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柯蘅給自己一個舞臺調度, 舞動着邁過來了。

她對動作的處理和南潇雪很不一樣,南潇雪着力往回收,而她在傾力往外放。這是舞劇,沒有臺詞, 精魄所有的心思和情緒, 都化在這一串邁步過來的舞蹈動作裏。

勾腳是她的糾結。偏頭垂眸是她對自己內心命運的憂慮。又一略帶困惑的扭頭揚眉,是她也逐漸弄不懂自己對窮小子的感覺。

她只是一只七百年瓷瓶幻化出的精魄, 她該有心麽?

這時她對窮小子的關切, 有她自己的算計和考量, 想勾引窮小子為她奉獻,為她在亂世提供一方安寧淨土。

可這其中, 又有了她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讓她原本妩媚婉轉的動作,帶了絲紛擾雜亂。

柯蘅的基本功也很好,畢竟她是頂着“南潇雪後第二個天才”的名號出道, 她把一切情緒都外化在動作表面, 無需觀衆再進行更深一步的思考,也許對習慣了快節奏的部分觀衆而言, 會更喜歡她這種風格。

柯蘅舞到安常身後, 身體因舞動而沁出的絲絲熱氣壓過來。

安常垂着眸子。

只是演戲。

她這樣告訴自己。

你與南潇雪不會再往前進一步了,所以, 這就是你們關系的實質。

她不是不緊張,所有燈光和攝像機對着她, 她甚至微微有些發抖, 這倒正是窮小子需要的狀态。

好像真引起了柯蘅的愛憐般, 一個擁抱柔柔的覆了下來。

安常渾身一僵。

柯蘅是信守承諾的, 沒有與她貼得太近。安常想, 柯蘅的擁抱與南潇雪那麽不一樣,輕環在肩頭的雙臂寄予了無限柔情,好似把一腔真心掏給你,對你有十分,便把這十分全掏出來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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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南潇雪不同,南潇雪是克制的,每每貼近過來的時候,有一個很微妙的停頓。

她才不會把一切都掏給你,花瓣和最細碎的花蕊藏在冰封的神情之下,由得你自己去發現、撿拾,在這一過程中逐漸欲罷不能。

柯蘅做出輕擁安常的姿勢,但身體的重心并沒靠在安常身上。圍觀的人群那麽靜,南潇雪也是那安靜之中的一份子,

漸漸的,柯蘅湊近,從借位鏡頭看起來,好似她在用唇瓣輕碰安常的側臉。

即便實際上她與安常留着相當的距離,安常的小臂還是立刻竄起一股電流。

不是正向的電流,更像是她身體所起的本能排斥,在她大腦做出理性判斷前,身體已掙紮着想要逃離柯蘅。

不像南潇雪的吻,像蜻蜓尾點在原本如鏡的河面上,漾開一圈圈收也收不住的漣漪。

柯蘅察覺到她的抗拒,用氣聲在她耳畔說:“別慌,我不會湊更近了。”

她早想到了安常不是專業演員,當然不會有什麽實質舉動,她只需要安常這副青澀又緊張的狀态帶她入戲。

她又借着鏡頭尋出一個巧妙角度,看似對着安常的唇角吻過去。

接着,“吻”如春日野火燎原一般,帶着兩個年輕人無法抑制的躁動而越發熱烈——是了,精魄七百歲有餘,可她在情愛歡愉的層面上,無疑與窮小子一般年輕而青澀。

其實安常只是呆坐着,但柯蘅是個好演員,在用低垂的頭、輕顫的肩,在用身體每一寸去诠釋那份熱烈。

直到田雲欣喊一聲:“卡!”

連一向沉穩的她聲音裏也難掩興奮。

柯蘅所扮的精魄較之南潇雪無疑是另一種風格,但她的表演是成功的,人群靜默一瞬後爆發出熱烈掌聲:“好啊蘅姐!演得好!”

柯蘅放開安常後,軟軟倚着那張殘舊木桌,腰肢透着婀娜,面頰攀起兩串薔薇紅,眸色亮亮的,甚至對着衆人微妙的抿了抿唇,好似當真經過一場熱吻般。

她真的是個好演員,為了舞劇效果,竭力調動身體的每一種官能。

她扭頭對安常壓低聲:“謝謝。”

“我要找的就是這種感覺。”

安常默默站起來,轉個身,望見人群中的南潇雪。

南潇雪這會兒沒看她也沒看柯蘅,垂着濃密睫羽,不知在想什麽。

這時柯蘅叫:“雪姐。”

“我演得怎麽樣?”

她自然重視南潇雪的意見。

“很好。”南潇雪給出中肯評價:“你的表演讓這一段情緒成立,讓我相信一個七百年沒魂靈的精魄,真的開始對一個傻小子動了心。”

這下輪到安常垂着眸,盯着南潇雪瓷青旗袍下擺冒出的一點鞋尖。

什麽跟什麽。

這是什麽理性至死的評價。

南潇雪永遠都是這樣麽?即便正面承認了她對安常也生出某種特別情愫,但在她對舞臺的熱愛與執着面前,什麽都不算麽?

也許這才是南潇雪最傲慢的地方。

她真把自己當成了舞臺上的神,獻祭自己的一切和衆人的仰望,而不願把自己真變成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這時柯蘅又問:“那雪姐,如果你真的演不了這場吻戲,你覺得我有資格拿到這個角色麽?”

所有人呼吸都凝滞了。

柯蘅是真敢問吶。

南潇雪絲毫沒生氣,反而極為罕見的微勾了勾唇角。

她偏着頭反問:“你怎麽知道我一定演不了這場吻戲?”

“我也試試吧,在你貢獻出這麽精彩的表演以後。”

安常肩膀一滞。

南潇雪也要試戲?

跟……她麽?

南潇雪卻只是望着柯蘅:“能否麻煩你,跟我再試一次?”

她走向柯蘅,安常從柯蘅身邊退開,兩人擦肩而過。

安常微低着頭,盯着南潇雪那冷白的指尖。

她握過這指尖的,也是這樣的衆目睽睽之下,藏在ktv沙發靠墊下的牽手。

而她離開的距離,正好能聽見柯蘅向南潇雪建議:“如果你對親密接觸有什麽心理障礙,我也可以配合你借位表演。”

南潇雪搖搖頭:“現在不是借不借位的問題,是我對着你沒辦法入戲,連我自己都覺得不對的話,又如何能說服觀衆?”

安常回到人群之中,到這時,她又是默默仰視南潇雪的其中一員了。

她和其他人唯一不同的是,她清楚南潇雪在對自己的心理障礙,發起怎樣的沖鋒。

普通人懦弱如她,直接就逃了。

唯獨傲慢又執拗的南潇雪,一次次撞得頭破血流,還要一次次迎上去。

南潇雪轉身告訴田雲欣:“田導,我們可以準備試戲了。”

田雲欣也許不清楚她有何種心理障礙,卻也明白她調整狀态的不易,此時禁不住微微動容:“好,那開始吧。”

又一次,南潇雪和柯蘅的吻戲拉開序幕。

南潇雪是經驗極豐富的舞者,在那個吻發生以前,她所有的動作和情緒處理都是極準确的。與柯蘅的表演風格不同,她動作幅度不大,卻能讓你仿若看見一股隐形的暗流,帶着她所有的情愫,舉手投足之間,萦繞着周身流淌。

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美感。

她對柯蘅給出那個擁抱了。

安常本來不想看,但在柯蘅用那樣精妙的表演給了南潇雪壓力後,她也忍不住凝眸。

南潇雪輕擁了柯蘅的肩。

南潇雪轉向了柯蘅的面前。

安常的手指不斷摳着自己的牛仔褲縫,一直掐到自己大腿都生疼。

而南潇雪的動作又一次凝固在了那裏。

安常能看出她的雙肩在微微發抖。

不知過了多久,南潇雪直起那柔軟的腰肢,動作罕見的透出僵硬。

沒有人大聲宣告南潇雪的落敗,然而靜到逼人的空氣,在又一次昭顯南潇雪的無功而返。

柯蘅仰起臉:“雪姐。”

她的語氣是尊敬的,說出的卻是那句殘酷無比的話:“現在你可不可以重新回答一次我的那個問題。”

“我有資格拿到精魄這個角色麽?”

南潇雪垂着面龐,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一個天生的戰士有多驕傲,讓她承受起失敗來就有多痛苦。

安常瞥了眼田雲欣。

田雲欣皺着眉,也許第一次的,她認真思考起來這部《青瓷》真需要換角的可能性。

所有人都在沉默,等南潇雪或田雲欣出聲。

南潇雪微微擡起頭,安常心裏忽然無比強烈的掠過一陣恐慌——南潇雪是要放棄了麽?

她小時候偷玩過文秀英縫被子的針,手被紮痛得不停掉眼淚豆豆,現在她心裏也紮進了一根那樣又粗又長的針,痛感甚至比她自己想要放棄文物修複時更加劇烈。

也許她早已潛意識裏把南潇雪當作了某種标杆。

也許只要南潇雪還站在挑戰自我的路上,總讓她覺得克服心理障礙這事還有點指望。

她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南潇雪放手、失敗、倒下。

這股強烈的沖動,迫使她搶在南潇雪和田雲欣前頭開口:“等一下。”

沉默太久,發聲太突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破音。

所有人看向她,這樣的矚目足以讓任何一個社恐患者耳朵發燙、脊背沁出細汗,然而她按捺着自己那微微的顫抖,聽見自己用發幹卻堅定的聲音說:“既然剛才是我幫柯小姐入戲的。”

“不如,南小姐也與我試一次吧。”

她迎着衆人的目光,勇敢的看向南潇雪。

南潇雪微蹙了下眉。

繼而她發現,第一次的,在她還沒想清楚這件事的利害關系前,她本能就想開口拒絕安常。

為什麽呢?

總不至于是為了安常剛才陪柯蘅試戲。

她是一名舞者,合該用專業的角度看待這件事。

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拒絕:“不要。”

不是“我覺得與你試戲意義不大”,不是“柯蘅就在這裏我該對着她找感覺”。

不是一切經過了理性思考、有理有據的拒絕,而就是被一股莫名感性所驅動的,赤裸裸的、孤零零的——“不要”。

可安常穿越衆人,一步步走到了她面前。

南潇雪微蜷了下手指。

安常聲音放得很低,帶着那種清冽的眼神,透着一點點執拗:“試一次吧,跟我。”

南潇雪也說不上自己的心是被什麽碰了一下。

“那好吧。”她說。

最後的抵抗是聲音中一如既往的倨傲。

安常低頭抿了抿唇角,好似是笑了一下。

攝像重新就位,田雲欣坐回監視器前,圍觀的人群再次變得靜寂無聲。

沒有人挑明這件事,但也許每個人都在心裏,把這當成南潇雪嘗試的最後機會。

南潇雪踱到安常身邊,讓攝像先試了試機位。

安常埋首坐着,肩膀收窄,眼盯着作為道具的殘破木桌上,列出一條時光镌刻的細縫。

她輕聲說了句什麽。

南潇雪沒聽清。

“什麽?”她雙唇輕輕翕動,在刺目的射燈下那樣的幅度太輕微,沒有任何人聽到或看到她們的小動作,一切變作只屬于她與安常的私密。

她一手按在桌沿,身子以微妙角度往安常那邊傾了傾。

聽安常用極輕的聲音說:“我不介意你利用我。”

南潇雪一怔,然而她來不及說什麽,兩人隐秘的對話只能到這裏,田雲欣叫她到鏡頭外候場了。

一切參照安常陪柯蘅試戲的模式來,安常無需走戲,坐在木桌邊,等着南潇雪舞動到她身邊。

她全程埋着頭,瞧不見南潇雪翩然的舞姿,只盯着南潇雪秀美的腳尖步步生蓮,每一步都似在湖面上挑動漣漪。

直到那腳步騰挪至她身邊。

安常垂了垂眼睫。

寧鄉的夏日又濕又潮,而此時片場的無數射燈帶來了不一樣的熱法,熱力烘烤着她脊背湧出汗珠,又不斷快速蒸騰,好似把什麽不為人知的心思攤開在日頭下曬,又化作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随着毛孔流失。

可南潇雪的擁抱覆了下來。

跟柯蘅不一樣,南潇雪連手臂環繞她肩頭的動作都透着克制,她不會把自己的一切想法和盤托出,只化作這個隐忍的擁抱,柔柔的包裹,把你一切想要順着毛孔流失的心思堵回去。

像倒灌的河水一樣回流至你心裏,掀起一陣隐秘的翻江倒海。

安常想伸手,想觸碰南潇雪擁抱她的手臂,想把自己的手像那晚在ktv一樣塞入南潇雪的掌心,可這不是劇本預設的動作。

她只能繼續垂眸靜靜坐着,聽愈發洶湧的情緒,順着每一個毛孔發出無聲叫嚣。

直到南潇雪的唇瓣,輕輕碰了碰她側臉——不是借位,是真正的碰到。

霎時間,萬籁俱寂。

一切聲音都消失了,細密的雨聲、人群的呼吸聲、甚至射燈裏電流發出的細微滋滋聲。

周遭變作一片絕對意義的虛空,安常覺得自己所有的感知,都聚集在了南潇雪輕碰的那片左頰上。

南潇雪的吻令安常覺得熟悉,倒并非南潇雪這樣吻過她,而是寧鄉的雨便是這般,細密、綿長,帶着絲絲的涼意和不為人知的柔情。

南潇雪一路吻了過來,吻上安常的嘴角。

這的确是個很荒唐的梅雨季,安常心想。

從她偶然在橋頭瞥到那個一襲瓷青色旗袍的女子開始,一切就蒙上了似真似幻的色彩。

安常并非專業演員,此時的緊張造就心跳怦然,她不能說自己完全入了戲,因為她分明還能察覺到攝像機的存在、監視器後田導的存在、柯蘅和其他一切圍觀人員的存在。

只是那過分熾烈的射燈曬融了一切,南潇雪的吻分明只帶着隐約熱力,卻也在助纣為虐。

很多片段在安常心裏化作了模糊的一片。

從初見時南潇雪的那一身清寒。

到竹編燈籠下南潇雪左頰躍動的那顆淺紅小淚痣。

到南潇雪對她展露的第一個笑顏,像藏在厚厚冰層下絲絲縷縷的花。

她覺得南潇雪是她所修瓷瓶幻化的魂靈又怎樣呢。

南潇雪想把自己變做那只青釉瓷瓶的精魄又怎樣呢。

在這個荒誕卻绮旎的梅雨季,她們在這裏,在攝像機鏡頭的捕捉中,在衆人或好奇或期盼或窺探的目光中,接吻。

南潇雪的唇真的碰到了安常的唇。

安常是個內向而害羞的人,很多人的矚目向來會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然而此時她卻不在意這些了。

她覺得自己是入戲了。

作為非專業演員,她入的不是田雲欣所導《青瓷》這出戲,她入的是南潇雪從初遇給她編織的瑰麗又奇幻的夢境。

她主動探出了舌尖。

南潇雪微微怔了下,大概沒想到她在鏡頭下會這麽大膽。

她微咬着南潇雪的唇瓣,讓南潇雪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身份很模糊。

說不上自己是安常,是遠離了現代因子、落寞水鄉裏修文物修成“癡”的修複師,又或是逐漸被精魄勾了魂的愣怔窮小子。

一切都不重要了,南潇雪真像一只精魄,也許她身體是虛幻的、透明的,才能讓熾烈射燈直接打在安常脊骨上,讓她脊背發燙。

重要的只是,在南潇雪同她拉開距離後,她反而切實體會了自己多想念南潇雪的吻。

她說不上自己有沒有閉眼,眼皮微阖着卻露出一條細縫。

也許她想最大程度捕捉和記錄這個吻,用嘴唇記錄觸感,用眼眸記錄缱绻,用鼻尖記錄香氣。

對南潇雪而言,在安常探出舌尖的那一刻,一切都一通百通了。

原來是這樣,雖然精魄想要勾引窮小子,但她不是山野随處的桃花精,她由一只七百年的瓷瓶所化,在這之前,她經歷過宮殿、廟宇、王公貴胄之家,她有她的沉穩、矜持、甚至不谙世事的懵懂。

面對窮小子的情愫,是她第一次幻化出一顆類人的心髒,主動吻上去的是她,可不知如何為繼的也是她。

反倒是窮小子,有血有肉,有清冽山野滋養出的莽撞和赤誠。

先被欲念所俘獲的理應是她,又不止是欲念,還有這段時日兩人朝夕相處而生的更多什麽。

兩人唇齒勾連,在鏡頭下真實的熱吻。

直到田雲欣的聲音傳來:“卡!”

「卡」?安常一瞬恍然。

她是在演戲麽?她已渾忘了這一點。

可當南潇雪的唇瓣離開她,她帶着心底瞬時滋生的戀戀不舍,迷蒙擡眼。

是了,周圍有攝像機,碳素燈,監視器後有田導,柯蘅和所有圍觀的工作人員。

這些人為什麽鼓起掌來了?

田雲欣坐在監視器後愣愣的似還沒回過神,柯蘅先拍着掌走到南潇雪身邊:“是我輸了,你對精魄這個角色的把握比我更準确。”

她的野心光明磊落,不介意兇狠殺伐的去搶,輸了也能坦坦蕩蕩承認自己的失敗。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能感覺,當南潇雪能做到的時候,她一切的矜持、優雅、甚至那一點點倨傲,正是那只七百年瓷瓶所擁有的特質。

柯蘅:“我不是為你開心,我還沒這麽大方,不過,我為這出舞劇開心。”

南潇雪點點頭:“謝謝。”

安常站起來,快速從南潇雪和柯蘅身邊走開。

她生怕南潇雪也對她說出一聲“謝謝”。

誠然是她說不介意南潇雪利用她入戲,但,一旦她投入進去,才發現自己并非“做戲”二字足以解釋。

“喜歡”二字是壓在潮濕山岩下的青苔,不去翻動那石塊時好像還能掩藏,輕輕一掀,才發現不知何時起已爬了滿身。

可那種“喜歡”又是幽微的,藏在背光的暗處讓人很難窺得它真容,觸手一摸滑膩膩的,哪能穩穩當當抓在手心,也許放到日光下一曬,一切都灰飛煙滅。

安常快步沖到人群中,有人與她玩笑:“這下全國人民都要恨你了,你真成了奪走南仙初吻的……”

“诶?”

沒等這句開玩笑的話說完,安常已經沖進人群又沖出人群,遠遠往片場外沖去了。

她平時不這樣,她在意他人如何看待她,不願顯得不禮貌或不合群。

但此時,她顧不得這些了。

心裏混沌的沖動讓她快要爆炸。

又不能細想,鑽進去就像河面飄蕩的霧,越往裏走,反而越發什麽都瞧不清。

她沖出片場,越走越快,直到一路匆匆跑了起來。

就這樣一路沖回了家,天還暗着,文秀英還睡着。

只剩嘎吱作響的木門聲,和安常掩上門口、背靠在木門上聽見自己怦然的心跳。

一下下好像在砸門,咚咚、咚咚。

安常沖進了浴室,又沖回自己房間。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一切都要用跑的。

直到爬上她的雕花木床,一把扯過毛毯蒙住自己的頭。

忽然隔絕出的一方小世界,讓周遭更靜了,只餘她和她的呼吸、心跳聲。

她寂寂聽了會兒。

發現那一呼一吸之間,心跳躍動之間,都在叫嚣同一個名字——

南,潇,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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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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