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夏知道他今天一早就起來陪他媽去體檢,卻沒想到他會這麽早回家。

他已洗完了澡,随便套了條運動短褲,身上清清爽爽的,左側一縷發梢還在滴着水。懶洋洋地站着等她。此時看他倒覺得沒那麽嚴肅,甚至難得在他身上看到一股少年氣。

也許是她轉瞬即逝的錯覺,她也沒見過十幾歲的他,不過之前聚會時,就聽他大姨說過,說他從小就持重,甚至能讓成年人産生壓抑感。

林夏倒沒什麽被當場戳破的尴尬,若無其事地反問了他,“你怎麽這麽早回來?”

“突然想起家裏還有個老婆,就早點回來了。”

“家裏?”腳從高跟鞋裏被釋放,踩在有些許回彈力的拖鞋裏,小腿肌肉頓覺松弛,她走到了他跟前,“難不成外邊還有一個?”

“說不定。晚點下樓去跑步,順便......”程帆想借用她上次說的偷情,可又覺得十分不文雅,“私會外邊的。”

“那我今晚得好看你。”

程帆站着沒動,“怎麽看?”

離得他很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清新水汽,若非要辨別味道,就只是她買的沐浴露,酸澀而醒腦的青檸味。不知為何,用在他身上時,她覺得味道格外好聞,甚至有種莫名的安心感。

穿着平底拖鞋的她比他矮一頭,她忽然踮起腳尖,想聞他身上的味道,可以再親他一下。

程帆終于動彈了下,偏了頭,再伸手推開了她,“洗澡去。”

林夏內心翻了個白眼,他有點潔癖,選擇性的。他洗過澡,她沒洗,就不準她碰他。

她知趣地退回去,肚子有點餓,她撂下他往廚房走去,“你吃晚飯了嗎?”

“沒有,我點了壽司外賣。”

她停住了腳步,回頭看他,雙眼放了光,就聽見他補充了句,“沒點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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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沒理他,開冰箱從冷凍層拿了香蕉,再洗了盒藍莓,再加了半杯的牛奶倒進攪拌機裏,打一杯果昔。

紫色的液體倒入玻璃杯中,在廚房的燈光下折射出奇異的顏色,從熱浪滾滾的外邊回到家,一杯冰甜的果昔,是夏天才有的惬意。

滿得快要溢出來,杯壁已經冒了層冷汗,她喝了一口,冰冷落肚,剛剛怒火的餘燼被這一杯徹底澆滅。

程帆進廚房時,看到她臀半倚靠在料理臺上,回到家,早上被挽起的頭發已半松散着,慢悠悠地喝着杯果昔,似乎在發呆,迷離的眼神添了層無法形容的妩媚感。

她嘴角邊沾了些許的果皮細粒和白色的奶,他看的不舒服,拇指抹過她的嘴角,卻也沒立即洗掉,下意識摩挲着指腹上的顆粒,“怎麽知道要查我崗了?”

看着她又喝了口果昔,他沒忍住提醒了句,“少喝點,壽司我可以分你點。”

林夏看了眼他,沒說話,端着杯子走出廚房。

查崗,林夏只是當作情趣難得為之。

這種事,且不說對方會厭煩,自己也會累。他又不是普通上班族,如果真有這心思,他有太多的時間和機會。要真事無巨細的查崗報備,把生活當成諜戰場,總要先逼瘋一個。

更何況,她信任程帆,他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結論,可以通過嚴密的邏輯推導得出;也可以脫離思維框架,由感覺直接得到。

剛遇見程帆時,她是後者。

如果是前者,倒不是她自戀到他有多愛她才不會出軌,換一個人,他也一樣。性格與生活理念,決定了他大概率不會幹這種事。

還記得戀愛時與他去東京玩,他一個移居日本、好幾年未見的朋友招待了他們,請他們吃了河豚料理。

一頓飯功夫,對方除了發牢騷說依舊無法适應異國生活,又吹噓了下自己的事業。自己和老婆在日本做生意,孩子在香港讀書。已經在東京港區買了兩套房,還想在香港買套更大的房子。兩人為了孩子與家庭都很拼,是事業和婚姻上最好的合夥人。

聽到這,林夏還以為這是在曬家庭和睦,還挺難得的。結果人下一句就是,但已經對彼此失去了興趣。更是隐晦地提了是各玩各的,在外面才有新鮮和刺激感。

林夏克制着自己才能不露出震驚的表情,借口說喝不慣鳍酒的味道。

回酒店後,程帆說我也是好久不見他,這兩年行情好,他賺的挺多,想不到就變得這麽張狂。

他甚少評價他人私事,但站在窗前看了許久的夜景,說了句,頭腦被下半身主宰,尋求刺激毫不節制。這個年紀,這樣的狀态在做生意上,挺危險。

是他的朋友,林夏并不評價,只是随口說,新聞上哪個富豪不亂搞。

他沒否認,說我們這種普通人,跟他們身家不知差了多少個零,還要學人家亂搞,大概率畫虎不成反類犬。他們可以輸很多次,普通人輸完一兩次,就再也沒翻身的機會。

比起尋常打工者,他算是有錢;比起頂點的大富大貴者,就是普通人。并非謙虛,只是太過清楚自己的位置,有些事能幹,有些雷點不能碰。人的工作與生活沒有清晰的界限,當私生活上潰亂時,精氣神會被急劇消耗。世人只羨慕贏者,屍骨堆成山的輸家并不被人看到。

她笑回了句,你可不普通。

他說哪裏不普通,做企業的,最大樂趣也就是看着錢進進出出、越來越多,再把錢投到更多給自己賺錢的地方。再經營個家庭,能讓這兩個不出問題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平日裏他不會聊這些,連所謂承諾都說的少,這只是他的随口感嘆,絕不是對她借機表達。

當時的林夏就隐約知道,如果要結婚,他是個不會錯的對象。

不想看到他,林夏端着杯子邊喝邊去了衣帽間找睡衣。

夏天即使大部分時間都在有冷氣的室內與車上,也不免在穿行間隙曬到太陽。不用他說,她回家都要先去洗個澡。

果昔喝了半杯就被她放下,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看到裏邊地上有水,是他剛剛洗過的痕跡,她也懶得再去另一個浴室,直接脫了衣服,扔在了髒衣筐裏他的衣物之上。

微熱的水沖去了外頭的灰塵與汗意,指腹在頭皮按摩着,再仰着頭将頭發沖幹淨,舒服到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

裏邊擺了好幾種香味的沐浴露,她最近用喜歡用果香,梨子味,感覺很适合夏天。

她将頭發捋到腦後,睜開了眼要拿沐浴露,卻看到了他的手表被扔在了旁邊,估計是他忘了脫,随手放在了這也沒拿出去。

他對物件不愛惜,摘了就随手扔,家裏各個角落都有過他的手表。

偶爾一次,他開完會回家,脫了西裝外套,進卧室時将手表從手腕摘下,放在了她的首飾臺上。他估計在想事,摘個手表都慢條斯理。躺在床上的她說了句,你這樣挺像電視劇裏殺人前把手表取下的。他走近了她,說是嗎?

他有潔癖,斷然不會穿着外邊的衣服坐到床上。那次他也沒有脫衣服,讓她跪在了床邊。卧室的燈被關掉,不知是不是會議推進不順,他的心情不太好,連帶着動作都有些粗暴,一片漆黑之中,她只能握着掐在她腰上的手。

林夏的手忽然移到他用的青檸味沐浴露上,擠了兩泵抹在身上。比起要用很多護膚品的臉,胸什麽都不用塗,皮膚就足夠細膩而柔軟。手掌滑過留下一層泡沫時,忽覺異常敏感。

兩人夫妻生活一向和諧,除了各自出差時間挺多。就算作息不一致要分房睡,但也不影響打炮,甚至新鮮感依舊。

唯一的區別可能是,結婚後能偶爾貪歡。她挺大膽,有時會在月經前後一兩天讓他不做措施。

這次月經遲來了兩天,他們也快近一周沒做。

擦幹身體的林夏看着鏡子裏裸着的自己,她怎麽還跟婚前一個德行。

林夏出來時,客廳的茶幾上已經擺了半桌的食物,是她最喜歡的店之一。一大盒新鮮海膽,色澤鮮豔的壽司被裝在精致的木盒裏,怕是不夠的樣子,還有一盒海鮮飯。角落裏還有盒毛豆下酒,兩個人吃綽綽有餘。

程帆拿了兩個杯子過來,看她坐在地毯上,洗完澡穿了條寬松的襯衫裙,捧着剩了一半的果昔,筷子都沒動。

他坐下倒了杯酒,拿了片海苔,鋪了點米飯,再放了滿滿一層海膽包起,本想給自己吃的,但還是塞到了她嘴邊。

她也沒端着拒絕,就着他的手,兩三口就吃完了鮮美滑膩的海膽,吃完還說句謝謝。

看她連着吃了好幾個壽司、一副狼吞虎咽的樣子,他問:“這麽餓,下午沒吃點東西嗎?”

她愣了下,在憤怒所剩無幾、心情足夠平複後,聽到他提起下午時,忽然覺得有點委屈。當時那一瞬的慌亂無措、事後惱怒自己不夠反應及時的懊悔,并沒有被她遺忘。

對他的信任是,如果跟他說,他肯定會作出反應,而不是質疑她,你是不是想多了。可這種事,太難堪而難以啓齒了。

委屈讓人軟弱,她也可以成熟到處理這種小事,本想說下午有點忙,卻忽然問了他,“要我被人欺負了,你會幫我揍他嗎?打斷一只手那種?”

“我是守法公民,不幹違法的事。”程帆又包了個海膽給她,“但老天有公道,會讓他自己不小心把手摔斷的。”

他拿紙巾擦了手,剛剛開玩笑的神情瞬間消失,頗為嚴肅地盯着她問:“發生了什麽?”

林夏看着他這幅兇樣,更不敢說了,他真會幹出把人手打斷的事,甚至他都不屑于偷着幹這件事。

“工作嗎?”程帆皺了眉,“是A市的項目出問題了嗎?”

“不是A市的項目。”面對着他詢問的目光,林夏沒有撒謊,“是一件我能解決好的小事,如果我無法解決,我就找你幫忙,好嗎?”

他沉默了下,她為人好強,工作上的事,他完全能理解她的不想說,畢竟自己搞定才有成就感,“我希望你有任何解決不了的事,都第一時間找我。”

“好。”

林夏覺得自己很奇怪,在生活細節處常對他說謝謝,但此時內心真正被感動到一點時,她卻連一句謝謝你都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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