多年,懷雲只當作兩只螞蟻在搬家。但她絕對不能影響螞蟻壞了自己計劃。
同時,懷雲心裏十分清楚:是鴉棠設計讓女官摔進池塘又重新救了女官一命。
一個女孩如何能夠在水中救起比她大幾倍的成人呢?鴉棠的鮮血為什麽又是紅的呢?這一天快結束時,懷雲總算覺得沒有白浪費時間。
她看着下首的鴉棠,傳說中鮮紅熱血的人降世,太陽帝國就會重新崛起。這位語言行為都奇怪的貢女如果這人真的是神女,那便是天神的旨意,她的雲上城的鐵蹄最終會踏平卡洛所有的土地,重建太陽帝國的輝煌。
關于鴉棠身上的秘密,她會一個個弄清楚。
夜深了,鹿房外面來了一位新的妃子開始講故事。懷雲和鴉棠坐在宮殿裏靜靜地聽着,妃子講完,懷雲問鴉棠:“講得如何?”
懷雲以前從來不問別人意見,只以自己心情作為評判标準。
鴉棠生怕踩了這位女王的雷點,她恭敬道:“謹遵王指導”。
懷雲擡手:“連你也分不清好不好,便是不好。”遂而又評價道:“她講的故事不如你動聽。”
“丢了吧。”
話畢,門外傳來妃子痛苦的聲音,鴉棠靜坐在椅子上,手指掐住掌心。每一天夜裏,都有人斷斷續續的死去,時間一久,人就會麻木。
今日池塘被害,鴉棠爬出池塘那一瞬間真的起了殺意。她在這個世界沒有多餘的渴望和念想,只求好好活下去。懷雲心機深沉,論手段論權力都是她無法反抗之人。
壓抑下的情緒逐日遞增,沒人想要過日日刻刻顫顫驚驚的生活。懷雲就算了,連那女官也想要來害她的命,她由衷感到一種被冒犯的憤怒。
在宮裏,除去懷雲,她是貢女,是懷雲名義上的妃子。盡管她不願意做妃子,但暫且輪不到女官為她做決定。
至于為什麽重新救起女官,鴉棠內心有過糾結。始終還是過不去心裏的關卡,她不在乎自己有沒有變髒。從還待在江南起,她的父母去世雙亡,鴉棠幹淨的心就已經髒了。她在乎的只有風零一個人,她清楚她不說今天的事情,遠在天邊的風零可能永遠不清楚。
在随時可能喪失生命的當下,她未必能等到活着見到風零的那天。
為了活下去,鏟除異己才是正确的念頭和想法。
但是鴉棠還是為了将來哪怕百分之一的見面機會動搖了。她發現自從穿越到卡洛世界裏,随着在宮殿裏待的時間越長,她就能獲得更加穩定的神力。
傳說中,神器都具備超越極限的神力。從她能看清黑暗開始,又到她能夠随意地聽清周圍很多的聲音,直至今天掉入池塘後開天匙給了她力量,讓她能夠從池塘中浮起,甚至在受傷情況下救起比自己重許多倍的女官。
其實鴉棠知道咬她的蛇是碧蛇後就起了殺心。因為在石碑上,曾經記載過關于風零卡洛之行其中的一個小插曲,裏面就有關于碧蛇的信息。
碧蛇:毒性極強的一種綠環形花紋蛇,只要被它咬上一口的生物,哪怕是沙漠中最健壯的馬駝也會當場斃命。人就不用說了,何況是五歲的小孩。
女官一直在岸邊等候她,即使能夠看清楚一些水下的模糊身影,但又怎麽會知道水下有蛇呢?
而且又如此确定那蛇就是碧蛇。
放蛇這件事跟女官沒有關系,鴉棠不信。
鴉棠用開天匙的神力幫助下救起女官,與其說救那女官,其實是在救自己。
只要不是她殺的人,她的心上就沒有罪過。沒有罪過才能将來坦蕩讓風零接受她。
鹿房外痛苦的聲音戛然而止,鴉棠的思緒從遠處飄了回來。
寒月高懸于天上,天色将晚,鴉棠正準備離開鹿房,只聽到懷雲在講:“今晚留夜。”
鴉棠停下了腳步,按照規矩,女官帶着她走進了浴房。
——
風零有強烈的感覺,鴉棠就在雲上城中。
她一到這裏,就感覺到玄鏡比平時更加炙熱的溫度,乃至于她揉了很多次眼睛。冥冥之中,風零感覺到一種召喚,一段若隐若現的聲音在耳畔回響。
“神女....神女...”
有時像是一個人的聲音,有時間又變成好多個人的聲音。
嘈雜的聲音讓她的心變得不再安寧,忍無可忍,她尋着其中一個聲音往前走,恰好看到奴隸所對面高牆上掉下的一面琉璃瓦。
琉璃瓦上倒影着風零出塵的容貌。風零輕輕按上瓦片的倒影,轉瞬之間,巷道的人影消失不見。
這是一座冰冷的牢籠,牢籠之中關押着許多面目瘡痍的囚犯。風零的憑空而現,把這座地下牢籠裏所有的囚犯都吓了一跳。
他們當中大多人為男性,許多人畏懼地望風零,目光中帶着懷疑和驚訝。
“你是誰?”一位被囚的老者問到。
老者曾是建造雲上城新宮殿的工匠,因雲上城下曾經是太陽帝國的都城,有着不少的遺跡和文字記載。對于過去那段歷史,老者較之其他人要知道的更多。
隐隐約約,他心中有着一個大膽的超乎平常的猜想。
“何人?”那位纖瘦的白色身影在昏暗的牢房中看不清相貌,但聽到她的聲音,所有人神經為之一振,好像給滾燙的鐵澆築最後一瓢涼水。
她的聲音,有着能刺進人心神的力量。
風零當然在思考自己應該怎麽回那位老人的話,但如果說名字,老者也未必認識她。
這裏她從來沒有來過,問她是誰也沒有了意義。
“我不存在于這裏,只是過客。”冰涼的聲音似滴滴清泉,那人說話的嗓音有讓人想要繼續聽下去的欲望。
“我是誰不重要。”風零陳述。
風零如此講,但老者不這麽想。試問這世界上,誰才能不受限于這裏,又能路過這裏?老者本就有所猜測,如今風零似是而非并沒有給答案的話語,恰恰讓他覺得自己的想法被證明了一般。
老者喜極而泣,他跪倒在地痛哭道:“你當然不屬于這裏,但我們的一切都屬于你。神啊,救救我們吧。”
老者從建造新的宮殿起,如今已經過去四十多年,在地下囚牢度過的歲月,他成為了這裏理所當然的長者和智者。因為老者,其他人才有機會吃上一碗飽飯。大家都信任這位老者,老者一跪,所有囚犯都想起了老者曾經講過的那個關于太陽帝國的神話:
傳說在太陽帝國建立前,卡洛大地一片黑暗,人類只能同沙漠中的野獸共存,人們找不到食物,還得躲避野獸的殘殺和追擊。有一天,一位奇怪的女人帶着火種點燃了卡洛世界的光。她不僅帶來火種,還賜予了卡洛第一輪太陽,并且把在沙漠中如何種植綠洲的方法教給一位叫做“喬”的少女。
後來,喬憑着女人賜予的方法讓沙漠出現了一片片綠洲,她收獲了贊譽和信任,有着一大幫擁護者。喬就是後來的“太陽女帝”,因為喬,人類統治了沙漠,建立了文明,成為了沙漠裏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