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林夏沒有過青春叛逆期,甚至有種超乎同齡人的淡然。

她不能理解為什麽會有叛逆期,她也看上去很乖。沒有早戀,不會頂撞父母,好好讀書,甚至會按他們期許的做到最好。

高中考進了外國語學校的本部,在高手如林的班級裏,她的成績不是最好的,但也差不到哪去。

一方面,她做事認真。努力學習提高GPA,周末去上口語課,閑時會讀英文小說作為泛讀攝入。

另一方面,她又無比随性。放任自己時,她會放學後回家打一夜的游戲,或在論壇的帖子裏爬幾千層的高樓。一擡眼天都亮了。白天上課打瞌睡,老師下課還委婉地跟她說,不要回家學習熬太晚,這樣得不償失。

遇上論壇的各方大論戰時,她還要連着熬夜追實時進度。她連熬夜偷玩還得防着父母突擊檢查的風險都沒有,她獨自住在學校外父母買下的房子裏,家裏阿姨一周會過來兩三次,将水果牛奶和做好的菜填滿冰箱。

沒有人管她,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在玩過頭之前,她總能及時停住,趕緊學習搶救一下。

她的大學選擇也稱得上是任性,對學校的排名、專業和城市都不感興趣。只是讀小說時,喜歡的作者是在芝加哥長大,每一本書裏都以他成長的環境為背景。流淌的密歇根湖,開庭前去的咖啡店,飙車的公路,在那發生的種族矛盾、法律與常識的荒謬沖突。僅是這個原因,她就去了芝大。

大學畢業回國後,在自己為自己劃出的框架內工作、生活。不會逾越界限一步,可能是成熟,也可能是刻板而無趣。

程帆在林夏的計劃之外,但這樣的偏離,在她能兜得住的範圍內。

正如讀書時,用功學習之外,她會報複性地沒日沒夜打游戲到上瘾一樣。成年後的她,表現得再理性而自律,在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她還是會突然對一件事上瘾。

跟程帆的上床,讓她上瘾。

如果是尋常的戀愛,那需要講究個約會流程,吃飯看電影逛公園,還得找點共同話題聊。若是喜歡對方,一切都是享受;如果沒感覺,每一分鐘都跟上工一樣,還得花錢上班。

兩人雖是戀愛關系,但荒謬的開頭,就注定了約會方式的不一樣。皆非普通上班族,行程忙碌且不定,時間珍貴,常常省去不必要的步驟,直奔主題。

在這件事上,林夏明知自己在上瘾,但這幾乎是她繁忙的生活裏最為愉悅而純粹的時刻,她放縱着自己沉迷于他的□□。

他的吻,他的愛撫,他充滿力量的身軀,兩人之間的默契,幾乎每一次都會讓她高潮。在成瘾的道路上,他像是推波助瀾、寵溺孩子的大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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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第一次過後,冷靜下來的林夏尚且覺得,雖确定了關系,也犯不着經常約會。但他一次次地在縱容着她,給了她極致的性體驗,愈加頻繁的歡愛頻次,但他不會教她節制。

讀書時尚有考學的壓力來約束自己,此時,在這件事上,她缺乏任何約束,還被溺愛着說你可以這樣。

比如今天中午,出差一周的他,早上就給她打了電話。先問了她在哪,又說正在登機,中午就能到京州,要不要見面。

當時的林夏在忙工作,心煩意亂,聽到他的邀請,內心頗為窩火地想,難道我是應召女郎,你一落地,我就要在酒店房間脫光了等你啊?她說完不去就挂了電話。

等忙完那陣,她拿過手機時,發現他給她發了酒店和房間號。

已經徹底入了冬,天很冷了。家中雖溫暖,但她早上醒來時,都要下意識賴會床。今早鑽在被窩裏,胸前的肌膚貼在柔軟的被子上,她不由得想起了偶爾在酒店與他過夜的第二天清晨。內心嘲笑自己,只不過一周沒做,你至于這麽饑渴嗎?

看,他從不會強迫她。看似将選擇權給了她,但對一個上瘾的人,簡直是剝奪了她拒絕的權利。

下午三點有會,還是孫玉敏會參加的級別。雖不用她作報告,但她也要作準備、開會前将資料再過一遍,以防被點名。

但她看了眼時間,才十一點,她兩點回來也來得及。邊想就已經邊拿了包和車鑰匙,走出了辦公室。

他這人對酒店挑剔,在本市常去的就那麽一兩家。原本她覺得一定價格以上的酒店都挺可以的,但逐漸被他影響也變得挑剔。這樣的轉變能感受到,任何行業都得精益求精。好的,跟最好的之間,看似只有很小的差距,但這最後一段,很難逾越。

林夏剛進房間時,就看到登機箱和一個容量頗大的手提包。這個外表平平無奇的手提包,是她送他的。兩人開房,她從未有機會給過房費,逛街時就買了個愛馬仕給他。

她正将外套脫下放沙發上時,就看到他從淋浴間裏走出來,正在系腰帶,見到她沒驚訝。拉開手提包,扔了包餅幹給她。

是一盒白色戀人,是他出差前,她跟他随口一提,自己都忘了這回事。

程帆看了她,正值隆冬,光着腿,穿了雙過膝長靴,寬松的毛衣剛及臀,還挺不怕冷。

她放下了餅幹,看了眼手表,跟他說,“我要兩點之前走。”

他氣笑了,這個女的,平時沒事不聯系。進房間第一句話就這個,當他是什麽了?

“你可以現在走。”

“什麽?”

程帆走到茶臺前,又拆了個膠囊放進咖啡機,再将水杯放在出口下,按下按鈕後對她說,“我是讓你來拿餅幹的,你這麽趕時間,可以先走。”

林夏呆住,他第一次對她說這種話,讓她走?

可能是他想結束這段關系的委婉說法,她拿起剛脫下的外套挂在胳膊上,“好,我的确有事,先走了。”

看她真拿了衣服就轉身要走,程帆覺得簡直可笑。

這麽個女朋友,跟沒有,有什麽區別?她要走就走好了。

林夏的大腦一片空白,這是她第一次與人如此魯莽且荒唐地展開一段關系,就被人這麽喊了停。她不會問原因,更不會質問對方。

手抓到門把手,她正要開門時,手腕就被人拉住。他力氣很大,似乎只輕輕一捏,就将她拽回了頭,手中的餅幹和衣服掉了一地。

之後的混亂是她無法想象的。

他似乎真為了幫她節省時間,她的衣服都不脫,就撩開了她的毛衣,讓她跪着,承受着他的迅猛與急促。

膝蓋在柔軟的毛毯上摩擦着,此前兩人歡愛算得上享受,知道這人脾氣并不小,卻從未在她面前表現過,甚少有柔情舉動,但她知道,那已經算他的溫柔了。

可這樣明顯帶了怒意的程帆,是她第一次見識到。兩人一周沒有做,看不到他的臉,內心的恐懼卻是催化了羞恥的愉悅感的産生,抓着浴缸邊緣的指節都泛了白。

他強勢,她也同樣不肯示弱,不會讓他停下粗暴的動作。當他放在她腰間的手向前移去後,沒多久,她就顫抖着要癱軟在地。

沒有安撫,只是将她撈起來,解放了她快紅了的膝蓋,将她提到洗手臺前趴着,手撐着她的下巴,讓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

“要走嗎?你确定要現在這樣出去?”

頭發淩亂着不必說,她才發現眼眶裏含着淚,臉竟然有點紅。未開口求他,可看着他的眼神裏已帶了委屈。

他很兇,逼着她看到了歡愛後、依舊帶着欲望的自己。

可這一眼,林夏忽然接受了自己的上瘾。即使是這樣的他,她都不讨厭。心中篤定他不會傷害她,連充滿怒意的歡愛她都能有恃無恐。

她不想再掙紮着,每次愉悅過後都有一點後悔與唾棄自己頭腦被身體支配,她确定,她喜歡跟這個人,做這件事。

兩人緊密相連,看着鏡子裏的他,她問:“你舍得嗎?”

沒預料到她的問題,他躲開了她的眼神,不在意地笑了,“怎麽不舍得?”

“我知道的,你不舍得。”

他再未回答她的問題,她也沒有注意力等他的回答。

記住了她的下午兩點,可又要貪心地将一個禮拜的都補回來。當被一波波愉悅的浪潮打翻時,她真想把會議給翹了。

離開時,她的腿很軟,被他親着,還被他拍着臉,說你能不能嚴肅點?

“林夏?”

正半掩着臉打哈欠的林夏擡了頭,見衆人都向她看過來,還有孫玉敏的眼神。冗長的會議,聽着各部門翔實到略嫌啰嗦的報告,她就撐着頭想眯一會。剛睡過去,手就失去了支撐,下巴要掉在桌面上,她這不正打哈欠醒神,連誰喊了自己名都不知道。

旁邊的副總小聲地跟她說了問題。但她腦子一懵,什麽都記不起來。

“這個......”她邊沉吟邊打開了文件,昨天都已經整理過了一遍,迅速找到了信息點,掃了眼便擡頭回答了孫玉敏的問題。

看着孫玉敏點了頭,繼續了會議,像是沒發現她的走神。這一吓,她無比清醒,當然不敢再睡過去。

開完會,林夏回到了辦公室,覺得好累。真想馬上回家泡澡睡覺,可惜孫玉敏在這,她總要熬到下班點再走。

她便沖了杯咖啡,拿出帶回來的餅幹,拆了包當下午茶。入口即化的奶香巧克力,配上微苦的咖啡剛剛好。

正在拆第二袋時,孫玉敏就敲了門進來。

“媽,吃餅幹嗎?”

孫玉敏看了她辦公桌上的餅幹包裝盒,拉開了椅子坐下,“沒吃午飯嗎?”

“吃了一點,餓了。”

“中午去哪了?”

林夏抽了紙巾擦去嘴角的餅幹屑,避開了她的注視,“出去吃飯了。”

“嗯,我覺得你最近很忙。在忙什麽呢?”

這段時間,她頻繁缺席家庭聚會。孫玉敏人脈廣,社交圈多,還經常舉辦家宴邀請朋友,她都沒有回去,何談參加?

林夏擡頭看了她,“忙着談戀愛。”

“可以。”孫玉敏不會被她一反常态的回答激怒,“很好,年輕就該多談戀愛。”

看着對方不再開口,她到底是沉不住氣,“為什麽不問我,他怎麽樣?”

“只是男友而已,我相信你的眼光,你開心就行。”

“媽,你的人生信條,何時是開心就行?還是說,這是你對我的期許?”

“我一向都是。”孫玉敏反問她,“對你有這樣的期許不好嗎?”

不知別人如何,林夏不喜歡這樣的期待。希望她開心就好,就像是沒有期待一樣。

“我不覺得你是開心就好的人。”

“為什麽?”

她想了想,說了實話,“如果開心就好,那你為什麽要這麽辛苦?不論生活還是事業,你都選擇了一條更為艱難的道路?”

“因為選擇這條路會讓我開心,僅此而已。難不難、要付出多少代價,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

林夏不明白,這一路來,孫玉敏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又是些什麽代價。

而自己呢?

如果想成為她母親那樣的人,她要付出多少代價?

手中的咖啡漸冷,在母親面前,她總覺得自己的無比幼稚與弱小。

“如果......我的期望就是成為你呢?”

孫玉敏愣住,看着眼前這個與自己無比肖像的小女兒,她可以為她提供優越的生活,只要自己尚有能力,都能讓她衣食無憂。

知道她性格要強,卻沒想到,她竟然這麽想。

“不要。夏夏,不要成為我。”她看着女兒,認真地說,“成為你自己,好嗎?”

說完孫玉敏就站起了身,留下一句“不要因為談戀愛,一再錯過家庭聚會”,就離開了她的辦公室。

林夏沒有理會她的最後一句話。

這就像是她的叛逆期,不管是否有約會,她都能以此為借口,逃離家庭聚會。

年底除了公司一堆事,各種收尾的給錢要錢之外,還有很多宴會要參加。

各地的分公司,林建華會親自外出跑;孫玉敏整天在外跑,還有各類的社交;林夏在公司熬着加班。

他們兩人出去談的事,是林夏也搞不清的,不知有多少人情的迎送往來與交易,更不清楚體現在哪一本賬上。

有一天,孫玉敏喊了林夏,讓她晚上陪同她去參加一個晚宴。是個大人物的生日宴,難得高調,辦得頗大,本地商界名流,幾乎都邀請了一大半。

進集團沒多久的林夏,這種級別的場合很少參加,沒什麽機會。

當晚,她打扮了一番,随着孫玉敏去參加了晚宴。

在社交場合的孫玉敏如魚得水,真實與面具融為一體。

林夏站在她的旁邊,微笑地與各色人等打招呼。等人走過後,孫玉敏會對她做兩句簡單的提點。

社交場合,尤其是商界,是個講究身家與背景,并心中進行排位的地方。

比如有些人難得出現,在場的人都會等着去跟他打個招呼。不談生意,就是純粹地問聲好。

看着那人出現後,身旁就沒斷過人。此時,他還在跟一位美女熱聊。

孫玉敏低了聲跟她介紹,“那時隆盛集團的董事長,程帆。新能源行業的,我們一會去打個招呼。”

“為什麽?”發覺自己的問題太生硬,林夏找補了句,“又沒什麽生意關系,也不會有合作。”

孫玉敏不滿地看了女兒一眼,如此幼稚的問題,但她還是耐心解釋了句,“他的背景很深,這個,是硬通貨。”

自知失言,看出了孫玉敏的不滿意,林夏不敢再說什麽。

她只大概知道程帆這人有點厲害,但具體怎樣,跟她沒關系,也懶得去了解他的事。孫玉敏說他背景深,還要去打個招呼,難道他真的很厲害嗎?

他好像前幾天邀請她參加個晚宴,她說沒有空,天天在公司加班呢,就拒絕了他。難道就是今天這個宴會?

她不來挺好,不耽誤他跟那位美女聊那麽久。

終于,他身邊空出來後,孫玉敏跟另一人聊完天,就帶着林夏去與他打招呼。

“程總,你好,久仰大名。”

“孫總,好久不見。”程帆笑着看着孫玉敏,餘光掃過了林夏,她難得如此化妝打扮。

“程總好記性,竟然還記得我。”孫玉敏同樣是笑着介紹了旁邊的人,“這是我的女兒,林夏。”

程帆看向了林夏,伸出了手,“你好,林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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