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入夏的夜晚,微風将白日熱意的餘燼吹去,将她的發絲吹的淩亂,林夏将頭發挽到耳後,對着旁邊的李子望說,“有空嗎?請你喝杯東西。”

“好。”

會所臨江,附近最近的咖啡館都要步行兩公裏,林夏懶得再找個地,去附近的便利店買了兩瓶水,帶他走去了旁邊的濱江風光帶。

遠處是一座跨江大橋,夜裏流光溢彩,此段濱江并非身處熱鬧的風景區,游客并不多。路旁相距甚近的路燈一盞盞都開着照得通亮,夏天夜跑的人裝備齊全、控制着節奏不停歇,在此散步的附近居民腳步都輕快得很。

林夏遞了瓶水給他,“喝礦泉水吧。”

他接過水,擰開瓶蓋下意識想遞給她時,她已經灌了一大口水下去,并不介意喝得太急,水溢在了嘴角邊,只是随手擦去了。

“你變了很多。”

水是冰鎮的,鎮住了夏天的燥意,林夏挑眉,“變成什麽樣了?精明、世俗,還是更勢利了?”

你的盔甲變得更堅硬了。

“沒有。”李子望搖了頭,“變得更漂亮了。”

林夏大笑,“謝謝,我很開心聽到這句話。”

一旁的慢跑者看了眼這兩人,穿着正式而得體,像是剛從宴會上出來,男帥女靓,在輕松閑适的江邊,有點格格不入。

“我能私下問個問題嗎?”兩句寒暄過後,林夏直入了主題,“為什麽跟建林集團合作?”

“對房地産的投資策略上,我認同你父親的見解和做事風格。我們解決一部分的資金問題,你們進行後續的開發。”

李子望跟着她往前走着,吹着江邊的風。他住的酒店也在江邊,卻只在窗邊看過夜晚的江景,沒有下去獨自走過。

“我再非常自戀而冒犯地問一句。”林夏停住了腳步,看向他,“這筆投資,有我的關系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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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他回答的很幹脆,“我們在京州不只這一筆投資,也是整個團隊大多數表決下的一致決定,我沒有這麽大的權限。”

林夏繼續往前走,“好,我還有一個要求,你可以答應我嗎?”

“什麽?”

“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也知道一段感情于我們而言都過去了,但我還是非常小人之心地确認遍,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們曾經的關系。”

李子望連糾結猶豫都沒有,就回了她,“好,我答應你。”

“謝謝。”

“那你呢?會跟別人說嗎?”

林夏愣了下,她為什麽要跟別人說,但想起程帆,他不是別人。

“不會。”

李子望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其實你完全不用說這句話,我不會跟任何人提這件事,更不會用一段曾經去影響現在的你。”

知道對方是個體面而紳士的人,斷不會用過往去傷害她,但林夏不需要這種默契,“所以我說,是我小人之心了。”

“沒有,你做的對。”

他曾不解,一個家境條件優越的女孩,為何觀念如此保守。在國外留學時,從不接受男生的date邀請,只有喜歡他,才答應了他的約會。此時的他并不驚訝,結了婚的她,在避嫌一段過去。也許不是多愛她的丈夫,只是出于她的道德感。

“那我能不能也問你一個問題?”李子望聳肩,“你不要多想,只是出于好奇。”

“行,你問吧。”

“你說過,只有更強大了,才能不讓自己受到傷害。”他盯着她冷靜的面龐,“我現在想知道答案,你還相信你曾堅持的嗎?”

也許是不可置信,很久沒有人問過她這樣犀利的問題。林夏呆滞了兩秒,逃避了他的眼神,轉頭向江面看去。

身為本地人,她卻甚少來江邊散步。此地附近為高端商務區,兩岸高樓林立,縱有一輪圓月,波光粼粼的江面上卻毫無明月照大江的孤寂美感。

許久,她給出了答案,“相信。”

李子望看着她的側臉,沒有再問,問什麽都不合适。她給出這個答案時,已經是她離他最近的時刻。

江面上吹來的風有些冷,平底軟鞋走久了并不舒服,林夏看了眼手機,電不多了,“不早了,走吧。”

李子望笑了,“你說的喝杯東西,就請我來江邊喝瓶礦泉水嗎?”

“礦泉水不挺好喝的嗎?”林夏掉頭往岸上走去,“我手機快沒電了,下次再請你喝東西。”

李子望打了電話給司機,問了她這是哪後報了地址,“我先讓司機送你回家吧。”

“不用。”她舉了手機,“我已經打車了。”

打的車先到了,李子望給她打開了車門,在她坐進去要關門之前,對她說,“你已經夠強大了,也許你堅持的,是錯的。”

“師傅,我換個目的地。”

打車時填的地址是她的公寓,林夏忽然換了地址。

曾經的他跟她說,受到傷害不是你的錯,變得更強大不是自我保護的唯一方式。你要說出來,跟我講好不好。

不是不相信他,她是更相信自己。無比厭惡自己的每一處軟弱,只有将缺口都堵上,才能不被攻擊。

她用最後的電量發了信息問程帆:你什麽時候回來?

回家時手機已經自動關機,她找了充電線插上,就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來,重啓了手機,程帆已經回了信息,說臨時有事去了新加坡,估計還有四天。

林夏坐在地毯上,抱着小腿,下巴枕在膝蓋上,看着茶幾上的水晶杯,多層的切面在客廳燈光照耀的反射下顯得熠熠生輝,讓人看得着了迷。

興許是見她沒回,他又發了信息問她,有什麽事。

她拿起手機,打了一行字又删除,發了一句:沒事,就問一下。

新加坡很小,特別是在經濟論壇上,幾乎所有在這的朋友,程帆都見了個遍。

他的堂哥程飛一家早幾年就移民來了新加坡,昨天去他家時,他正帶着上完足球課的女兒回家。

程飛早已財富自由,在國內時是個工作狂,來了新加坡後倒成了居家男。有錢也不是萬能,前兩年為了讓小孩進南洋小學,他還跑去做義工。現在孩子的興趣班和輔導班都由他接送,追着女兒讓她別吃冰淇淋時,哪裏還有在商界殺伐決斷的狠勁。

與他一同來參加論壇時,還在跟他說,有孩子太幸福了,你的整個世界都會不一樣。

程帆看着他這一副奶爸樣,不置可否。

財政部長做了開場後,各個行業的大人物都相繼上臺演講。看着規模大,實則明面的信息量很小,私下裏的交談才能談成生意。

在國內參加論壇時更是,臺面上的人物動辄被媒體稱之為大佬。殊不知,大佬,大多數時候是用來在菜場被砍頭的。

晚宴時,程帆與朋友聊完,轉頭就看到了程飛在與一人聊天,很巧,那個人他還認識。他沒有上前打招呼,剛剛水喝多了,他轉而去了衛生間。

回來後,程飛找到了他,“你去哪了,剛想把一朋友介紹給你,他最近轉戰內地,去了京州投資。”

程帆順手拿了杯酒,他記憶力挺好,“李子望?”

“你怎麽知道?”

“你怎麽認識他的?”

“他家在新加坡有生意,認識之後才知道他還是我學弟。”

畢業後,大學就倆作用,一是認識人時攀親帶故拉近距離,二是給你發郵件要捐贈。

“現在還流行認校友?你什麽學校啊?”

程飛皺着眉頭看了堂弟一眼,“你什麽破記性?芝大啊,人家還博士生呢。”

程帆看着遠處那人的背影,認真地問了他堂哥一句,“榮譽博士?”

“去你的,滾。”程飛笑罵着,他何時這麽刻薄,“你是不是跟人家有仇啊?”

“沒有,不認識。”

“你什麽時候回去?”

“明天吧。”

程帆想起早兩天林夏發了信息問他何時回來,他準備提前一天回去。他不是會制造驚喜的人,但臨時改了行程也沒告訴她。

第二天程帆到機場後,沒去貴賓室呆着,一反常态地去逛了免稅店。

他買東西很快,Sales介紹了今年最新系列的首飾後,他直接買了鑲鑽的手镯和耳環。

拎着包裝袋出來時,又覺得他一個男人,拿着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要裝進登機箱裏?

但行李箱裏裝不下了,經歷過若幹次人到了行李丢了的突發狀況,他出差就只帶一個行李箱随身攜帶。

奢侈品要這麽多包裝幹什麽,不然他直接塞進兜裏。

結果飛機晚點了,等他落地京州,司機再把他送到小區,已經十點多。結果到了家,漆黑一片。

他動作頗輕地放下了行李,去了主卧,沒人。又打開了次卧的門,依舊沒人。

他打了她電話,沒人接。

林夏洗完澡出來,擦完身體乳、吹幹了頭發,才想起去客廳找手機設鬧鐘。

結果看到了程帆打了兩通電話過來,這是有什麽急事?但也沒微信給她留言,她當即回撥了過去。

很快就接通了,“喂。”

“你在哪?”

“我在家啊,什麽事啊?”她邊說邊摸着發尾,剛剛吹幹了還有些粗糙,要再去補些精油。

“是嗎?”

感受到電話那頭反常的态度,林夏的手一頓,“你在哪?”

“在家。”

“你什麽時候到家的?”她邊拿電話邊走去找衣服,“我今天加班了,剛到公司附近我的公寓裏,我馬上回家。”

程帆站起身,去拿了車鑰匙,“不用,我去找你。”

“你出差累了”聽到了電話那頭的關門聲,她拿衣服的動作停住,“好,那就辛苦你來找我了。”

這是在查她崗嗎?

挂了電話的林夏,忽然就把挂着裙子的木質衣架扔到了地上,與地板相碰發出沉悶的一聲“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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