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夏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深呼了口氣,試圖冷靜下來。

自以為是的安全地帶很可笑,一顆心之外,再無可堅守、需防衛的戰壕。她沒有理由不讓程帆來她的公寓。

她将衣服撿起重新挂起,再走去廚房,翻了冰箱,有一盒藍莓和酸奶,冷凍層還有包小馄饨。他晚飯至少是有着落了,不用再點外賣。

将剛剛洗澡換下的衣服扔進洗衣機,再将烘幹後被扔在床上的四件套疊了塞進櫃子裏,也許她是有進步了,能忙着幹家務轉移注意力而不是摔東西。

聽到門鈴聲時,備用拖鞋已被她找出擺在了玄關處,林夏開了門,就看到他手中拎了購物袋。

她愣了下,雖然這是個奢侈品袋子,但他這是裏面裝了宵夜?

程帆把袋子遞給了她,換了鞋走進客廳。進來後感覺頗不适應,這裏異常的空曠,基本的室內裝飾品都有限,“電視呢?”

“壞了,送去修了。”

林夏拿出購物袋裏其中一個盒子,扯了包裝精美的絲帶,掀開發現是一個鑽石手镯。她打開卡扣,在手腕上試戴了下便脫下放進了盒子裏。

“謝謝,我很喜歡。”

另一個盒子打開,是同系列的鑲鑽耳環。林夏沒有試,将兩個盒子随手放在了茶幾上。

“吃晚飯了嗎?”

“沒有。”程帆看了她方才的動作,她似乎沒多麽喜歡他買的禮物。

“酸奶,還是小馄饨?”他最好是選酸奶,她就不用下廚了。

“小馄饨吧。”

林夏去廚房燒了鍋水,從冷凍層裏拿出一盒小馄饨,料包中有一包豬油,她将凍住的油放在鍋蓋上,站着等待水被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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鍋中水汽慢慢蒸騰而起,積攢着熱意等待沸騰,她正看着鍋蓋上的水珠發呆時,忽然感受到背後的擁抱。

“不喜歡耳環嗎?”他摸着她的耳垂,夏天她總是襯衫居多,經常是一對簡單的耳飾用以搭配。溫潤的珍珠,或耀眼的鑽石,都很配她。

“不啊,我很喜歡,戴了又要脫有點麻煩。怎麽突然給我買禮物?”

他不是平時有閑心到特地給她買禮物的人,他也不是吝啬的人,副卡給了她,家用都他承擔。

在首飾衣物包包上,林夏想要什麽都能自己買,她不在乎這種儀式感。逢年過節大采購,她也不客氣,一并刷他的卡買單。

“早到了機場,就逛了圈打發時間。”

林夏打開鍋蓋,怕沸騰的熱水濺出來,拿着筷子将小馄饨一個個夾了放進鍋裏,再開大了火,幾分鐘就好。

“這裏沒有你的換洗衣物,一會吃完我們回家吧。”

“你經常住在這嗎?”戀愛時他來過這裏,結婚後倒還真沒來過。

“沒有,你出差,我又下班晚時就會住在這。”林夏轉了身,他的襯衫被他不耐煩地扯了兩顆扣子,她幫他捋順了,“有你的地方才叫家,你不在,那麽大的房子呆着都很寂寞。”

“這是在抱怨我經常出差嗎?”聽着她半真半假的話,程帆低聲說了句,“這不是你一發信息,我就趕着提前回來了嗎。”

“沒有抱怨,家裏總要靠你賺錢啊。不過你今天對我态度有點差,是不放心我,在查我崗嗎?”

他沒有回答,指了她背後的鍋,“鍋快開了,別溢出來。”

說完他就走出了廚房。

查崗?

程帆真沒想過,他知道她絕對不是這種人。

只不過坐在家中頗大的客廳裏,一向享受自由與安靜的他,卻覺得空無一人有些冷清。打了她的電話沒接,當她終于接了說在家時,無名之火頓生。

當即只能做出一個決定,去找她,而不是等她回來。

程帆去了衛生間洗手,被她提醒了說“查崗”,他真無聊到扮幼稚,打開她的卧室門看了眼,簡約的裝修,裏面幾乎沒什麽擺飾,一張大床,煙粉色的床單淩亂地鋪着。床頭櫃上放了本書,眯了眼一看,還是他的。

要關燈前,看到枕頭旁的被子裏捂着一小團東西,他走了進去,掀開被角,發現是一個玩偶熊。他笑了,真不知道她這麽大的人了,竟然還會抱着個玩偶睡覺。

被子再次被掀回了熊的身上,燈滅了,門關了後,卧室又陷入一片黑暗。

卧室旁依舊朝南的房間被用來做了書房,靠牆那面做了書架,一格格地裏面塞滿了書,角落裏的一格放了一些照片。

有她和家人的合影,有和他的結婚照,也有一張她的大學畢業照。

林夏将調料包倒進碗裏,撈完小馄饨後再舀了勺湯,蝦米随之浮起。半透明的馄饨,皮如薄紗,包裹着鮮蝦的肉餡。

看到他正從房間裏走出來,臉色還挺不好,心情原本挺糟糕的林夏忽然被他這動作逗笑,“怎麽,發現我偷情的證據沒有?”

她又回廚房給他拿了個勺子,“有點燙,你慢點吃。”

薄如蟬翼的馄饨皮中帶着湯汁,那麽一丁點肉的鮮香在口腔中迅速被味蕾捕捉到,程帆慢悠悠地吃着,看着她拿着耳環在試。

他剛剛不過說了一句,她就給了反饋表示沒有不喜歡。這到底是在意他的感受,還是把他當成了上司。

林夏不适應戴耳骨夾,廢了番力氣戴上去後,開了手機前置當鏡子,竟然還挺好看。

放下手機時,發現他正看着她,她問了句,“好看嗎?”

“還行。”

她脫下了耳環,随口問了句,“出差怎麽樣?”

“就那樣,有點累。”程帆吃完了最後一個馄饨,抽了張紙巾擦了嘴,“在新加坡時,去程飛家住了兩天,他晚上輔導完孩子作業後,得喝兩杯酒才能緩過來。”

她笑了,“他也許該請個人來輔導,不然自己會被氣死的。”

“還在那遇到了個熟人。”

“誰啊?”

“蘇城的合作夥伴,上次他婚禮上我們見的。”

林夏将耳環收進了首飾盒裏,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到了李子望,但程帆這人很聰明,心眼和手段一樣多,她犯不着在這件事上對他有所隐瞞。

“我有兩件事跟你說講。”

“你說。”

“第一件事,我爸在A市的地産項目,資金方找的是李子望,這件事我早兩天才知道的。第二件事,李子望是我的前男友。上次在婚禮上我沒有跟你說,是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自從知道合作方是他後,你在出差,我就想當面跟你說這件事。”

程帆笑了,“所以你那天問我什麽時候回來,是要跟我說這件事?”

林夏不知道他為什麽笑,其實并不是,那一天,她只是有點難過,在空曠的房子裏,突然有點想要他陪她。

但是他一個電話都沒有打過來問她怎麽樣,傷心有保質期,她現在不需要了。

他們一向的相處模式都是如此,她并不怪他。

“是的。”

他沉默了兩秒,淡淡地說了句,“行,我知道了。”

語氣态度如同聽下屬的彙報,林夏心中想,可不是。

當人處于冷靜而理性的狀态時,便不會認為一切理所當然。一段表面門當戶對的婚姻,實則是她仰仗他更多。

所有的危機公關都不如事前的預防,這件事上她的确需要跟下屬一般,及時向他報告。

可能她的戀愛經驗實在是太少,并不知道如何跟現任談前任的問題。但這些事也太煩了,她沒腦子想這些。她可從來沒問過他的前任們,不感興趣,也懶得問。

這件事在她這已經結束了,反正她提前告知過他。

林夏站起身,端着他面前的碗進了廚房,與鍋一起放進洗碗機內。想起自己這幾天眼睛有點幹澀,她洗了碗藍莓。

出來後發現他還坐在餐桌上,桌前放了包煙,打火機在手裏打着轉,他煙瘾重,但從不在家抽,她提醒了他,“陽臺沒封,你可以去外邊抽。”

想起A市的招标,她還得找他幫忙引見下關鍵人物。

看着他依舊坐着沒動,林夏從餐椅後雙手環住了他,下巴墊在他的肩膀上,“他那邊不參與具體管理,資金投資為主。見不到幾次的,我提前跟你報備,行不行?”

“不用。”

手撥動着他的襯衫紐扣,指尖不經意地劃過他的胸膛,“那你在瞎想什麽呢?不要高估你老婆的魅力好嗎?”

他抓住她亂動的手,“那我可能一直低估你了。”

“你這個馬屁拍的,挺有水平的啊。”她轉而親了他的脖頸,“就算不相信我,你也得相信你的魅力。”

她洗過了澡,沐浴露的味道與家中一向較為清新的柑橘不同,是玫瑰。淡淡的,覓着香氣尋進了莊園,卻始終找不到一片盛放的紅玫瑰。

“你就不能讓我坐着發會呆嗎?”

“當然可以。”

她顯然是想多了,林夏站起身,拿着桌上的手機看了眼,十一點半了,再跟他說要回去挺不合适的,抱着碗藍莓去了卧室,躺着看小說。

結果她還沒躺下十分鐘,那個說要發呆的人就開了房門,問她要毛巾。

林夏起身給他拿了毛巾,他在裏邊淋浴,透明的玻璃一覽無餘,她在洗手池下邊的櫃子裏找了新牙刷,拆開給他擠了牙膏,放在了漱口杯上。

他赤身出來後,她瞧了他一眼,把浴巾扔給了他。淋浴處氤氲的熱氣傳來,她轉身回了房間。

程帆走到卧室時,發現她半躺在床上,背後墊了個豎起的枕頭,懷中抱着泰迪熊,估計為了舒适,雙腿屈起,書放在了膝蓋上。翻了一頁書,看都不看他一眼。

将擦頭發的毛巾扔到了地毯上,再順手關了燈。

眼前驟然一暗,只有一盞床前閱讀燈微弱的亮着。他的重量壓到床上時,都能感受到床墊微微的下陷。

她剛想說,我正看到結局,能不能再開十分鐘的燈,他的手就撫上了她的小腿。

放在膝頭的書随着被分開的雙腿而掉落至床沿,看不到他的臉,幽暗中一切感官的刺激都被放大。

在第一次被他以這種方式帶入漩渦前,她将懷中的泰迪熊塞進薄被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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