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Amy去公寓找了李子望,他昨天出差回來,今早發了簡訊給她說不去公司。

她是他下屬,共事好幾年,已成了朋友。最近工作實在是繁忙,很多決策要他拍板,當面彙報的效率最高,她就拿着文件來他家找他。

進了門,看他一副恹恹的樣子,茶幾上放着一杯水,旁邊是一盒拆開的感冒藥。

安靜家中唯一的聲音來源是桌上的IPAD,聽着熟悉的臺詞聲,Amy看了眼屏幕,看着眼窩深邃、帶着憂郁氣質的英俊男人,笑了,“你怎麽在看這個,不過這麽經典的劇,重溫也很棒。”

她學生時代看過這個劇,聽兩個帥哥說着純正的倫敦腔,已是種享受。還跟着模仿裏面主角的穿搭,裏面的搭配法則,放到現在都依舊經典、不過時。

不過,她最念念不忘的是,“不知Charles有沒有愛過Sebastian,我覺得是有的。”

不知工作風風火火的下屬,竟然還有這想法,他問:“他們之間有愛情重要嗎?”

“為什麽不重要?Sebastian是如此渴望Charles的愛。”

李子望笑着搖了頭,“人的感情很複雜,用愛情去概括太簡單了。在關系裏,愛情有時候只是微不足道、随時會被放棄的一種。”

Amy心中不認同,如果夠愛,就不會放棄。即使不是愛情,如果一向克制的Charles試圖救贖Sebastian,Sebastian也不會走向毀滅。

平時兩人不會聊到愛情的話題,Amy也并不打算與他讨論這個。而他也進入工作狀态,暫停了平板。

此時屏幕正停在陰郁的男人身上,他手裏抱着一只熊。

工作之前,Amy習慣性地看了眼手腕的表,記下開始時間。他們家族的投資範圍很廣,她按市場和重要性劃分,簡潔而抓重點地向他彙報着。

生病了到底不舒服,他坐着撐頭聽着,一部分當即就做了決定,是放棄還是繼續投,一部分研究不充分、行情不明朗,先放着。

Amy最後說到了內地市場,“與建林集團的合作,現在雙方律師正在過法條,對方現在約您時間開會。”

“是不是還有幾家內地公司,之前說要跟我談,被我暫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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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那把這些會議都安排在一起,我去趟京州。”

“好的。”

“對了。”Amy想起什麽,翻開筆記本上記下的資料,“我們在新加坡還沒談下的程飛,是建林集團林總丈夫的堂哥。要不要通過這層關系,再跟程飛去談一下?”

李子望皺了眉,“不用,程飛是我學長。那個合作有點複雜,先暫停。但不退出,大概率談不成,但加入競标能給做個人情。”

“好的。”

杯中的水已涼透,他起身倒了杯溫水,頭依舊昏昏沉沉,走到窗邊,遠眺醒神,背後是噼裏啪啦的鍵盤敲擊聲。

她的丈夫,是個很成功的內地商人。

從京州到新加坡,從建林集團的合作,到程飛的項目,都有程帆的身影。

李子望有去查過此人,不必親自認識一個人,通過其公司重大的決策行為、個人的投資史,就能大概描摹出一個人的性格。

這個人野心勃勃,激進到冒險的投資行為背後,是慎密的研究與審慎的決策。絕不是豪賭,從不倒下的,沒人是賭徒。

內行人一看就明白,狂妄的性格、年少的得意,很難讓人謙虛。這樣的投資習慣,一定是用真金白銀交了學費養成的。果然,他早期經歷過一次近乎破産的投資。

關系是一張網,兩三個電話、一頓飯,就能更具體地拼湊出這個人。

比如,他手段強硬,擅以雷霆之勢攻城略地。

比如,他在商場和官場,如魚得水。

也許這并不是一個褒義詞,李子望初到內地,接觸過很多人,官商界都有,能夠在這兩個地方生存,需要一種很深的生存哲學。這是件很難的事情,并不比做生意簡單。

還有件坊間傳聞,早年程帆剛發達時,他一個義兄,被當地黑勢力勾結了關系網送到局子裏。他捧着兩袋子的錢,把人給撈了出來。

程帆有個背景深厚的家庭,他的哥哥将來是個不容小觑的人物。出那事時,他父親尚在高位,他完全可以動用一些權力幫忙,但他沒有。

從世俗的角度看,那樣的身家背景,林夏選擇他,是件很正常的事。但不知,到底是她主動選擇了這一段給她頗多益處的婚姻,還是她的家人要求她這麽做。畢竟,她很重視家庭。

曾聽一個已婚朋友說過,兩人當朋友時,什麽都能說,要做了夫妻,很多話就不能開口了。

在他看來,做心理咨詢不是件奇怪的事,至少這是個疏通自我的選擇。四位數起價的咨詢費,只要支付得起高昂的價格,就當找個朋友聊天了。

但怪異的是,她為何要獨自來這麽遠的地方?

兩人早已分手,臆測對方的婚姻狀态,不是件禮貌的事情。

一頓敲擊後,Amy暫時完成了這一趟的任務,工作緊繃着的弦松懈,打了哈欠伸了個懶腰,想起平板剛剛最後一幕,她閑聊了句:“我前兩天還看到,這只熊出了複刻限量版。”

正在想事的李子望被打斷,回頭下意識地問了句:“什麽?”

“泰迪熊啊。”

“還買得到嗎?”

Amy驚訝地看着他,“你要買?”

“幫我看看。”

“不是吧老板,你都這個年紀了,還要買泰迪熊。”

李子望笑了,“你這是年齡歧視,你不說了是複刻限量版,收藏一個說不定以後可以拍賣出高價呢。”

“你少來啦,我幫你留意下。”Amy收拾了東西要離開,看着他站在窗邊,外邊天陰陰的,似乎在他身上籠了層孤獨與陰郁,“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

人老了就會感嘆,養孩子沒用。

雖在一座城市,沒良心的兒子都難得回家吃飯。

不過這事也怪不了小兒子,今天周敏出門體檢前,還對着剛打完太極回來的老頭說了句,誰讓你每次都對他擺一副臉色,你看他什麽時候主動回過家?我還得借着體檢才能勞煩他陪我下。

老頭冷哼了聲,說他這就是欠罵。

又在她面前發了句牢騷說,他就是咱程家爺們裏最不行的一個。

周敏白了眼他,大兒子在異地工作,每半個月打一次電話過來。小兒子電話都不給他打一個,他心裏估計也郁悶。

程雲鶴這人觀念傳統,在高位呆了太久,商人是被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地位并不高。生意做的大與小,都不能改變這一本質。

這爺倆就是犯沖,還都嘴硬。他書房裏一張八仙桌的玻璃底下,還壓着一張被剪下的報紙,刊登的是兒子公司上市的新聞。

周敏到體檢中心時,看到程帆已在接待處等候。

比起慣常體檢處的熙熙攘攘,大多數人一早來排隊,急趕着體檢完還要回去上班,即使當場出不了結果,但某些檢查項結束時醫生的一兩句話,就足夠讓人焦慮,緊鎖着眉頭離開。此處簡直算是安靜,人不多,每個步驟都有護士在柔聲細語的提供着指引,耐心而專業。

雖然這裏能夠一對一的服務,但到底是上了年紀,獨自來做體檢都覺得要個親人陪,周敏就把兒子喊了過來。

“想讓你來陪我做個體檢,我還提前一周約了你時間,想見你一面可不容易。”

程帆拿了單子,掃了眼上面的檢查項目,還算全,“這一大早的起床陪你體檢,我也挺不容易的。”

周敏沒搭理嘴貧的兒子,繼續抱怨着,“為了今天的體檢,我已經連續運動了快一個月,晚上就吃點沙拉墊肚子”

“這不挺好,繼續保持。”

他可真會說話,周敏也沒時間抱怨,就被帶去抽了血。

被兒子帶着一項接着一項檢查的做,一個多小時才做完全部的項目,離開前他還特地去找了工作人員,關照将檢查結果也發他一份。

空腹來檢查,做腹部超聲前又喝了兩瓶水,上完了廁所,徹底餓了。體檢中心有早餐提供,但周敏沒在這吃,被兒子帶去附近酒店吃早餐自助。

估計他挺忙,米粉被端上桌時,他還在拿着手機回信息。

想起上次聚會時兒媳婦一句“無心之失”,看他注意力集中在手機上時,周敏突然發問:“最近還和林夏分床睡嗎?”

程帆放下手機,不知他媽從哪知道了這件事,但床上的事,能有幾個人知道?

“沒有這回事,你從哪聽的謠言?”

“你結婚三年,我都沒敢在兒媳婦面前說過一句生孩子,總能在兒子面前催一下的吧?”

“咱程家不都有後了嗎?您着急什麽呢?”

周敏瞪了眼他,“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氣死了今天體檢不就白做了嗎?”程帆剝了個雞蛋遞給了她,“今年公司忙,很多應酬都要我親自去,喝酒是免不了的。”

呵,可真護着他老婆。她還沒說什麽呢,就先把理由找到了自己頭上。

周敏自诩是個心胸大度的婆婆,更是個有着正常雙商、還頗有文化的女人,幹不出什麽挑撥兒子兒媳關系的蠢事,更不會變态到想去掌控兒子,但到底,心裏還是有那麽點不是滋味。

辛苦養大的兒子,娶了老婆後,凡事先維護自己的家庭,還容不得父母插手。

她也很有分寸,尊重他們的私人空間。他們結婚後,她連他們的家都沒有去過一次。

平常人家正常的一句催生孩子,放到這,兒子糊弄了一句後,她都不再問,再問就要影響母子感情。

對這個兒媳,不是很滿意,也不是不滿意。

到了這個地位,兒媳婦不說要對兒子的事業有幫助,也不可能娶一個毫無身家背景的。林家不算窮,勉強夠得上。

就是林家曾經水深,但有點身家的,又有誰是徹底幹淨的?

“行了,我哪裏是惡婆婆會去為難小夏?”周敏拿着雞蛋蘸了點醬油,“下周你哥回來,別忘了回家吃飯。有空給你爸打個電話,他這人說話難聽,你讓着他點。”

“行。”

吃完早飯,周敏被司機接走後,程帆開了車去公司。

一大早就起來陪着去體檢,吃完早餐,這早高峰都還沒結束。他坐在車裏,随手開了音樂,是一首《花房姑娘》。

崔健是他們這代人的成長記憶,誰年輕時沒聽着他的搖滾跟着吼過。

聽着熟悉的沙啞嗓音,程帆難得放縱地一個人在車內搖頭晃腦,跟着哼了兩句。

我就要回到老地方

我就要走在老路上

我明知我已離不開你

好吧~姑娘

一小段結束,程帆忽然想起了他媽問他的分床睡。

除了他媽,還有誰知道他們分床睡啊?

這件事傳出去,真他媽挺丢臉的。在外人看來,他到底什麽形象?老婆都不願意跟自己睡同一張床。

聽着車廂內反複萦繞的“我明知我已離不開你”,他啪的關了音樂,想着晚上回家找她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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