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晉江首發

晉江首發

當年賀蘭澤離開前,八州刺史諸侯原是以他為尊,诏令皆在他手。離開後,這八州之地乃是由他的兩位舅父賀蘭敦、賀蘭敕、以及丁朔、公孫纓四人共領。礙着賀蘭氏與賀蘭澤的關系,又是前輩尊長,丁朔和公孫纓多來謙讓。如此便隐隐有賀蘭氏兄弟統領八州的趨勢。

延興十九年秋,賀蘭敕二次領兵西征,将原本中斷的船只建造重新開啓。

延興二十年五月,九皇河上船只建造齊全,可謂占盡地利人和。只待天時,七月吹起東風。數萬軍隊便可順流而下,渡過九皇河而去,攻占益州。

彼時,往來探子得到消息,所處益州永昌郡的謝瓊瑛幫助刺史劉華将其治下原本已經不聽诏令的三郡蕩平,重新歸攏兵甲。不僅如此,還欲以聯姻之勢,将堂妹謝九嫁給荊州的劉沐。

如此,平益州,聯荊州,欲以兩州之兵甲、加上九皇河天然屏障對抗八州的聯盟軍。

賀蘭敕聞此消息,恐謝瓊瑛此計得逞,兩州聯兵成功,遂不顧五月六月逆風、欲要強行渡河征讨。

彼時,駐守在九皇河上的聯軍共計八萬,其他調防回了各自州營,待命而行。而丁朔的并州一貫負責糧草,守在後方,聞此消息并不同意此舉。只快馬前往九皇河,建議派暗子多放探息,以防謝瓊瑛兵不厭詐。畢竟益、荊兩州,嫌隙已久,若是能聯盟,何至于此。

而幽州處,這會還是公孫綸和公孫纓共掌之局面。凡公孫纓所行,公孫綸皆與她反向行之。族中內鬥,待公孫纓除去族兄,趕赴九皇河時,已是這一年的八月。

丁朔一家之言,難抵賀蘭氏兄弟。

賀蘭敕第二次派探子前往刺探消息,得知劉沐已經應下納謝家女郎為妾後,便再不肯等待。

六月初看河面平靜,連日無風,遂下令渡河而去。

不想在船上的第三日,西南風起,逆水行舟,速度緩慢。又是六月酷暑日,将士們身心俱躁。

第五日,便同謝瓊瑛所領的前鋒五千人形成遭遇戰。

确切地說是謝瓊瑛順水而下,夜中偷襲,殺得賀蘭氏聯軍措手不及。

聯盟首戰敗北,軍心渙散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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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值将領商議是繼續前行還是返航之際,兩萬雙劉兵甲借着西風之勢,實行火戰,萬箭齊發,滾油帶火,擊潰聯軍。

如此,賀蘭敕只得領殘部退回涼州城。

這一戰,八州聯兵四萬人奔渡九皇河,歸來不足兩萬人。而對方傷亡不過三千,超過七比一的戰損率,自賀蘭澤十餘年前掌軍立營,從未有過。

一時間賀蘭敕亦有些頹敗,只得聽從其兄姊之話,暫緩西征之舉。

而事後方才得知,雙劉之間并未結盟,只是一時抗敵。反倒是這次得勝之後,兩州兵甲在謝瓊瑛撮合下,正式結盟。

随後,謝瓊瑛又将堂妹謝十一娘嫁給劉華之子為正妻,如此三方彙兵。由謝瓊瑛為主導,原本已經凋零的謝氏隐隐有再度崛起之勢。

同時,謝瓊瑛更是派快馬傳信給賀蘭氏兄弟,感謝他們此番西征之舉,強渡九皇河,給他如此機會東山再起。

以此攻心。

至此,賀蘭氏回神,當日暗子所探消息,當真是迷魂計罷了。

賀蘭敕因此大病一場,留其兄賀蘭墩鎮守涼州城,重新整兵建造船只。西征之舉暫時擱淺。

轉年延興二十一年春,東線八州齊聚遼東郡,再商大事。公孫纓提出,将西征計劃改成中線直入。

占洛陽而奪長安。

此舉最大的好處是可以預防謝瓊瑛統領三方兵甲投奔定陶王。

雖然謝瓊瑛叛過定陶王,但此番也抵抗住了他們東線的聯盟。亂世之中,原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有的是亘古不變的利益。

然賀蘭敕一來不舍得九皇河上已經重建的船只,二來欲要一洗前恥,只堅持繼續西征。是故,春日裏這場聯盟會議,眼看就要不歡而散。

最後賀蘭敏出來緩和的局面,道是讓他們分從兩處,一處西征,一處中線入長安。

因賀蘭敕的半點不肯退步,恐聯盟解散,公孫纓和丁朔處只得暫且讓步,按賀蘭敏所言,分兩處而行。

然,看着是雙管齊下,實乃八州聯盟隐隐分成了兩派 ,以賀蘭氏為主的青、徐、衮、豫,加上被賀蘭敦搶占去的涼州這五州為一派;以丁朔和公孫纓為主的并、幽,還有原本賀蘭澤自己的冀州此三州為一派。

這一年五月,由李洋為先鋒,丁朔和公孫纓為主力,出兵五萬中線入長安,一路還算順暢,直接攻入了虎牢關,兵臨洛陽兩百裏,距離長安五百裏。

正預備要求增援,一鼓作氣,不想涼州先傳來消息,要他們留兵甲鎮守不再前行,其餘搬師增兵九皇河。預備八月渡河西征。

兩廂僵持許久,未幾定陶王處又出兵抵禦,一時再難推進。看着好歹中線一路挺進良多,遂由丁朔處,并州兵将留守虎牢關。丁朔回去準備糧草,公孫纓遂領兵前往九皇河。

延興二十二年三月,歷時半年,幾經鏖戰,兵甲渡過九皇河,占領益州和荊州城池。然入城之後,便發現已是兩座空城。

雙劉座下死傷無數,謝氏兵甲卻傷之毫末,幾乎未動根本。

但因謝瓊瑛暗裏早早遞投名狀于定陶王,領雙劉俱歸長安。雙劉保其性命,定陶王得起人手,謝瓊瑛地位便愈發提高。

待到延興二十三年,天子崩,定陶王繼位,謝瓊瑛已被封為骠騎将軍,官居二品。

五月裏,新帝登基慶典浦一結束,長安城中鼓瑟之聲還未斷絕,他便領兵六萬西出長安,破虎牢關,占中線要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達并州城外,二次占據上黨郡。

甚至命暗衛抓了呂辭母子,亦要求丁朔打開并州城。至今已經僵持一月,雖有幽州城增援,但明顯堅持不了太久。

公孫纓越過邊境,橫跨三百裏路途,驅使千裏馬不眠不休四晝夜到了隆守城,然而待真正找到賀蘭澤,亦花了三四日的功夫。

原因無他,賀蘭澤隐了賀蘭之姓,齊姓又太過招搖,便索性擇了謝瓊琚的姓氏。

誰能想到,這處的謝郎君是随着謝家女郎而姓。

公孫纓做事嚴謹,知曉謝瓊琚的病症,此間又扯到謝瓊瑛,便在前一日尋到二人住處後,沒有直接造訪,而是待翌日賀蘭澤外出上工之際,單獨尋了他。

七月傍晚,城郊的山坡上,落霞片片,暑氣騰騰。

馬在一側吃草,人在邊上沉默遠眺。

半晌,賀蘭澤終于開口道,“其餘州城如何不發兵?”

公孫纓看向他,冷笑道,“妾去了涼州您大舅父賀蘭敦處求救,但是他給了理由,一來是眼下又多兩個城池,皆需人手,挪不出來兵甲。二來他道,謝瓊瑛揚言,您蠱惑他胞姐,他之所行除卻公事外,亦是為胞姐報仇。而整個賀蘭氏則認為是謝氏迷惑了您。姐弟二人一人以美人計控制您,一人借此舉兵毀掉聯盟。兩方乃生死仇敵,原該兵刃相向。然眼下連番戰争,并不宜再動幹戈,遂修書與他,說是你二人人死如燈滅,且彼此不計較了……”

“荒謬!”賀蘭澤面色難得冷卻,“他這是自己欲要解了聯盟,完全棄并州不顧!”

然話雖這樣說,賀蘭澤依舊沒有表态。

“所以,妾只能來求太孫殿下!”公孫纓看着一身窄袖麻衣打扮的男人,不由上前一步,“抱歉,或許您不願再聽這個稱呼。但是妾卻必須這樣喚您,您避在此間做神仙,妾本不該叨擾。但是妾實在無路可走。”

“這些年,偶爾妾想起您,竟覺得您比妾幸運些。至少您等到了,但是妾已無神仙。經年裏,幾經沙場上下,妾總覺得他有未盡的話要與妾講。但他從不講,妾亦不問。”

“妾自己去想,去夢,我們隔城池相望,他無聲為妾平定族亂,暗殺妾族中掣肘的族老。妾可沉默以他人名義贈他金箔以購糧草,解他燃眉之需。”

“隔着操守倫理,隔着第三個人,我們都不說話。就求彼此活着,求睜眼之時這世上能有帶動自己活着的另一半心跳。”

“是故,殿下,求您了,出山重新執掌七州,解并州之危。”公孫纓跪下身去。

亦是在那人不知道的境地,在數百裏之外,為他折腰跪首,為他四處求人。

“起來!”賀蘭澤扶起她,面容柔和了些,嘆道,“若是你以公事求我,大抵我會直接拒了你。可是,你以此相求,推己及人,仿若我無法拒絕你 。”

“妾知殿下早已放下山河日月,但卻依舊是性情中人。”

任夏日晚風拂面,賀蘭澤合了合眼,眸光始終赤城而真摯,“我知曉戰事緊急,但是還且容我思慮兩日。縱是要走,我總要先安頓好長意。”

只一人走,将她留在此間。

該是就這般尋常視之,暗裏正常送藥,還是直接派人過來保護,着薛靈樞同來?

要是帶她一起走,又該置她在何處 。

是紅鹿山,還是就帶在身邊?

還有,這一去,多久能結束?又是事關謝瓊瑛,該如何與她解釋清楚?還有、還有她的記憶若是恢複了,是否能承受得住……

賀蘭澤輾轉想了兩夜,本是愁緒滿懷。然看枕畔摟着他臂膀沉睡的妻子,一下子便覺心胸開朗,如燥郁中清風徐來,只忍不住低首吻她面龐。

最近,她總是抱着他左臂入睡,要麽就枕在他左手臂彎中,偶爾睡眼惺忪裏,從他懷中掙脫,張開自己兩條細軟的臂膀圈他脖頸,抱住他的頭埋在自己胸間。

“開心嗎?”她嗓音糯糯,半睡半醒。

他蹭在峰巒雪玉中,開心地沒法說話。

這晚賀蘭澤先是想公孫纓的事,後又被謝瓊琚如常圈抱,直到天亮之際方有了些睡意,合眼睡去。

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許是睡得太晚,他有些頭疼,待揉着眉心看清一側靠近櫥櫃處的女子,不由吃了一驚,頓時整個人清醒過來。

謝瓊琚正在整理行囊。

“長意!”賀蘭澤起身至她處,發現不僅僅是自己的,她的,皚皚的,行囊都在,“你……”

“公孫姑娘來了數日了,總不是尋你游山玩水的吧?定是有是事相求。妾想着若是郎君回絕了,她當已經走了,不會逗留至此!”謝瓊琚整理衣衫,剜他一眼,“兩夜了,你都夜不能眠!”

賀蘭澤知曉終是瞞不住她,便索性将眼下局面、公孫纓所求都說了。

謝瓊琚聞言,半晌停下手中活計,神色倒也平靜,只輕嘆道,“這般看,哪裏只是公孫姑娘的事。分明事關你我二人,你有母族要交代,我有胞弟要管束,該回去的。”

她如此言語,反倒是賀蘭澤一時有些發怔。

她拉過他的手,聲音又低又柔,似安撫又似感激,“郎君很好,這廂回去,你且依舊好好保護我便是。”

“能保護好妾嗎?”見他半晌無有回應,她不由擡起一雙漂亮的鳳眼,問他。

“能!”賀蘭澤颔首。

“那我們一起走。”她伸手撫平他眉間褶皺,濕漉漉的眸光裏全是蓬勃又明媚的笑,“你別丢下妾,妾也不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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