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隔天, 衆人還是照常早起,他們的生活實在太規律,即便知道第二天休息, 想要懶散一點,可到了夜裏, 沒有休閑娛樂的方式, 甚至連燈都沒有, 他們熬不了夜, 就只能到了點睡,每天天蒙蒙亮,體內的生物鐘敲了響, 腦袋和身體清醒異常,眼睛瞪得似銅鈴, 想睡懶覺也睡不着。

扒完了碗裏噴香的蟹黃拌面, 十八個人兵分了兩路,沒去過趙蓬萊營地邊上那片湖泊的, 都跟着他過去湖泊那邊釣魚挖蓮藕了。

餘下的人留在家裏,原說是踢球,苗炳的藤球還沒做好,李寸心幾個也不想折騰, 歇了半晌,着實閑不住。

趙蓬萊和許印找了些大小适中的木塊和石頭, 做上記號,用木炭在堂屋的磚地上畫了棋盤,兩個人席地而坐下起了象棋來。

沒多久許印敗下陣來, 顏柏玉頂了許印的位置和趙蓬萊對戰, 許印在一邊觀戰。

李寸心和夏晴柳錯金在一邊剝着剛收不久的棉花, 好奇地把竹簍挪了位,坐近了些看兩個人下棋。

她其實不太會下象棋,只知道馬走日、象飛田、炮打隔山、車架一往無前這種簡單的走棋規則,但這不妨礙她看兩軍對壘看得津津有味。

她私心裏希望顏柏玉能贏,看到她棋子被吃,就像丢了糧食一樣肉疼,看到趙蓬萊皺眉苦思,舉棋不定,又仿佛是自己下了一招好棋讓他陷入困境,有點小得意。

“将軍。”顏柏玉自如的将那有棱有角的石子挪了最後一步。

挂角馬殺。

趙蓬萊輸了,反倒如釋重負松了口氣,抹着額頭的汗,笑道:“技不如人,棋差一招。”

許印罕見地露出點急性子,揮手趕人,“輸家下場,歸我了。”

李寸心手上剝着棉花,挑着棉籽,目光全不在手上,在棋盤裏。

“你要不要來下一盤?”顏柏玉向自己的位置示意。

李寸心說道:“五子棋我倒是會一點,象棋不太行,你們玩吧。”

夏晴說道:“要不之後我和一葵得空了,給你們整盒正兒八經的棋盤棋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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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寸心高興道:“還可以做一副麻将和撲克牌出來。”

“最好是別做。”許印擡手做了個打斷的手勢,肅然道:“像這種一局用時少,門檻低,娛樂性強,還可以進行利益博弈的東西,現代都有多少人上瘾,更何況這個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地方。我們現在的日子雖然說得上平穩,但要說‘好’,還差了十萬八千裏遠。你要是把這些東西做出來,心志堅定的或許只拿它來消遣娛樂,自制力沒那麽強的恐怕要玩物喪志,這樣容易打消大家做事的積極性。要我說,這象棋也別正經做,就這樣,閑下來了要實在無聊想來一局,揀幾塊石頭也能下。”

趙蓬萊點着頭,“我贊同許哥說的,我們剛起步,屋在建,衣在織,倉庫存糧不豐,我們還需要很長的時間來發展,現在還不到懈怠享樂的時候。”

“我沒想那麽多……”李寸心讪笑着,手裏的棉桃忘了剝,直接扔進了一邊裝棉花的竹簍裏。“柏玉,你覺得呢?”

顏柏玉撿起棋子擺回了它原本的位置,說道:“現在确實不适合做這些東西。”

“唔。”李寸心摸摸耳朵,“那就不做。”

顏柏玉三人下了幾盤後,便擦了棋盤,丢了棋子,端了椅子和李寸心三人一起剝棉花。

因為去年棉花不夠,把李寸心幾年積攢的棉花都用盡了,也就彈了幾床棉被,用時方恨少,去年種冬小麥,今年種棉花,都把田拓寬了再拓寬,兩次增開荒地,種得多,收得自然也多。

蔣貝貝一人忙不過來,衆人有空閑的時候,都會過來幫忙,剝棉花挑棉籽,撕麻皮績紗。

眼看着天晚,估摸着于木陽一行人要留在外頭露營不回來了,衆人收拾之後,開始生火做晚飯。

端着飯菜上桌的時候,人回來了。

于木陽在前頭跑,像只泥猴子,腦袋以下全是泥,那淤泥已經幹涸,變成一層灰白的硬殼,他背上背着竹簍,裏頭的蓮藕高出他一頭。

“村長,看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回來了!”于木陽叫着,一路跑到李寸心跟前。

李寸心繞到他身後,抽出一根背簍裏的蓮藕,一節節蓮藕飽滿粗壯,上頭還有泥巴,“這藕長得挺好。我們還以為你們不回來吃飯了,沒做你們的,正好,讓雲琇開火,順便加盤清炒藕片。”

“哎呀,我說的不是這個,你跟我來。”

苗炳和王燃牽着兩頭毛驢,毛驢被他們帶走的時候馱了些炊具和幹糧,現在回來籮筐裏多了些蓮藕和鮮魚,文宓和蔣貝貝幾個跟在後邊有說有笑,看來玩得盡興。

人群中有一絲違和感。

于木陽帶着李寸心向他們走過去,李寸心走近了,這才發現違和感在哪,苗炳和文宓旁邊站着兩個陌生人。

這兩人一男一女,男人相貌普通,身形瘦削,寬松的衣服顯得空蕩蕩的,女人留着一條麻花辮,和文宓一樣高,正跟狄婉玲蔣貝貝說着話。

于木陽向這兩人道:“這就是我們村長。”

兩人向李寸心自我介紹,男人叫呂毅偉,女人叫徐蓮。

李寸心向兩人還禮,“我叫李寸心。”

徐蓮目光好奇地将她上下打量,呂毅偉看向遠處的新屋。于木陽叽叽喳喳,李寸心從他話裏得知一點始末。

原來一行人是在湖泊邊泅水挖蓮藕的時候遇上了他們。

當李寸心聽到他們不止有兩人,而是有七人的時候,李寸心眉毛動了動,詫異道:“七人?”

那兩個人窘迫得目光躲閃。

文宓是過來人,笑了笑說道:“你們想先過來看看,這又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畢竟關乎自己生計,不瞞你倆說,之前我們四個也是這麽過來的。能好大家就是一家人,不能好也可以做鄰居,認認路,日後好串門,在這個地方,大家都是老鄉,有困難大家能幫肯定幫。”

呂毅偉感激地看了文宓一眼,“文姐是個爽快人。”

李寸心這才明白過來,這七個人還沒拿定主意來不來,先派了兩人過來是想了解情況。

人往高處走,如果要挪窩,肯定是想往更好的地方挪,如果李寸心他們條件不好,沒道理還要他們來遷就李寸心這一行人搬過來。

這七人管那處湖泊叫東湖,因為那湖泊在他們住的地方的東邊,所以起了這個名字好辨別。李寸心覺得這個名字簡單好記,也讓人生出一絲甜蜜的熟悉感:她知道故鄉有不少地方有一座東湖。李寸心便也跟着這幾人叫東湖。

東湖遼闊,占地百餘頃,資源豐富,當初趙蓬萊就是因為落在了那個地方,即使野外求生知識懂得不多,又沒選到相關天賦,還是一個人,活得清苦卻也遠不至于忍饑挨餓。

這七人來這個世界時間最久的是三年多,和趙蓬萊到這的時間差不多,趙蓬萊雖曾繞着東湖查探過一周,但那時這七人才到一人,活動的動靜小,且住處離湖泊有段距離,離趙蓬萊的營地更遠,又因為湖形複雜,岸邊樹木、水中水植都能遮掩視線,以至于沒能發現對方,而後沒多久,趙蓬萊便搬到了李寸心這來住,遇上的機會就更少了。

衆人也是在去東湖這麽多次後,才在這次挖蓮藕時遇見了。

是偶然也是必然,因為整片湖泊,只有西側的荷葉最多、長勢最好,即使現在枯敗了,只剩莖稈挺出水面,也能把衆人吸引了過來,之前他們摘蓮蓬就是在這邊摘的。

來的次數多了,一次遇不上,兩次遇不上,三次四次五次,總有能碰見的那一天。

那天便是今天!

李寸心讓苗炳和王燃把驢牽去喂水,他們這個民族裏愛留人吃飯的熱情也是刻在骨子裏難改的,李寸心說道:“你們走了這麽遠,一定還沒吃飯,反正你們今天是回不去了,今晚就住這,文姐,你們把這些蓮藕給雲琇拿回去,再讓她殺只雞,宰只兔子,告訴她有客人。”

文宓道:“好。”

于木陽迫不及待引着兩人去看他們的新屋,李寸心跟着一道過去。

秋風清冷肅殺,紫紅的天蒙着一層灰霧,庭前的梧桐樹又已紅了葉,幾間屋子靜裏在暮色中。

瓦是瓦,磚是磚,方方正正,漂漂亮亮。

最抓他們眼球的,是最中央那間已經完善的屋子,它那樣深沉美麗,又那樣親切可愛。

竟讓人一見就喉頭發哽,恍然以為自己回了家。

于木陽自得地說:“怎麽樣,我沒诓你們吧,放眼這個異世界,誰現在能建出像我們這樣的屋子,到我們村子來,絕對吃不了虧。”

李寸心自己聽了都覺得害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轉而對兩人笑道:“進去坐坐吧。”

客堂寬敞明亮,正對大門右手邊靠牆整齊擺放四只竹椅,四條條凳。兩條長桌并排而放。左手邊靠裏側些有一臺織布機,織布機上是織了一半的夏布。

兩人好奇地走到織機前,垂望着這經緯有序的布料,一陣動容。徐蓮目光順着瞧見一旁堆放的竹簍,裏頭雪白一片,她彎下了身子,想看清楚些,心頭躍動,禁不住上手摸了摸,觸手綿軟,她目光晶亮,回頭看李寸心,“是棉花?!”

李寸心說道:“是。”

于木陽翹着二郎腿抖着腳,手搭着椅背,說道:“可惜你們來晚了幾天,要不準帶你們去地裏看看,一望無際的稻浪呢。”

顏柏玉端了水進來,瞟了于木陽一眼,還沒說話,于木陽就把腿放了下去,胳膊收了起來,坐了個端正。

顏柏玉說道:“身上這麽髒,先去洗洗換身衣服。”

于木陽讪笑着一邊說一邊往外走,“你不說我也打算去的。”

于木陽離開了,顏柏玉将水端給兩人。

四個人坐了下來,慢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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